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自幼稚园开始,在之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我和虎杖都一直深度参与着对方的人生。我们俩始终在读同一所学校,上下学也总是会等着彼此,平时还会互相蹭饭——嘛,我算是明白高桥为什么不表白了。
只怕在所有人眼里,我和虎杖都是实打实的小情侣,旁人没必要自讨苦吃。
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像是一对。
虽然我和虎杖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情人节,体育祭,卡拉OK对唱,花火大会,修学旅行……少女漫画中所有关于青春的话题,我们俩都是一起度过的。
就是剧情稍微有点不一样。
初中最后一年的情人节,我做了三份卖相和味道都不算很好的本命巧克力,精致包装了一番,然后塞到了虎杖的桌子里——怎么样,够意思吧,被其他人以为被三个人同时表白了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拉风!
……所以可想而知,其他的事件也不会具备什么浪漫因子。
卡拉OK对唱,别人唱的那是情歌,我俩是模仿秀节目的主题曲,搞笑风……只能说白白浪费了我和他擅长唱歌的技能点。
至于体育祭嘛,往往我的应援词还没喊完呢,虎杖就已经跑到了终点。他倒是有帮我应援,但我每次都累得像条狗一样,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花火大会……我们俩确实一起去过仙台的七夕祭,但别人是来约会的,我们俩嘛,一直在吃吃喝喝。哇哦,这个好吃,咬一口,那个好吃,再来一口——什么,烟火?我们不是来横扫小吃摊的吗?
想来想去,值得一说的可能也就只有那次去胜浦市的修学旅行了……不过这属于团体项目,我和他独处的时间并不多。
唯一让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住在海边的那个晚上,我突然想要出门,就敲门喊了虎杖出门陪我,于是少年打着哈欠和我一起下楼,去看月光粼粼。
相较于黑漆漆的,海风有些咸咸的夜晚,还是白天那种透明感比较强的水面比较好看。好在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大海,我只是想要用那个带着链子的小玻璃瓶从沙滩上装一点沙子带回去。
“为什么要把沙子带回去呢?”虎杖疑惑道。
“这就像去甲子园会想要带一抔土回去一样。”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来这里,所以要纪念一下。”
别看我装进去的只有沙子,实际上今晚的月光和海风也都被我收进了瓶子里呢,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药瓶……只要看着它,就会想起海浪的回声。
鲜花会枯萎,雪花会融化,唯有承载着记忆的魔法,将会万古长青。
18.
“哦哦,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的生活里的仪式感吧?”虎杖恍然地拍了拍手掌,表示赞同,然后提出了新疑惑,“但你之后如果想来,完全可以再来啊,不要把它说得像是仅此一次嘛。”
我一边蹲下来装沙子,一边解释说,就是仅此一次啊。青春只有一次,时间不会重来,就算我可以再次来到这里,但陪在我身边的人,未必是现在的这群人了……我们会长大,会毕业,然后各奔东西。
少年忽然向前倾身,遮住了照向我的大半月光,我不解地抬头看他,却对上了虎杖相当认真的表情。
……有种被锁定了的感觉。
“悠仁?”
“你知道的,我嘴巴比较笨,不太擅长说漂亮话。”虎杖弯腰看我,“确实,未来是就算拉钩也很难‘保证’的存在。我们没办法预测之后会发生什么,更没办法得知其他人未来的去向。”
“但是——”
“至少到时候……我还可以陪你。”他说。
“……”
我眨了眨眼睛。
这话有点矛盾吧,他刚刚不是还说未来是很难保证的吗?
“唔,因为这不算承诺啊。”虎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于是月光又重新落在了我身上。他接过我装着细沙的小玻璃瓶,把它用木塞盖好,然后拨开我的碎发,轻轻地把它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像是美杜莎之眼定住的雕像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听到他说——
“这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也一定会做到的事。”少年说道。
时间不会重来,但虎杖悠仁会在。
我的眼睛因为睁得太久而有些干涩,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触,心跳也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在他的注视下变得越发紊乱。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虎杖离我好近好近,哪怕我们为了防止走散拉过手腕,为了庆祝进行过拥抱,但那样的接触,都没有此刻更近——尽管我们只是在对视。
或许是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视有点像是灵魂的交流?
今夜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在这样的氛围下,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对他说点什么,然而就在我脱口而出的前一刻,虎杖突然说道——
“对了,哪怕是变成幽灵,我也会做到的哦?”
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起那部讨人厌的电影剧情啊,太破坏气氛了吧!
“……悠仁这个大笨蛋。”我有些恼火地说道。
快把我们之间难得的浪漫感还回来!
虎杖:?
“不是,为什么又说我是笨蛋?”少年委屈巴巴的。
“……因为笨蛋在问为什么!”
19.
修学旅行往往意味着毕业的倒计时,于是时间很快来到了高中。
就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我是因为虎杖才选择的三中,而他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只是因为它离家近——今年年初,虎杖的爷爷住院了,脾气变得越发不好,虎杖想要过去照顾他,却总是被拒绝探视,这让他很无奈。
嘛,某种意义上这两个人的确是祖孙俩,都相当固执呢……
升入高中后,我加入了那个在奈绪看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灵研会,事实上我对灵异现象完全没兴趣,只是因为虎杖说要帮人很好的前辈补个人数,避免社团解散,我就跟他一起去凑了个热闹。
人类的各奔东西有时候并没有预兆,就像两列驶往不同方向的列车一样,在分开之前,我们在同一个地点……但目的地早已改变。
那天早晨,在听闻前辈们要在今晚打开虎杖捡到的那件东西的符纸时,我本能地想要反对。因为我一看到那件东西就浑身发毛,总觉得非常不祥……
佐佐木学姐说,这是因为我的灵感太强了,但这恰恰说明这件东西与众不同,具备一定的研究价值。
“嗯,好,这块是这里的,又拼好一块……”虎杖一边咬面包,一边盯着地板上已经快拼完了的拼图,随手帮我拿起一片,拼到了合适的位置,“哦哦,你说那个啊,我也会过去,但估计会晚到一会。”
“你知道的,我今天必须得去一趟医院。”
“……爷爷也只是不想影响你的校园生活啦,你们俩千万别互相置气哦。”我无奈道,“那我看看今天能不能制止佐佐木学姐和井口学长作死吧,等下次我再跟你一起去探望爷爷。”
对了!记得买花哦。
“好、好,没问题,我知道的,仪式感。”虎杖又放下一块拼图,“很好,大功告成——等等,怎么已经这个时间了,咱们要迟到了,快走快走!”
现在想来,我对伏黑的印象之所以很浅,大约是因为那两日对我造成冲击的事情太多了。
那天下午放学后,虎杖前往医院,而我则是满校园寻找着打算自找麻烦的两位前辈,途中遇到了伏黑,他来找我打听虎杖去了哪里,因为别人都说我和虎杖的关系最好。鉴于伏黑长得不像坏人,又实在很着急,我就把医院的地址告知了他。
而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
在接到虎杖的电话,得知爷爷已经寿终正寝,而他也已经办好了相关手续时,我终于找到了那两位前辈。然而不等我安慰虎杖几句,骤变就突然发生,奇怪的怪物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我慌忙逃走,电话就此挂断。
因为救援来得很及时,其实我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由于得知虎杖和古怪的东西捆绑到了一起,甚至要立刻转学去东京,我感到非常难以接受,这才大病了一场……这也对应了奈绪对这件事的印象。
一起长大的人往往要经历一场分别,才会意识到“每天都能够见到对方”这种事情,并不是像太阳总会升起那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
20.
“要是悠仁去了东京把我忘了怎么办?”我靠在病床上看他,语气非常不满。
“诶,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担心的才对。”虎杖说了句在我听来有点名的话,“但你放心好了,等我在东京安稳了下来,我立刻邀请你去东京玩。”他对我保证道。
他不说不要紧,他一说,我立刻更难过了,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因为我知道他到东京根本不是去玩的……他因为想要救人在情急之下吃下了那个被符纸包着的奇怪的东西,而那个东西据说有很多个。作为从来都没接触过这方面的普通人,他之后一定会经历很多很辛苦的事。
他哪有空玩呢!
“……但、但你这样想啊,我吃下那件东西却还平安无事,说不定,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呢?”少年一遍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一边试图宽慰我。
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如果是他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说明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有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像是天堑一般,之后就直接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虎杖:?
他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就在少年急得脑袋上冒汗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着些许取笑意味的声音:“悠仁,安慰女朋友可不能这么嘴笨哦。”
“……”
我看到虎杖站起来,把说话的那个白毛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病房的门。
我:?
21.
“你不要听刚才那个人胡说。”少年去而复返,坐回到了我身边,“他虽然看着挺厉害的,但有时候说起话来很没有大人样,实在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
被对方这么一打岔,我哭泣的情绪也得到了中断,一时间就只会怔怔地看着他:“可是他刚才说,我是悠仁的女朋友。”
他是这么对人家介绍我的吗?
“……所以我就说,不要听他讲话嘛。”虎杖叹了口气,“总之,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的。”
“别怕。”
“……好。”我点了点头。
虎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诶?感觉你突然变得好乖哦,有点不习惯……”少年移开了视线,“对了,其实我想要找你要一样东西来着。”
我问他想要什么。
“就是之前修学旅行时,你带回来的那个小瓶子。”虎杖说,“……你能把它给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他要这个做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我也很喜欢那天的月光和海风?”虎杖说道,语气听起来不太确定,显然这只是个说辞,“但是你愿意把它送给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但就算他不向我讨要礼物,我也有件想要给他的东西。
虎杖歪了歪头:“什么?”
“拼图。”我说,“……悠仁可以带走一片。”
虎杖对此很是不解,因为他觉得那样那幅拼图就不完整了——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拼了好久的存在,虽然过程也具备意义,但结果也同样很重要吧?
我摇了摇头:“就要不完整。”
这样每当我看到少了一片的拼图时,就会想起带走它的悠仁了。
“……”
少年沉默了一会,忽然提议道:“这样好了,如果我们之中的某个人食言了,那就变成幽灵吧!然后一直、一直守护着对方。”
我:?
恕我直言,这听起来不像承诺,倒有点像是诅咒。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卷入这些是非的他明显是更有可能食言的人吧?这话和自己咒自己有什么区别?从那些怪物来看,那个世界的危险系数可是很高的……不要把死掉这种事情说得好像每年都会落下的雪一样寻常啊!
“诶嘿,是这样没错。”虎杖笑了一声。
……居然还有心情笑,看得我有点火大。
然而不等我发火,虎杖就对我伸出了小指,一副要和我拉钩的模样。
“所以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真的死掉了,我也不会忘记你。”少年郑重地说道,随后又立刻慌乱了起来,“诶、诶?!你怎么又哭了!啊啊啊,看来五条老师说得没错,我嘴巴确实笨……”
笨蛋笨蛋笨蛋,悠仁是世界上第二笨的笨蛋!
流着眼泪和他拉钩了的我是最笨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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