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1米7多、瘦长的少年,脸上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一头新雪般的白发,飞扬跋扈地乱翘着。鼻尖挂着一个全黑的圆片墨镜,看着像个盲人。
他的身上也有烟气,但奇怪的是,那烟气似乎依照着某种奇特的纹路,在他的体表聚合流动,竟然丝毫不往外散发。因这古怪的聚合,他身上的烟气凝实如液体般粘稠,颜色也更为纯粹透亮,近乎于蓝色。
众人回头一看,说大话的是个盲人小少年,牙都酸倒了。但他们也不好让个盲人少年在地铁站里乱跑,便七手八脚地将他藏在身后。
少年挠挠头,像是有些苦恼。他体表的蓝烟猛地一滞,便骤然蓬起,将众人推开。
“抱歉了。”少年礼貌道歉,不等众人反应,便越过众人,一拳捶在鳄鱼怪没有尖刺的下巴上。拳风撩起了他的额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挺拔的眉弓。
他收回手,拳头上的蓝烟脱离他的手,附着在鳄鱼怪的下巴上,像火一般,从鳄鱼怪的下巴烧遍了它的全身。他的额发缓缓落下,而鳄鱼怪也烧了个干净,就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灯光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了层银边。看得旁边上了年纪的众人一个个都像吃了怪味豆似的龇牙咧嘴,不肯直视他。
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少年正要离开,旁边一个手臂上带着伤的人回神,急忙拦住他,问:“那是什么?”
“是咒灵,”少年回答,“是咒力,即人的负面情绪,孕育出来的以咒力为食的怪物。”
“这种怪物多吗?”那人接着问。
“大人,”一个穿着和服的青年从众人身后走出,对着少年低眉顺眼道,“我们该回去了,”又抬头瞥了眼形容狼狈的其他人,冷淡道,“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
少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便冲众人点点头道:“我会保护你们的,不必担心。”
两人离开,上了辆小汽车。
和服青年边开车,边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少年的脸色,闲聊般:“大人,您不是一向不爱多话,怎么今天还和那些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们多说?”
少年没说话。
“大人不会是看重那些普通人吧?那些普通人只是因为一时的恐惧,导致咒力暴涨,才能暂时看到咒灵。他们跟我们咒术师不一样,他们的身体根本留不住咒力,更别提使用咒力拔除咒灵了。”
他瞄了眼少年,面露讥讽,“等到他们体力耗尽,咒力逸散干净,他们既看不见咒灵,又跑不了,只能白白送命。所以说,他们只是帮愚蠢的……”
“再啰嗦,杀了你哦。”少年打断。
和服青年悻悻闭嘴。
车一路往前,途中遇到一个红灯停了下来。
少年无聊地看着窗外。突然,他动作一定,脸贴上了车窗玻璃,微微下撇的墨镜后,一双苍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边一个男孩。
是夏油杰!
他正牵着东川的手,百无聊赖地等着公交车。他漫无目的地乱看,却对上一双好看的蓝眼睛。他动了动,蓝眼睛追着他动。他便对少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少年打了个哆嗦。
夏油杰瞬间收了笑,皱起眉看着他。少年却露出一个夸张到近乎挑衅的笑,探身想开门时,车却开走了。
少年大喊:“停车!”
开车的和服青年却道:“路口不能停车啊,大人!”
少年想推开门,和服青年又喊:“不可以啊大人,跳车会上新闻的,这违反了咒术界的规矩!”
少年冷笑一声,正要打开车门,却突然停下。
他转头一看,和服青年正通过后视镜,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深夜藏在门后的贼人,紧攥匕首正在等待时机。
少年面无表情地与青年对视。
青年目光闪烁几下,突然眯起眼睛,温和地对着少年笑了笑,道:“不如我们前面掉头回来?”
少年点点头。
而等他们绕回这里时,夏油杰早就离开了。
此时正是元旦前后,街上人山人海,各种咒力痕迹杂乱交织。
就算少年的眼睛足够奇特,能分辨不同的咒力痕迹,但他也没有办法从中找出一个没有用过咒术,甚至还未觉醒的咒术师。
“嘟嘟嘟”来往的车辆按着喇叭,路过的人们笑着闹着。
在和服青年窥伺的眼神中,蓝眼少年戴上墨镜,冷淡道:“走吧。”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他们身后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
下了公交车的夏油杰还皱着眉,暗骂蓝眼少年没礼貌,亏了他还有双那么好看的眼睛。
不过,那双眼睛好眼熟,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在哪见过呢?他苦苦思索。
忽地,他身上浮现一道道淡灰色的半透明锁链,猛地勒紧了他。
他神情一怔。
‘我刚刚在想什么?’
‘蓝色星星,我在想我刚刚看到的超好看的蓝色星星!’
“小杰,喜欢这个小汽车吗?”
“喜欢!”夏油杰回神,看着东川手里的重重点头。看起来很是平常。
天渐渐黑了,两人回到家,很快就休息了。
空中,明月高悬,月光似水般倾泻而下,洗去了整个城市的繁杂。
在这片祥和的夜空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模糊而透明的奇怪影子!
那影子动了动,面前便浮现了一道与它同色的光圈,里面一片昏暗。它扎向光圈,卡在光圈处不停蠕动。它的位置没有移动,身影却越发清晰,看着像条没有血肉的鱼骨头,而它半腰处的光圈越来越暗了。
隐约有“咔”的一声脆响,光圈瞬间碎裂消失,连带着骨鱼像是受到什么重压般,浑身碎裂,掉下一块块闪着光的灰色骨片,在空中点出层层叠叠的白色涟漪。
此刻月光大胜,骨鱼周围隐隐有锁链浮现。
骨鱼越碎越快。它于周身撑起一圈黯淡的光圈,尾巴狂摆,它的身影便急速模糊,直到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时,才散去光圈。
它像个透明塑料袋在夜空中盘旋,突然,它身形一卷,似乎抛下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是个花里胡哨的彩色光点!
“啵”的一声,光点像是穿透了什么般,骤然从骨鱼身边坠落。
忽地狂风骤起,几条锁链伴随着刺耳的“咔擦”声,自半空中浮现,向着光点绞杀而去。光点却像是虚幻投影般,完全不受影响。
光点穿过层层叠叠的锁链,投进了一栋破旧低矮的小楼,又穿过小楼的几层楼板,消失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和夏油杰很像,她平直地躺在一张洗的发白的床单上。脸色青白,没有呼吸,她的身体还往外蒸腾着一些发光的灰尘。
随着光点入体,女人的胸口猛地一震,青白色的脸上倏然泛起一丝血色。
她猛地呛咳了一声,闭着眼手脚并用,像只爬虫般,爬到床边,往外吐出一口秽物。她拧眉狠狠打了个哆嗦,伸长脚尖扒拉许久,才找到碰到了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仿佛她很不熟悉被子的位置一样。
她猛地一脚踹开被子,脚尖一勾,钩住被子罩住了自己。她松开眉头,舒服地长叹一声,便整个人都缩了进被子里,只剩下如墨般的长发,蜘蛛网似地铺在枕头上。
悬浮在她身体周围的黯淡灰尘,又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那些灰尘围着她缓缓旋转,却又始终与她隔了段距离。
而窗外的骨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日升月落,第二天。
昨天早睡的夏油杰,今天早早也就醒了。他洗漱吃饭后,便元气满满地走到窗边的小书桌旁。上面摆着个木盒,里面有个长得有点像人的怪物。
它大概有10cm长,眼睛全黑,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嘴唇鼻子的位置是两个孔洞,浑身油腻腻的,当然这些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它没有手脚,躯干外只长了圈像蚊子腿般,却比蚊子腿更长更密的脚。
夏油杰叫它蜈蚣怪。他一手抓着蜈蚣怪,一手抓着蜡笔,对照着蜈蚣怪,认真地画着。
“咿呀”,蜈蚣怪脸部靠下的孔洞突然张大,发出尖锐的叫声。细长的舌头伸出孔洞,不停抽动。那一圈细长的脚,夹在夏油杰的指缝中,不断的开合翁张,在夏油杰的手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夏油杰眉头紧皱,吵得画不下去了。他攥紧蜈蚣怪,狠狠将它砸向桌面,可它却毫发无损。便又抓起旁边准备好石头,塞进蜈蚣怪张大的孔洞里。
蜈蚣怪浑身一僵,拼命用细长的爪子去扒拉石头,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只能被迫安静了。
这个蜈蚣怪,是夏油杰在东川身上取下来的。
当时东川带着蜈蚣怪回来,直抱怨胳膊好重,手腕好酸,还怀疑自己得了痛风。
夏油杰探头一看——蜈蚣怪趴在东川手腕上。
细长的脚不停地在东川手腕上抓挠,几乎有它身体一半那么长的舌头,正搭在东川手腕上,像蛇一样左右蠕动,留下湿漉漉的腥臭口水。
东川却看不到蜈蚣怪,也看不到手腕上,蜈蚣怪挠破红肿的部分,只是徒劳地活动着手腕,想让自己好受些。像是被什么迷住了心智。
旁边的夏油杰看了东川一眼,想了想,“东川阿姨,这个我会治哦。”
“哎?”东川疑惑地看了眼夏油杰,将信将疑地将手腕递给他。
夏油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会拿酒精擦,一会用生理盐水喷的,一连串的小花招,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还不时抬眼,小心地留意着东川的神情。
东川等得有点疲倦,不停打哈欠抹眼泪。
夏油杰眼睛一亮。趁着东川视线被挡,眼疾手快地将蜈蚣怪拿了下来,扔到地上踩住,又将东川的手腕,高高举到东川眼前,说:“当当当,东川阿姨你看,我治好啦。”
东川骤然回神,仔细地感受一番,便一把抱住夏油杰惊喜道:“真的好多了!小杰好厉害!小杰简直是当代神医!”
神医!夏油杰突然想到自己苍白瘦弱的母亲,如果他是神医,那应该可以让母亲强壮起来吧。脑海里蹦出一个虎背熊腰,臂能跑马的女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东川就突然看到手腕上红肿破皮,连忙撒开夏油杰,震惊道:“这是怎么了?!”
夏油杰骤然回神,额头冒汗,慌里慌张地说:“这个、这个……”
“我知道了,”东川眼睛一亮,“是将藏在体内的‘毒素’逼到体表了吧。”
她稀奇地捧着手腕乱看,随口道:“难道小杰真的会医术?”
夏油杰不冒汗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东川阿姨一直在骗我吗?”
东川动作一滞,但很快,她就像想到什么似的,笑问:“昨天买的小蛋糕还在冰箱里,我们拿出来吃好不好?”
可恶!夏油杰捏断了手中的蜡笔。他闭上眼,平复下受回忆影响的心情,可另一只手中的蜈蚣怪又闹腾起来了。
他冷眼一扫,不知什么时候,卡在蜈蚣怪嘴里的石子不见了。白腻的虫舌蠕动,黑密的线腿抽搐,口中还“咿~啊~咿~”地叫着,真是恶心又吵闹。夏油杰不堪其扰,也懒得去找尺寸合适的石子,便直接将断掉的蜡笔,捏开蜈蚣怪的嘴,硬生生塞了进去。
蜈蚣怪再次陷入了安静。夏油杰长出一口气,闭眼享受了会宁静,便心情不错地换了只笔,接着画起了蜈蚣怪。
东川走到夏油杰旁边。“小杰在画什么?”她探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好一幅抽象派大作!”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毕竟小孩子的画技也就那样,笔法简单,色泽艳丽。只是他的模特过于“出众”,画作就显出了几分诡谲。
夏油杰冷笑一声,这语气和夸他“神医”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东川歪头看着夏油杰,双手捧着他的脸蛋,面露疑惑,“怎么?小杰不高兴吗?”
夏油杰僵着脸,捧读道:“哈,哈,我好高兴哦。”
东川双手揉搓着夏油杰的脸蛋,埋怨道:“小小年纪就学人作怪。”
夏油杰拼命挣扎也挣不开。
好一会儿,东川才猛地松手。“啊,我今天有急事要出远门,不能浪费时间了,”她看了眼手表,“我送小杰回家好不好?”
夏油杰通红发皱的脸瞬间舒展。他看了眼东川,难掩喜悦又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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