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倏忽已除，清扫余孽只需一些时间，局势终于回到可控范围，仙舟人自己便能应付。
应天随丹枫至临时搭建的营帐，腾骁将军也在这里接受治疗，镜流则是转头就和白珩重回战场，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为何自见面起就保持沉默？”
丹枫困惑的目光投向身旁衣裳轻扬的神明，领着应天走了一路，与其搭话得到的回应都是微笑，或有在倾听的神情。
应天闻言起唇，眼含歉意地望着丹枫。
“蓦然现身，我实在不晓得是否会给你带来困扰，又应当怎么说，才不会为你招致祸端。”
明白应天不发一语的原因，这份体贴让他心里熨帖，眼神柔和几分。
“你不必为此烦忧，应天。”
“你助仙舟渡过劫难，是仙舟的恩人，不会有人指责你。”
丹枫回避了自己是否会受诘责……
聪慧的神明看透龙尊试图隐瞒的细节，眼底的歉意未消退。丹枫显然发现了这点，带着些许无奈又有些受触动的心情，向应天坦言。
“咎责无法避免，但不必忧心，是流程上有需补足的信息，我不会有事。”
应天颌首，用平常态度与丹枫交谈，他知道丹枫累积了许多疑问，“你有何想知道的？”
丹枫神情一肃，他确实有一件最想厘清的事，即使应天不提，他也会问。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出来吗？
脑中浮现的词句听起来像是质问，丹枫不希望用这种带攻击性的态度面对应天，所以没能立即回答。
他的朋友，在现身之后救民于水火，解决此等大事之余仍牵挂着他，他不愿辜负这份心意。
“你何时知晓，能透过唤名降于此世？”
呼唤真名……
提问脱口而出的瞬间，有一念头掠过，丹枫下意识皱眉，忽略微妙的异样感，打从心底不愿面对那未确定的可能性。
应该是他多想了，怎么可能……
都说怕什么就会来什么，丹枫也是同理，他没能幸免。
“从你想到我，而我因此与外界连结，能短暂与你共享视觉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了。”
“……什么？”
总是冷静骄傲的龙尊变了脸色，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内容。应天说的字是「想」，意及不必念出来，单凭想像，她就能暂时成为他的眼睛。
丹枫完全愣住，睁着眼表情懵然，从耳尖、从脖颈开始泛红，直到整张白皙的脸害臊通红。
怎么会这样……
“所以……每当我想到你，你都会……知晓？”丹枫难以启齿，话语断续。
“不。”应天摇头。
丹枫尚未松口气，就听她继续解释，“只有在你发自内心想见我，或是希望与我分享所见时，我才会感觉到。”
“你的心境回荡着许多声音，也反应你的内心，丹枫。”
“我担心说出来你会觉得难为情，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
“……”还不如别说。
丹枫缓缓垂下脑袋，捂住发烫的脸，他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实在太羞耻。
这让他怎么面对应天？
“你生气了吗？对不——”
“不用道歉。”丹枫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你之前受困于心境，如今已恢复自由之身，还是仍会回到那里？”
“我想问的是，你能否控制自身所在。”
怕表达不够贴切惹人误会，丹枫后面补充了句，但似乎成效不彰，应天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你想让我住在你心（境）里吗？”应天单纯地问。
“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丹枫直接被呛到，竖瞳睁大，不敢置信。
难道神明对廉耻的定义和我们不一样？
不对，应天不可能是这个意思，是我的思想产生了偏差……
丹枫红着耳朵胡思乱想，内心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无措，表情却镇定严肃。
应天视线从丹枫身上移开，被他处的能量波动吸引，捕捉到常人无法察觉之物。
色泽如绸的白金长发飘扬，发尾在龙尊眼角一晃而过。
“应天？”
没有回应。
丹枫望着应天的背影，顾不上难为情，注意力集中，专注凝视前方之人。
他跟着应天来到营帐，里面放置简易床铺与医疗用品，床上躺着一名卸下盔甲缠绕绷带的云骑军，空气中弥漫消毒剂和血的气味。
“呃……”
痛苦的呓语传来，丹枫看向病床上的伤患，瞳孔猛地收缩，伸手想拉住应天与其调换位置，抵抗即将到来的异变。
席卷营帐内部的气流将物品掀飞，暗黄色银杏叶随风狂舞，暴风中心的云骑军发出嘶吼，身躯畸变，皮肉隆起仿佛底下有活物攒动。
——「魔阴身」！
丹枫的指尖没能碰到应天，他时刻留意的神明逆流而上，在床畔停留，轻柔地抬手放在狂化的云骑军额上。
掌心亮起的辉光照耀坠入泥沼的迷途者，混乱的、激烈的情绪先前像锋利碎片切割心灵，零散的残片静止，随着应天持续释放力量，逐渐沉淀至心底。
“嗬……嗬……”
云骑军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沉重的眼皮阖上，眼中迸发的暗黄色光芒消散，被转化力量带起的身躯落回床铺。
泪水从眼角滑下，云骑军呼吸平缓，方才血肉鼓胀的画面仿佛不曾发生。
停止了。
此前从未有过终止、逆转变化的案例。
一切……宛如幻梦。
确认云骑军精神稳定下来，应天收回手，眼含怜悯，为肉身不死，心灵却险些崩溃的战士报以同情。
如果她选择袖手旁观，眼前的战士会变成另一种存在，精神死亡，肉身尚存，或许会沦为没有理智也无法思考的行尸走肉。
营帐内静默无声，还清醒且正巧目睹这一幕的伤患如僵硬石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丹枫回神转身，看见伤势处理妥当的腾骁站在入口，神色复杂地凝望帐内。
“可否借一步说话？”
饭！端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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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仙舟罗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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