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要来的,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郁清的心跳在胸腔里敲打着冰冷的鼓点,每一次搏动都挤压着名为恐惧的寒冰。
但她的大脑却像一块被冰水浸透的磨石,异常清晰、冷静地运转着。
视野里,那令人作呕的深海怪物已经将昏迷的小莲粗暴地塞进了一个由惨白珊瑚和粗粝水草编织成的狭小笼子里。
笼子被架在一顶同样由海底怪异材料制成的、湿漉漉的轿子上。
虾兵蟹将一前一后,正准备抬起这承载着绝望的轿辇。
不能硬碰,郁清瞬间判断。
她需要时间,需要它们离开笼子片刻的空隙。
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其他两个孩子早已奔向城门去求救。
但是来不及的。
原地散落着小莲精心采摘、准备编花环的紫色野花,此刻被践踏得零落不堪。
郁清没有冲向怪物,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花丛后方,压低身子,确保自己处于虾兵蟹将的视线死角。
她捡起几块拳头大小的坚硬土块,瞄准了远处树林边缘几棵稀疏树木的枝干。
两块土块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砸在十几丈外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随即滚落草丛。
声音不大,但在虾兵蟹将高度警觉的感知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嗯?”虾兵巨大的复眼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口器开合,发出嘶嘶的警戒声。
“有动静!”蟹将也立刻放下刚抬起的轿杠,巨钳警惕地扬起,指向树林方向,“去看看!别是有人捣鬼!”
它们对凡人充满蔑视,但任务当前,不容丝毫差池。龙王大人要的祭品,必须万无一失。
两个庞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腥风,瞬间离开了小莲所在的轿笼,如同两座移动的礁石,轰隆隆地扑向树林边缘探查。
就是现在。
郁清几步冲到笼前。小莲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珊瑚笼底,脸色惨白,后颈一片刺目的青紫,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着。
笼门被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海藻缠绕着。
郁清毫不犹豫地伸手去解,那滑腻冰冷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但她动作飞快,指尖被粗糙的珊瑚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
再快一点。
终于,最后一根坚韧的海藻被扯断,笼门无声地滑开。
郁清探身进去,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小莲抱了出来。
小莲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此刻却脆弱得令人心碎。
郁清迅速将她放在旁边一处茂密柔软的野草从里,用草叶小心地掩盖住她小小的身形。
做完这一切,郁清转身,钻进了那个冰冷、狭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珊瑚笼子里。
城门离这里,还是太远了。
要是带着小莲,她跑不快,如果直接逃跑被发现,她们得两个人都折在这儿。
郁清蜷缩起身体,模仿着小莲昏迷的姿态,顺手将笼门从里面拉上,用散落的海草勉强虚掩住。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当虾兵蟹将骂骂咧咧地从树林边返回,确认只是风吹或者什么小动物弄出的声响时。
郁清已经静静地躺在了笼子里,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调整得微弱而平缓。
蟹将不耐烦地用巨钳扒拉了一下笼门,确认海草缠绕还在,又瞥了一眼笼子里“昏迷”的“童女”。
穿着麻衣,身形单薄,似乎没什么异常。
“虚惊一场!走!”虾兵低吼一声。
蟹将也懒得再细看,和虾兵一前一后,抬起沉重的轿辇。
浓重的水汽和深海的寒意弥漫开来。
直到多年后,小莲仍记得那日的情景。
巨大的惊骇和茫然瞬间冲垮了刚刚苏醒的意识。
那惊鸿一瞥中,笼子里阿清姐姐安静合目的侧脸——像睡着了,又像归于永恒的静谧。
就在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声轻语。
“往前跑,小莲。”
“不要回头。”
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一种将所有牵挂都轻轻放下的平静。
轿辇彻底消失。
原地只留下散乱的野花、拖拽的痕迹,和那句仿佛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的诀别。
……
我□□□□的,他□的是不是□□的看不惯我过得好上那么一点。
报恩也不是这个报法啊!!让她多安稳两天会死啊!!
冰冷。
一种缓慢的、沉重的、来自无光深海的冰冷,如同最细腻的丝绸,一层层包裹上来,渗透了粗糙的麻衣,沁入了皮肤,缠绕着骨骼。
它不剧烈,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永恒的意味。
咸腥。
无处不在的海水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啜饮着苦涩的海洋。
这味道沉淀了亿万年,沉淀着无数生命的消亡与沉寂。
黑暗。
并非绝对的漆黑。幽蓝、惨绿、暗紫的磷光,如同深海巨兽沉睡时散逸的梦境,在嶙峋狰狞的礁石间无声地流淌、明灭。
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在视野的极远处缓缓悬浮、游弋,它们是这片死寂国度沉默的守卫,也是规则本身。
郁清躺在冰冷滑腻的、覆盖着厚厚沉积物的礁石上,身体像一叶搁浅在亘古海岸的小舟。
珊瑚笼子早已被虾兵蟹将像丢弃垃圾一样甩开,碎裂在不远处。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睁开了眼睛,透过那副沾了水汽的眼镜,静静地望着上方那片流动的、幽暗的磷光之穹。
死亡。
这个词汇,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又如此刻这般平静地悬停在她的意识里。
它不再是遥远的、模糊的概念,而是近在咫尺的、可以触摸的冰冷,是可以嗅到的咸腥,是可以看到的、永恒的幽暗。
它像一位沉默而古老的访客,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静待着约定的时刻。
她想起自己来自的那个世界。
小学毕业典礼上喧闹的掌声,老师激昂的演讲,教室里粉笔灰的气味……
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喧嚣,此刻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一场梦。
一场短暂、平凡,却又无比珍贵的梦。
穿越。
原来是一场单程的航行。
从熟悉的此岸,被无形的浪涛裹挟,抛掷到这陌生而残酷的彼岸。
没有归途,没有选择。就像一颗被风吹离枝头的种子,落入了不属于它的土壤,挣扎着发出一点微弱的芽,旋即又被更大的风暴连根拔起,卷入无底的深渊。
悲伤吗?
有的。
为那猝然断裂的平凡人生,为那再也无法触及的熟悉温度。
为王婆婆灶膛里温暖的火焰,为小莲叽叽喳喳如小鸟般的声音。
这悲伤并非汹涌的浪潮,而是深海中缓慢沉降的尘埃,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然而,在这悲伤的尘埃之下,却沉淀出一种奇异的安宁。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哪怕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逆来顺受。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
但她已经不再抗拒,不再恐惧。
毫无转机的时候,她什么想法都没有。
冰冷的礁石硌着她的脊背,幽蓝的磷光在她脸上流淌。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饱含死亡气息的空气,再缓缓地吐出。
仿佛要将这短暂一生所有的牵挂、遗憾、悲伤和释然,都融入这深海的吐纳之中。
然后,她彻底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向着那永恒的、无声的黑暗,缓缓沉降。
没有挣扎,没有呼喊。
只有一片彻底的、接纳一切的平静。
她像一片终于飘零到水面的落叶,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礁石上,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潮汐,将她带向永恒的安眠。
在这龙宫深沉的囚牢里,在死亡温柔的拥抱降临之前,她选择以最安宁的姿态,静候着。
……
她是真没招了。
命苦的孩子()
接下来是大量的私设,不要带脑子!!!接下来是大量的私设,不要带脑子!!!接下来是大量的私设,不要带脑子!!!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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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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