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阴雨连绵，直到今日才勉强放晴。然而京都的天空仍然雾蒙蒙的一片，灰暗厚重的云层匍匐在屋顶上，枝头的碎霜在寒风中撒下一地银白，窸窸窣窣地落在屋檐、池塘、枫红的木桥上，又随着仆人们清扫的动作滚落，沾染上地面干涸的鲜血。
下人们见怪不怪地打开水管，用流出的清水配合着竹刷一起清扫着地上的血渍，偶尔有些残留的肢体，也面不改色地挥手让专门处理的人搬走。
庭院另一端的茶室内，五条悟正端坐在案桌前看着茶壶在小火的熨烫下逐渐滚烫，等细长的壶口隐隐冒出白烟，就是可以入口的温度了，再煮下去就有些太烫了。
柔滑的浅褐色液体顺着他的动作缓缓注入茶盏，他想了想，又从旁边的罐头里挖出两勺蜂蜜倒入茶盏中搅拌。
微冷的空气从窗口吹进来，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奶茶，又抬眸看向窗外。
穿透一片萧索的枝条，另一头的院落里也静悄悄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
天色刚亮不久，梨纱就被家主身边的侍从恭恭敬敬地请去了家主的院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茶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年轻的女仆端着木盘站在门外，她这些日子长开了一些，看起来更加健康高挑，性格也变得开朗明媚了起来，不像从前那般胆怯，眼眸中的笑意有种生机勃勃的朝气。
她在门外轻声解释自己的来意，“梨纱大人安排了一些衣物让您挑选。”
是要给他做衣服吗？
五条悟放下茶盏，声音平和，“进来吧。”
推开两侧的木门，仆从们捧着衣物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是些搭配好的衣物和饰品，只是不同于从前款式传统，只能从刺绣上区分明显差异的繁琐和服，这些衣物都是很时兴的款式和面料，从前他偶尔出门时只隔着一层车窗在外面的人身上见过。
他起身走过去，有些新奇地拿起一件暖白色的衣物，摸起来的触感十分柔软，毛茸茸的，像是梨纱身上的毛毛。
“这件上衣是薄绒打底，可以穿在外套里面。”站在旁边的芽穗顺着他的目光轻声介绍起来。
这些时间她补习了很多功课，也在梨纱大人的安排下接触到了很多外面的知识，介绍这些衣物并不费力。
从连帽卫衣、牛仔外衣，毛绒睡衣、到防风外套和轻便保暖的羽绒服，梨纱小姐按照悟少爷的身形选购了很多衣服，近日都在浆洗后送至了本宅。
五条悟伸手触摸着这些衣物的厚度，“是现在穿吗？”
“梨纱大人考虑得很周到，这些都是适合冬天的款式。”芽穗微笑着点头。
冬日里本宅通常都会燃烧地炉，室内的温度并不寒冷，这些衣服会不会有些太厚了？
他不太明白梨纱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
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配饰，颜色鲜艳的围巾以及与衣物配套的帽子手套什么的，在本家都是十分少见的配饰。
“那件格纹的比较百搭……不过浅黄色的颜色更好看哦！”
窗口掀起一阵微风，少女身形敏捷地跳了进来，笑眯眯地在坐垫上盘腿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
五条悟按她说的抖落那条明黄色的长围巾，余光中注意到她喝了口奶茶，垂眸轻轻勾了下唇角。
梨纱露出扭曲的表情，浅色的眼瞳晕开明显的水色，立刻把甜度超标的奶茶放下，她远远地瞪了他一眼，一边咳嗽一边侧脸看向芽穗，“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大人，都按照计划的准备好了，全程都是我在跟进。”
“芽穗好厉害。”梨纱忍不住感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么多事情，真是了不起。
芽穗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能得到梨纱大人的信任……是我的荣幸。”
“你们在说什么。”
五条悟忍不住猫猫歪头，还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们两个已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长时间了，偶尔还会笑着看他一眼，应该是和他有关，却一直没有告诉他具体的事情。
芽穗适时地将茶室内的侍从带走。
“……嗯，是这样的，”梨纱重新倒了杯奶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公布这些天计划好的事情，“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啦，我打算带你出去玩哦。”
五条悟愣了一下，“带我……出去玩？”
“对啊对啊，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那些诅咒师真是烦死了。”梨纱放下茶盏，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之前她答应要带五条悟出去玩，所以一直在做相关的计划，也在不停地储存转化自己的能量，原本是想找一天夜里悄悄带他出去的，没想到刺杀的人实在太多，完全找不到机会——
本来以为这个计划只能挪到以后了，没想到前几日有人匿名在论坛公布了五条家本宅的地址，这两天无数诅咒师蜂拥而至围攻本家，庭院里的鲜血更是怎么也冲刷不完。
虽然之前接下悬赏的人也不少，但具体的消息和情报都是隐蔽的，并不在市场上随意流通，然而临近术式觉醒，赏金成倍递增，几乎每过一秒就会跳出新的数字——等无下限觉醒，想杀五条悟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了，所以最近聚集的杀手越来越多，本家布置的结界也岌岌可危。
在无下限未觉醒之前，梨纱的能力在这里被限制得很厉害，等本家的结界破碎，应对这么多诅咒师也不一定有完全的把握保证五条悟的安全。
所以她这两天跟五条家的长老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带着五条悟跑路——还剩下大约一周的时间，等到他的术式觉醒，就彻底安全了。
觉醒无下限的五条悟在具备自保能力的同时又有着更强的战力，而她也可以通过完整的契约获得能量，到时候杀穿这些家伙当然是轻轻松松啦。
她单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
白发男孩乖顺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很是熟稔地靠在她身上，小动物一样轻轻蹭了蹭。
“你好冷漠。”梨纱扭了扭身体，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挂件摇下来。
她很是不满地控诉他，“不期待吗！不开心吗！我们可是要出远门旅行欸——好歹也有个惊喜一点的反应吧？”
“哇……”五条悟配合地张开嘴巴。
然后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捂住眼睛，避免对方看到他现在的表情，甚至鼻腔里哼出猫咪一样细细的声音。
“很开心呀。”
他细声细气透过手指的缝隙说话。
像是终于得到了迟来的糖果，连带着阳光、和鲜花一起开满的空荡荡的内心，积压已久的感情像是被积雪折断的树枝一样宣泄出来。
那些从前渴望得到的，未能得到的关注和偏爱。
忍受了无数个枯燥无趣的日子的折磨，他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礼物。
——是生日旅行。
他固执地这样认为。
不是六眼生得术式的觉醒，是五条悟的生日旅行。
“好啦好啦。”梨纱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把他搂在怀里，顺着他纤瘦的脊背轻轻抚摸——是从前在五条悟身上学到的，安抚情绪的方法，在她应激的时候总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嗯……想知道我们去哪里玩吗？我计划了很多地方哦！”
“虽然是芽穗安排的行程和酒店，但路线是我选的嘛，后面不按路线走也可以？”
“我们先去东京！好久没去那里逛了！甜品很好吃哦，可以先去迪士尼玩，摩天轮和过山车！再去浅草寺求签，也不知道运气怎么样，如果天气好再去晴空塔看晚霞，带你去天上看！视角很好哦。”
“后面就去北海道吧，离京都远远的，据说那里的巧克力和冰激凌很好吃……”
背部被人轻拍，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像是对待年幼的孩童轻柔的安抚。
五条悟把脸埋进她的肩头，鼻尖触碰到对方胸口柔软的衣料，还有着从皮肤之中传来的温暖香气，顺着鼻腔的呼吸在他的身体里漫延。
少女的声音落在耳畔，像枝头羽毛蓬松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啼鸣，体温渗透进他的灵魂里，无端地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都可以。”他有一点慢半拍地回答。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带上我就好啦。
耶！是肥美的双更！想不到吧！通宵了两天终于走完了前面的剧情！
好想要评论呜呜（咬手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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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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