道路没有尽头。
雾气弥补,山的那边还是山,永远无法攀爬到顶端,不管如何前行,终究只能望着顶上的太阳。
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汗水浸透了衣衫,好似多穿了一件衣甲。渔网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张不开的嘴巴,逃不脱的脚步。
梦,是梦。
灰原薰睁开了眼睛,头顶上的灯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响。白日里,只有布帘子外,才透出一点儿光来。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全然不像是入秋了,东京或许都下起了雨,此地还是骄阳高挂。
她好像做了个梦。
身旁发出嘟哝声,灰原薰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两个女孩,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翻了个身,背朝窗子,另一个抬手挡住光线。
“几点啊……”菜菜子坐起身来,打了个天真烂漫的哈欠。
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瞪着墙上的挂钟。看了半晌,发现才六点,于是一个扑棱,倒头躺了回去。
灰原薰默默地坐在床上,像是看了独角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隔壁的房门还是关的,她轻手轻脚洗漱后下了楼,走多了人的水泥楼梯磨得有些光滑。站在宽敞的大门外,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黄狗正窥视着屋中的样子。
灰原薰朝它伸出手,这狗“汪”地朝她叫了一声,便转身跑走了。
四下安静,天空蓝得很透,悬在远处高空的是夏日最后的积云。一切都是这样好。
房屋掩映在丛林间,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掩映在道路上,绿意盎然,像是永不会转变色彩。她提着篮子去往镇上,那只黄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说起来,她最近时常见到这孩子,它有家,它是不是在流浪,还是说它是神明大人派来守护她们一家的?
若是如此就好了。
她决定到镇上集市时,问买生禽的老板要几块鸭屁股给它吃。
从住处通往镇上,路并不长。
由于想要不被人打扰,她们一家没居住在镇里,而是在这儿建了一座屋子。这屋子本就有形,是丈夫找到的。他说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变得很好。
镇上的屋子,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捡起来的,镇外的屋子,来由则各不相同。有人说此处存在着可怕的传说。
屋顶上偶尔会停有不知名的鸟儿,雪白的颜色。她并不信神怪,丈夫也同样。
加固的水泥是丈夫自己搅拌的,外墙的漆彩也是他刷的,在等待着迎娶她的日子里,他一点点地将爱意填入了这个家中。
她太爱他了,她多爱他啊。是为了爱,她才想拥有和他的孩子。她想看看,两人的爱的结晶是怎么样的,因而有了两个女孩。
大家都说,还是男孩好,可他从未说过一次。自女儿出生后,他将她们当成掌上明珠,长大了一些后,不管去哪儿,他都将她们带在身边,有时候连她都嫉妒。
是嫉妒女儿,还是嫉妒他,或许是都有的。
走到镇上要十余分钟,她到了熟悉的摊边,和老板们打招呼,很快就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当然,她没忘记问要鸭屁股。
虽说是人也能吃的,到底听说有些人会从这儿给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注射东西进去,吃了不大好。
“养狗啦?”老板随手抓了一把,就装进了小袋子里。
“路边跑的,随便养养。”她笑着接道:“若是有缘,之后再打算吧。”
她说着回头看去。
果然,黄狗就停在不远处。
它大概是认了她做主人吧,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固然她是不信神的,但终是没法抛下世间存在因果外之物的想法。
回去照旧是靠走的。
丈夫先前说,想自己做一个手推车给她。今日她在厅堂里看到了那快要成形的小车。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她是怎样爱他啊,爱他到就算他不在了,她也永远不会放下。
虽说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日常下地干活,可好像就是没法晒黑。他扎起的马尾就像是鸦羽般那样黑,他的笑容更是比一切都灿烂。
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了,双手踢满了东西也不觉得沉。林子里的阳光滴落在叶片上,闪动着的光辉也全是美好。
突然响起的是狺叫声。
她回头看去,见那狗昂起脑袋,冲着她这边叫唤。
还没喂它呢,莫不是闻到了?她朝它招手,余光中掉下黑影,就落在她脚边。
她吓了一跳,往后跃去。蠕动着的身体,是一条蛇。并不是毒蛇,她一眼就看出,这蛇是她从小见到大的,性子也温顺,从不攻击人。
这蛇,就在她脚边躺着,疲沓得很,可细看才发现,它的身上露出了一条豁口,渗着丝丝的血,就连里边儿的肉都露出来了。
看上去是锐器划的伤,可它却是掉下来的。她站着的位置离树有距离,也有蛇会甩动身体到处飞。
她也见过人剖蛇,这一回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天空还是一样晴朗,她加快了脚步。但想是那黄狗提醒了她,于是她改变了将狗引到屋子里去的主意,立刻抛给了它食物。
狗加快步子走来,这才第一次接近她,低头去嗅。
“多谢你啊。”她说着伸手,要摸它的脑袋。
狗又退开了,仰头看她,一双乌黑的眼睛,漂亮极了。
她朝它笑了笑,转身回家。
那蛇没起了,她也没动它,只让它留在路上。尘归尘,土归土。
回家的路好长啊,或是方才心慌,更觉得不大安全。说来这条路上是少有人的,先头是她家,尔后还有几乎人家,也不过是在要同镇上的交易时,才会开着破烂的小卡车去。地上轮胎的痕迹都不见。
周围竟是这样安静吗?她与丈夫和孩子们四人走在路上时,可不是如此。
眨眼间就能到的地方,今日漫长得她都像是要走不动了。
叶子摇啊晃啊的,光也摇啊晃啊的,她的步子快了又快,唯有狗,好似一直迈着那频率在走,但总是能跟上她。
终于见到了家。
她松了口气,进屋前一眼就望见了停在檐边的鸟。
雪白的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背着光幽幽地盯着她。不过一眨眼,就增加了一只,再眨眼,又多了一只。
一排的鸟,一排又一排的鸟,齐齐整整地蹲在了她家的屋顶上。稍一扑起翅膀,就哗啦啦的一阵声音。
她终是跨过了门槛,连篮子都忘记放下,便跑去房间,去开隔壁的门。丈夫就睡在里面,昨夜女儿哭闹,她去隔壁照顾,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此刻她是径直撞开了门,哗啦的一声,风吹得窗户吱呀作响,一同响起的还有站满了床的鸟。它们扑腾着翅膀,一齐往窗外涌去,羽毛掀起的风,在地上滴落了血红的痕迹,就和那条蛇一样。
她忽然记起来了,也有人说过,狗是连通两个世界的使者。若是忽然出现,还一直追着你走,是会有死亡来临的。
丈夫就躺在被子下,他睡得很安静。
她咽了下口水,回头去看,不用看得太远,那条黄狗就蹲在她的脚边。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是这样,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不是的……”灰原薰抬手捂住了嘴,后退了几步。
装了食物的篮子箍在臂弯上,勒得她生疼,像是缠住了她的手臂,比钢丝还要紧,要一点点儿吞没她的身体,遮蔽她的呼吸。
“薰,起床了!”
身上的重量骤然一沉,灰原薰差点儿被压得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昏厥过去。
菜菜子和美美子扑到了还睡着的人身上,同任性的猫咪一样,压着灰原薰的胸口和腿,完全不顾睡梦中的人受到了多少惊喜啊。
“喂喂,你们两个小鬼!”从手腕上蹿出的小蛇,立刻叫两个女孩往后退去。
“什,什么啊,你这条臭蛇!”菜菜子鼓起勇气骂道:“都叫你不要出来了!”
“人都要给你们压死了!快起开啦!”蛇大叫着说。
“怎么会压死人!我们又不重!对吧,美美子!”
伴随着争执声的,是打在灰原薰被子上的菜菜子的手,以及靠在她腿边的美美子摇摆着的身体,还有从她手边传来的沙哑声音。
一身都是冷汗,暂时没有抬起手的力气。
“我说,你们能不能安静下来……”灰原薰冷不丁地开了口,鼻音浓厚,带着无奈与倦意,还有残留的一丝恐惧:“我还没被压死,就可能先被吵死了……”
菜菜子:“哼。”
蛇:“主人,我是为了你好——”
奈奈子:“……”
响起了敲门声。
灰原薰的手摸到布满纹理的床垫,撑着坐起身来。
夏油杰单手靠在门边,屋内的鸡飞狗跳立刻平静下来。
让两个女孩去叫人,最后还是得自己亲自来,不然她们得把屋顶都掀翻了。
“要出门吃早饭了。”他说。
“好!”“知道啦!”两个女孩立刻跳下床,又给了灰原薰不小的冲击
蛇倒是飞快地不见了。
灰原薰呆呆地转向声音的来源位置:“早上好。”
“早上好。”夏油杰余光看两个女孩都去洗漱了,转头看回灰原薰:“做了噩梦?”
灰原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有些古怪的梦,但听见他声音的这一刻,也差不多都忘了。
“离开安定的环境,是会有这样的时候。”夏油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先起床吧。衣服,需要帮你穿吗?”
灰原薰这才察觉到,她肩膀的位置凉飕飕的。于是立刻拉住被子,遮盖了身体。
“不用这么紧张。”夏油杰发出低笑:“睡裙穿得好好的。衣服就在床头,要是穿不来,我叫她们进来。”
他说完带上了门,唯有轻笑声在灰原薰的耳畔旁停留。
她抬手遮住了脸,两颊有些发烫。
彻底看不见后,真是出现过不少错觉……
“臭男人。”蛇又冒出来说了一句。
灰原薰抬手将它按了回去。
没有什么阳光,没有什么丛林,更没有雪白的鸟,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知道,自己醒了。这回,是真的醒了。
先码个第二部分的开头放着好噜,省的本无大纲现编选手忘掉后面会发生的事。
看了剧场版,怎么说,MAPPA大概也尽力了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成这样,到底喜欢不来它的摄影……
2.18 在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