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时间久了，丹枫发现应天有并不奇怪但持续时间有时长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癖好。
——应天喜欢发呆。
并非冥想，无关静心，纯粹就是……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做，达不到修练效果。
有一次族内遭遇祸患，有心人企图趁此机会铲除异己，最后事情虽顺利解决，关键时期丹枫却连熬七天不睡，时隔一周才有时间好好休息。
自从成为说得上话的朋友，睡前与应天聊几句就成了丹枫的每日打卡任务，虽无口头约定，丹枫仍对自己晾了应天一周心生愧疚。
他怀揣着难言的忐忑，反应在表情上，眉间皱褶比以往更深，神情也更加严肃，仿佛正面临无法轻易化解的难题。
……然后就发现应天发了一周的呆，姿势和分别时没两样。
丹枫：“……”
他因为太错愕一时不知该有什么表示。
“应天？”
龙尊出声唤应天之名，神明没有反应，静止不动的模样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让人徒增不安。
他甚至无法透过胸口起伏判断应天是否“活着”，神明不需要呼吸、不需要睡眠，意识与力量构成了她的存在。
“应天，你……”丹枫抬手。
既然声音传达不到，那便试着触碰，即使这举动显得冒犯，只要能让应天恢复正常就没有犹豫的必要，待应天清醒，他会表示歉意。
神明眼睫微颤，白金色发尾轻扬。
“丹枫。”
柔和的声音传入耳里，龙尊向前探去的指尖一顿，停滞半空。他看着那双微弯的温柔眼眸，慢半拍回神，故作自然地收回手。
“你醒了。”
“醒？”应天微微歪头，不解其意：“我没睡着。”
他的形容确实不太准确，丹枫换个说法：“自我离开起你就在这里，直到现在？”
“是，偶尔会需要这样，什么都不想。”
无法理解。
不懂，但予以尊重。
应天是丹枫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他还是习惯视应天为“人”，虽然应天自称她偶尔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少许负面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丹枫对此存疑。
丹枫只当应天觉得无聊，他的内心世界没有其他活物能陪伴应天解闷。
他试着讲述自身见闻，但日理万机的持明龙尊生活枯燥乏味，不像他的其中一位友人过得跌宕起伏。
到了最后，说故事的人变成了应天，她去过许多地方，邂逅形形色色的人，拥有许多故事，能娓娓道来分享给丹枫。
……然后再由丹枫转述给他的友人们听。
彼此没见过面，应天从丹枫口中了解他的朋友们性格，好奇心重的狐人少女对她的故事充满兴趣，应天不介意丹枫将故事与友人共享。
这种小事其实不必特别询问，应天对龙尊守礼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你可有想实现的愿望？”
“愿望？”
“任何事情都可以。”
应天沉吟，她想了又想，笑着说：“饮一杯云华，要热的。”
丹枫看着应天眼眸，虚心请教：“云华是？”
“是茶。”
“罗浮有云华，不过我们称其为‘茶’，云华……倒是有人叫这名字。”
应天颔首，好奇问道：“云华是你认识的人？”
“……”
“若不便讲述，无需勉强。”应天对着望向自己的龙尊体贴道：“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
“……不，云华的身份，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丹枫声音沉稳，提及罗浮丹鼎司司鼎，顺带介绍罗浮六大司。
罗浮作为仙舟联盟的六大座舰之一，文明建立在穿行宇宙的星舰上，共有六大部门掌管不同领域，分别是云骑军、太卜司、天舶司、丹鼎司、工造司、地衡司。
丹枫见应天颇有兴致，又花了一些时间讲解罗浮文化，后面才将扯远的话题拉回来。
“回到原本的话题，关于你的愿望，除了云华……除了茶之外，还有吗？”
应天笑道：“糯米团子？”
丹枫默然，他没想到应天的喜好与吃有关，早知如此，应该多向白珩打听有无推荐零食才是。
偶尔，除了闲聊，他们也会进行深入探讨。关于持明族特性，龙尊的想法与烦恼。
“持明结卵重生，抹去所有前世记忆，与过去切割。但面对那张别无二致的面孔，被留下来的人少有能做到不受情感影响。”
应天是合格的听众，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倾吐衷肠的欲/望，再加上她受困心境已有一段时日，持明龙尊与族人的唠叨循环播放，已经没什么历史遗留问题是她不知道的。
“我曾有此念头，蜕生后的持明族，真能与过往所有一切彻底分割？答案是否定的，若是犯下重罪，即使重生，也会在律法判决下延续未了惩罚。”
应天张口，尚未发出声音，背景音就来搅局。
【你这个叛徒——！ ！ 】
叛徒……
徒……
……
苍老的声音吼完这一句仿佛用尽全力，后面没有再响起任何说话声。
丹枫：“……”
应天：“……”
丹枫憋着一口气，受不了似地按压眉心。
应天则是不在意地笑了下，没觉得一瞬间陷入尴尬氛围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出口，罪责承担与否由人定义，也能起警示作用，告诫勿轻易触犯法律。”
“但在我看来，结卵蜕生后的个体获得了新生，与前世不可并为一谈。”
……
景元把丹枫所述心境之友的事放在心上，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龙尊友人感到好奇，却不及狐人少女那般感兴趣乃至积极打听。景元更想知道，他这位习惯把事情闷在心底的朋友与那人处得如何。
“她给你什么样的感觉？”一次会面，景元手持品茗杯眯眼笑问。
丹枫看了景元一眼，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似是在斟酌用字，又或者考虑是否坦白。
低沉稳重的声音缓缓说道：“……很温暖。”
“嗯，温暖。还有呢？”景元放下茶杯，指尖摩擦瓷器，唇上笑意未褪。
“还有……”
丹枫回忆相处时的感受，声音不自觉轻柔些许。
“平静，我感受到心灵上的平静。”还有难以言明的喜悦。
没想到啊……景元在心底感慨。
话说到这，有一件事已经很清楚了。
“你心里有她。”景元说。
丹枫垂眸注视泛起涟漪的茶水表面，仿佛映射他此刻的内心。
他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应天快离开心境了！下章是云五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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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丹枫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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