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五条括而言，眼前的少女对刀法的掌控显然更加娴熟，她甚至可以在其中轻而易举地插入自己独到的理解，让刀锋的偏转看上去有了些许转变，却在她手中衔接更加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击飞了同样以刀术闻名的五条括。
可是，为什么呢？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侧眸看向她。
“啊，是这样吗？”
梨纱无辜地眨眨眼睛，她又想到了乙骨忧太——不过听五条悟说过乙骨家祖上跟五条家也是有着一些亲缘关系的。
但是，嫡系才能学习的家传刀法什么的，五条悟在教她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这一点。
“那正好我可以教你嘛。”
这么想想也很奇妙，五条悟教会她的，她现在又要来教导五条悟。
她因为这样微小的事情而不自觉地轻笑，引来对方的疑惑。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张雪白美丽的面孔有点缺乏明显的表情，苍蓝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的脸庞。
坐在枫红的木栏上，脊背挺直的男孩歪了歪头，弧度微小，是他自己都未能觉察到的小动作，眼睛微圆，配合着蓬松的银白色头发，像是一只稍许困顿的猫咪。
梨纱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那从现在开始，我就算是你的临时老师啦。”
因为力量体系的不同，对于咒力操纵以及其他与咒力相关的方面，她其实并不如五条悟那样精通，但是在体术上，教导这个年纪的五条悟，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总归不会像他那样。
想起从前训练时被五条悟当成面团搓圆按扁的经历，梨纱又忍不住鼓起脸颊。
视线往下，她注视着眼前尚且年幼的五条悟。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梨纱走到他身前，微微弯腰，像当初的五条悟那样，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请多多指教哦。”
男孩微微侧过头，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像是紫色的湖水一样的眼睛，看起来重压，走到眼前却是柔软的。
强大且神秘的实力让他在心里将她摆放在了对等的位置，对于这样为数不多，令他有些兴趣的强者，展露适度的温和是有必要的。
他沉默地伸手与她相握。
课程的减免，闲暇时间的增多，对于五条悟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非要计较的话，大脑放空，用于发呆的时间要比从前多上一些。
秋日的云层要比往常更加稀薄一些，天空也因此显得更蓝。四季的变化在深山中要更为明显，林中乔木的叶子逐渐变红，偶尔会有零落的枫叶飘进院子里，落在池塘中时会让其中的鲤鱼甩动着尾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甩着尾巴的除了鲤鱼还有梨纱。
五条悟坐在长廊上安静地看着头顶澄澈的天空，六眼的视觉却能让他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接触的动物实在有限，因此也并不知道这是否是小动物间特有的习性——她变成原型在院子里大摇大摆地巡视了一圈后就站在朱红的木桥上盯着下面的池塘看了很久，蓬松的绒毛在风中像云朵一样膨起，细长柔韧的尾巴也一直在身后轻晃。
对于她的这种形态，他感到些许好奇。
从有限的读本和生物教材中并没有搜寻到相关的物种，她看上去更像是幼时婆婆们用来哄他时在故事里提到的志怪妖精。
拥有着强悍的力量，很危险，摸起来却是温热又柔软的。
五条悟毫无缘由地想起从前祭祀时在山中遇到一只野猫，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动物缘，那只皮毛光滑的黑猫并不愿意与他亲近，却很乐意将脸贴在同辈的孩子们手中蹭来蹭去。
但他将手放在她旁边时，她却会很自然地将脸埋进来，发出细微且亲昵的呼噜声。
池塘里的锦鲤群似乎在这种专注的目光中感到了些许危险性，不停地甩动着金红色的尾巴游来游去，将水面搅动个不停。
有条红白相间的锦鲤在跃起时溅起了一点水花，落在了她脸上，似乎是将她脸上的绒毛打湿了，五条悟看见她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少女抓住栏杆站起来，慢吞吞地抬手擦拭了下脸上的水珠，转头看着他说，“好饿。”
五条悟沉默片刻，看向那条急忙躲藏在莲叶下的红锦鲤。
“可以。”他点点头。
“可以什么？”她侧过脸，有些奇怪又不解地看着他。
梨纱朝他的方向走过去，慢半拍地领略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眼神望向水里的游鱼，露出一点无语的表情，“谁要吃这个啊……我也没有那么记仇吧。”
她在现在的五条悟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我只是有点饿——”梨纱不自觉地拖长了声音。
“可以提前用晚餐。”
男孩垂下雪白的睫毛，神色安宁地看了一眼她的腹部。
收束在修身的紫色洋装里，弧度平坦，带有一种柔韧的力量感。
她的胃口很好，消化能力似乎也强于普通人类。
午餐时一口气吃完了十几份米饭、干贝汤和金枪鱼刺身，似乎也只是勉强填饱了肚子。
“因为碟子很小啊，只有那么一点点。”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梨纱在他身边坐下，面露不满地吐槽，“还有你，这个年龄不应该在长身体吗？每天就吃这么一点点，比猫吃得还少。”
厨房虽然会定期轮换菜品，但即便再多的山珍海味，这么久下来也会吃腻。
而像五条家这样传承多年的世家，更是秉持着节制的礼仪，被特意做得十分小巧精致的食物也大多是刚好能入口的份量。
阳光穿透树叶在木质地板上洒下影影绰绰的光斑，五条悟看着她被涂成紫金色的发梢，略微移开视线，“再过十五分钟下人们会过来送下午茶。”
六眼每日被动处理的信息太过冗杂，对大脑的消耗很大，以至于他需要食用大量的甜食来补充糖分，下人们平均每过两个小时就会送来新鲜的茶点。
“一直吃那些很腻。”
梨纱撇了下嘴巴，一副很挑剔的模样，上唇翘起来时露出一点鲜红的唇珠，有圆钝的、可爱的线条。
“反正不是樱饼就是果子那些嘛——”
从前跟着五条悟回到这里时就已经见识过了，每次端上来的茶点都是这些，最多只是口味的变换，哪怕造型再精致，也缺乏应有的新鲜感。
“我要出去一会儿。”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转头冲他笑了一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面朝内墙，几个起跳后就消失不见了。
五条悟这才稍稍抬起眼睫，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池塘里的锦鲤渐渐停止了游动，安静地沉在水中，半空中也不再也新的树叶落下，似乎连天空中的薄云也停止了游移。
动与静的变化是如此明显，这间小院似乎随着她的离开而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冷清。
……
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太阳有大半都隐没在山巅，天际垂落着绚丽的霞光。
梨纱轻松地从墙头跳下来，胳膊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随着动作在膝盖上跃动的裙摆似乎还带有一点深沉的颜色。
她随意地把手里的袋子扔在长廊上，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被勒出褶皱的衣袖。
梨纱不记得自己出去一趟花了多少时间，但旁边的男孩似乎在她走之后也没有变动位置，依然坐在长廊上，只是身边的木质托盘里多了些新鲜的茶水。
她觉察到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衣角，于是满不在意地说，“这个啊，出去的时候顺手解决了潜伏在附近的诅咒师咯。”
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长得又很难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盯着这边，一看就坏得很明显。
至于钱的话，本来她有随身携带自己和五条悟的工资卡的，可在这里似乎用不了，原本打算干脆卖掉一颗宝石好了，没想到出去的时候碰见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就很顺理成章的黑吃黑了。
还从他们身上拿到了诅咒师论坛的网址和账号。
——不过，不能控冰果然还是很不方便。
梨纱扯了扯裙摆，低头看了眼裙子上的血渍，露出了些许郁闷的表情，好在她的情绪变化一向迅速，很快就又不在意地坐下来。
将袋子上系好的绳结打开，纸袋内壁因食物的热气蒸腾而附着的水珠随着动作而往下滴落，空气中迅速漫延开黄油的甜蜜香气。
她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
虽然视线完全没有落在自己这边，但是能明显地看见对方抿着嘴唇，微圆的脸颊有着咬合的痕迹，掩盖在和服衣领中的，雪白的脖颈也有着吞咽后线条起伏的变化。
梨纱拿出一个纸盒拆开，“有买你最喜欢的黄油土豆哦！”
她得意地抿起嘴笑，嘴唇是鲜艳欲滴的红，眼睛亮得像是夏夜的明星，似乎连身后并未显形的尾巴都要高高翘起来，“还有舒芙蕾小蛋糕、香草冰激凌、马卡龙和可丽饼、莓果小布丁……感觉我也没有买很多嘛？”
梨纱俯身拨弄着身边散落的袋子，将白色的塑料纸袋捏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唔，不过这个时间好像毛豆生奶油口味的喜久福还没有上架吧，也不一定？下次去仙台看看好了。”
这些都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黄油土豆。”五条悟垂眸看了一眼她放在膝盖上的纸盒，里面是散发着甜香和热气的灿金色土豆块，面色如常地问。
梨纱短促地啊了一声，她尝试思索着合适的理由，有一点干巴巴地说，“就是，感觉你会喜欢啊，因为很甜？”
“黄油土豆是最后才买的，还是热的呢，快尝一口！”
果然有了瞬移就是方便很多啊，现在纸盒捧在手里还是热乎乎的，可惜她揍那几个诅咒师的时候不小心浪费的能量有点多，又得多攒几天了。
她很自然地贴近他，用木质的长签叉起一块土豆递到他嘴边，催促道，“快张嘴。”
五条悟抬眸看了她一眼。
暖色调的霞光扑洒在长廊上，似乎给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模糊发亮的金边，眼前的少女正歪着头对他笑了一下，葡萄那样水润的眼眸里盛着轻盈的水波，跟战斗时剑走偏锋的危险锐利是截然相反的模样。
她笑起来时给人的感觉，像是水鸟掠过湖面的尾羽，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心脏。
是那种天生的，不用花费多少精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的好感和信任的家伙。
大家族的子弟中都有定期服毒的习惯，五条悟经受过的抗毒性测试不少，但以往入口的食物依然都会有专门的下人测验毒性，几乎从未食用过外界的食物。
但不知道是对方含笑的眉眼太过蛊惑人心，还是眼前的食物太过香甜。
他垂下眼眸，微微张开淡粉色的嘴唇，咬住她递过来的长签。
浓郁的黄油香气伴随着软糯甜蜜的土豆味道在嘴里化开，他下意识地睁圆了眼睛，对上少女略带着些得意的视线。
她也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块土豆，含糊不清地说，“喜欢吧？”
五条悟咽下嘴里的食物，随后矜持地微微颔首，“还不错。”
梨纱哼了一声，又凑过来喂了他两口，最后干脆把一大盒都塞进他怀里，自己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盒香草冰激凌，用勺子挖成球淋在土豆上面。
然后信誓旦旦地用力点头，“这样会更好吃哦。”
她的用餐习惯一直备受硝子吐槽，不过倒是得到了五条悟这个超级甜党的好评。
“怎么样怎么样？”
梨纱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不出所料地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愉悦的表情。
他乖乖地点头，淡色的嘴唇有一点濡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手里的盒子，终于不吝于点评，“很好吃。”
——果然小孩子的快乐就是很简单的嘛。
虽然和五条悟的相处有一些习惯成自然的意味，也能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模糊地感知到一些他的内心，但梨纱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这样的五条悟，其实还是有一点陌生感和惆怅的。
即使有着契约的连接，也需要重新寻找新的相处模式。
顺序似乎奇异地颠倒过来了。
即使不太愿意承认，但一直无所不能的，给予她关怀的五条悟突然变成了一只脆弱的幼崽，而且还没有装备上利爪和尖牙，虽然看起来是难以接近的冷漠，实际上却是懵懂的，随时都可能被伤害，需要她更加上心和注意。
不过幼崽版本的五条悟要更可爱一点就是了。
入v啦！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快出来让我挨个啵啵！
设置了给全订宝宝们的抽奖！后面也会经常给大家发红包哒！
晚上还有更新（叉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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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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