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盘问了一番俞里的基本信息，于珏立即切入了主题。
“刚才那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于珏的语气算不上很友善，但他长相清秀，眉宇间皱起的时候，并未有太多的震慑力。
“刚认识的，有人托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他。”
俞里指了一下桌子上那画作，有些惋惜地说道:“但那孩子没拿走。”
于珏垂头看向桌面，他把那画作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画，他在陈明卧室里面看到过，当时他去陈明家里取证走访，接待他的陈明母亲对陈明卧室里面的画都持有愤恨埋怨的心态，认为就是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让陈明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那么，这位名叫俞里的女人，又是怎么那道这副画的？他对眼前的人更加怀有警惕心了。
俞里知道对面的人想说些什么，主动开口:
“警察同志，这副画是我在垃圾场捡的，就是城东垃圾处理场，我昨晚去捡的，工作人员应该还认得我，或者监控也可以证明。”
于珏微微眯起了眼睛，脑子飞快运转了一瞬后，问:“那你去捡这副画的原因？你从东京回来不久，就认识了陈明？”
这个慌可能有点难圆，陈明没死之前，俞里几乎没和他有任何的交集，那次上楼也只是与他母亲说了两句话，俞里为何去垃圾场捡画并按照陈明的嘱托把画送给徐浩，那就有很多疑点了。
如果真的要圆，俞里要咬死她和陈明之间有联系，没人知道，但是目前除了这副画，俞里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自己和陈明有联系。
五条悟看向脸色没有任何不对的俞里，他是有些好奇，俞里会怎么向这位警官解释自己捡画并送画的行为。
总不能真的把自己遇到死后的陈明这件事说出去吧？这信服力可太低了。
“陈明让我做的这件事。”
五条悟愣住了。
“就在这几天，准确来说是昨晚，陈明请我帮忙捡画并送给徐浩当生日礼物。”
五条悟眨眨眼。
“换句话来说，我可以看到死后的陈明了。”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你还……还真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啊？”
方才把事实像吐都一样给吐干净的俞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五条悟，他的声音，现在也只有俞里才能听到，但俞里开口说话，可不止五条悟能听到了。
于珏的脸色随着俞里的话语变了又变，他沉默了良久，而后抬手撩起自己短得不行的刘海，露出自己光滑的额头。
“俞里小姐，你看我脑子有泡泡吗？编理由也要编个信服力强些的吧？你说你看到死后的陈明了，有什么证据吗？”
“这就是我的证据之一。”
俞里屈指敲了一下画框，依旧平静地说道:“或者，你可以问我一些有关陈明的事情，你们追这件案子应该有几天了，他的基本情况，你们应该也有了解。”
“刚刚那孩子就被我吓走了，看他的反应，对于陈明的死，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人能看见死后陈明的于珏干笑两声，虽然俞里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信服力，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满头问号。
面前的人该不会有什么妄想症吧？侦探妄想症？
“或许，我还有一种手法可以证明自己能看得到。”
俞里说着，偏头看向了五条悟。
而于珏也满脸不相信地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椅子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还能怎么证明？证明对面的人自己脑子里面装了泡泡？
于珏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只见俞里那几乎满杯的奶茶，自己动了起来，在诺大的桌面上转了好几个圈后，在于珏的面前停下。
五条悟把手缩回来，再次望向俞里的时候，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柔软的白发耸拉着，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做好了事情正向人讨要好处的白猫。
俞里朝他点点头后，便与有些发懵的于珏对上视线，她举起自己一直都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笑道:“这不是魔术，我一直没动。”
“刚刚是和现在陈明差不多一样的‘生物’，我的眼睛，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东西’。”
于珏正了正自己的神情，看向俞里的眼睛依旧满是不相信，毕竟这种事情，真的没什么信服力。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没什么，我现在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俞里只是说了自己能看到死后的陈明，其它的，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这副画，她便离开了。
但是在没有找到俞里与陈明的死有关的证据的情况下，于珏没什么理由可以拦着俞里离开。
外面依旧热闹得很，俞里买了一些小吃糕点，便往外面走去，站在那条拥挤得不行的街道路口时，她转头，与不远处的徐浩对上视线。
暗中盯着人却猝不及防对上人视线的徐浩被吓了一跳，他拉过书包带子，连忙低头往校门口走去，步速很快，几乎赶上跑步的速度了。
看着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校园，俞里才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往外寻了一处静谧无人的角落。
“你就直接告诉他陈明的存在啊？你想做什么？”
五条悟一直在她身边飘着，其实他可以走路，但是飘着更舒服。
买来的小吃差不多都是给这鬼“吸气”的，俞里喝着冰柠檬茶，另一只手举着那撒着巧克力粉的慕斯蛋糕，方便那只鬼进食。
“要干大事。”
“那你告诉我呗。”
“那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闻言，五条悟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说过，在这里，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又打哑迷。
俞里没再在这件事上和这只拉扯，见这只鬼“吃”完了蛋糕之后，收起了自己举累的手。
“吃好了吧？”
“吃好了。”
玩着树叶的五条悟回头看她。
俞里对上他视线，说:“你帮我把陈明找来吧，我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反应过来的五条悟拉长声音“啊”了一声，说:“你给我买蛋糕，是想让我帮你找陈明啊。”
俞里不可置否，咬着吸管平静地垂眸盯着路面上的枯叶。
“但明明，你可以直接让我去做啊……这么见外干嘛……还以为你……”
五条悟有些不满地独自嘟嚷着，很快就飘没影了，以至于俞里听不清他后面的话。
树叶的影子还没移多少距离，拎着陈明领子的五条悟便回来，他面色没有异常，把陈明放在俞里面前后，便在俞里旁边坐了下来。
陈明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五条悟，才压低着自己的头，面朝俞里，说:“姐姐，你帮我把画给小浩了吗？”
说完的他才看见俞里手边的自己前不久才完成的画作。
俞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今天太多人了，按照你的描述，我还是找不到他。”
“……”
五条悟默默地看向刚才才把的人吓走的俞里。
陈明没有丝毫怀疑，挂在脸上的眼球有些懵懂地看向俞里，这么一来自己那张残缺不齐的脸就完全暴露在了俞里的视野中。
注意到自己可能会吓到俞里的陈明立即低下头，有些胆怯地瞥了一眼五条悟。
毕竟无论是刚刚还是昨晚，这个哥哥在带他来的路上，就嘱咐过他不要把这个好心善良的姐姐给吓到了。
“你带我去找一下人吧，这里你应该比我熟悉。”
“好。”
陈明立即同意了，他站起来，看向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小浩这个时候应该在街尾的奶茶店打游戏。”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不过此时已接近五点半，学生六点半上晚自习，外面的人流量已经比三四点的要少了很多。
俞里跟着絮絮叨叨的陈明往里走，时不时也会附和一下。
“我和小浩是从初中认识，在一场比赛上，那场比赛还是我偷偷瞒着我爸妈报名的，那时候我没带齐东西，还是他借了我。”
“后来，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有空余的时间，我们就会一起出去爬山逛景点，也会一起探讨一番有关美术绘画的灵感。”
俞里朝想要问她微信的男生摇摇头，而后低声问陈明:“徐浩也是美术爱好者吗？”
“嗯，他在这方面上帮了我很多，我原本最近有个比赛要参加，还是他向老师给我争取的名额。”
陈明语气带着不舍与惋惜:“没想到我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
“我性格不好，不招人喜欢，爸妈觉得我不成器，同学觉得我不合群，我只有小浩这么一个好朋友。”
许是以徐浩为切入点，陈明开始下意识地说了好多事情，一些他原本因为死亡快要遗忘的事情。
“从你说的经历来看，你和徐浩关系很好。”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已经离世的陈明径直穿过了前面那些人的身体，语气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所以那天即使有人说是李礼他们在天台欺负小浩，我还是立马就过去了。”
陈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想着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俞里并未跟上来。
他转身回头看向像是在思索事情的俞里，愣了好一会后，忽然震惊地喊了好几声。
但除了俞里还有五条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居然想起来了！那一下，难不成是李礼推我下去的？”
想起李礼但并未把所有事情想起来的陈明继续说道:“李礼那家伙，仗着自己爸爸是什么职位，经常欺负同学的，难不成是我和他争执之中，他不小心把我推下去或者我不小心踩空了掉下去的？坏了！那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他们会不会因为想要封住消息，去威胁小浩啊？！”
看着肉眼可见得惊慌起来的陈明，俞里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拉住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陈明的身体。
五条悟出手把急得团团转的陈明给稳住了。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这才只是猜想而已。”
想起徐浩在奶茶店被自己诓出来的反应，俞里倒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但陈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徐浩是被恐吓了，在看到过世好友的东西，露出了惊慌可能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人的威胁，这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只不过，俞里对这种猜想没有多大的肯定。
奶茶店当然没有徐浩的身影，毕竟徐浩这时候应该在学校里面，从奶茶店出来之后，俞里说自己会想办法进校，把这幅画拿给徐浩。
既如此，许是觉得俞里会成功地把这幅画交给徐浩，本就以执念“活”着的陈明脑子开始发懵，在奶茶店门口徘徊，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现在打算要怎么做？”
五条悟见俞里离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快要失去神智的男生，立即跟上了俞里。
“找李礼。”
“哦……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这件案子啊？你也不是警察呐？”
俞里回头看他，正欲开口，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说了她的台词。
“我自有我自己的理由……是吗？你又是想这么说是吗？”
五条悟在俞里周围飘了好几圈，见俞里没说话，也就当她默认了。
“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俞里嗤笑道:“那你呢？”
“什么？”
“我的确在打哑迷，你也不是吗？我问你你是谁，你一直回答——”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闻言，五条悟挠挠头，飘在空中的他，让俞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
他低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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