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高兴道:“本也是如此,我们又不是贵勋,没有什么权势,只要和其他几家拉扯开来,圣上没有理由一定要将我们清算到底。”
老主人的家奴后辈,在寻常府中,本也是会放到小主子院子里继续做事的,至于去哪个小主子院子里,那也不过是正常的差事走动,哪有什么背主之说。
见他明白这意思了,薛宝钗又给他泼了一通冷水。
贾史王薛放在一起说是四大家族,事实上也不过是薛家给自己抬咖的说法,贾家一门双国公,史家有一位保龄侯,后期还多了一位忠靖侯,王家如今是那位舅舅王子腾袭爵,任京营节度使,后升任九省统制,再升九省都检点。
而薛家呢,不说薛父早逝,便是没有去逝,那也是无官无爵,圣上要收拾薛家不过抬抬手的事,可为什么没有对抬手就能收拾的薛家动手呢?
“虽然薛家与贾史王三家并称四大家族不过是给些面子的说法,但那也是说明四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不是圣上要不要放过薛家的事,而是要清算他们,薛家必然会被一起清算。”
更何况有了权势,谁人敢说自己没有一处错误,浑身清清白白,没有沾染半点贪赃枉法之事。
“我们不是想投向圣上,便可以投的,再有,若只有我们能脱身,家族无辜之人,我们也必然要伸手相帮,不然世人如何看待我们?哥哥在外又如何立足?”
薛蟠皱眉不满道:“照你这么说,亲近是错,不亲近也是错,划清界限不能做,不划清界限又不行,那要叫我们如何自处,怎么做都是错!”
薛宝钗安抚道:“哥哥戒骄戒躁,我有办法,却需要哥哥改一改这性子。”
薛蟠叹了口气:“好妹妹,我竟是平日里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在这生死大事之前,难不成我还是个蠢货,别说叫我改改性子,就是叫我改改姓我也使得。”
薛宝钗无语道:“你这话可别叫母亲听见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耍宝,但是薛姨妈要是听见这话,一定会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这也说明,薛蟠不是什么迂腐性子,什么话都敢说的。
薛蟠连连点头:“我也不问那么多,反正妹妹叫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这还不行吗?”
薛宝钗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只要薛蟠能够听她的话,一切都好办了。
“哥哥说我们的优势在钱财也没有错,薛家巨富,而你说……圣上会不会缺钱呢?”
肯定是缺的。
光凭后期贾家接待元春省亲花钱如流水,甚至贪了薛家林家不少银子可以看出,这一笔开销着实巨大,而当年太上皇南巡又花了多少钱?
还有大臣借债、年节赏赐,圣上不是作为储君继位的,他根本没有原本储君该有的进项,太上皇后期只荣待旧臣,如此一来,圣上继位手中能有多少银钱?
圣上说钱,那是俗气,所以这缺便藏着掖着,谁人都不知道,但薛宝钗跳出局外,难道还猜不到吗?
“舍得百万之资,难不成我们还会饿死,只要我们一直有新的进项,成了圣上的钱袋子,难不成圣上还舍得下金蛋的母鸡给杀了?”
“妹妹这话糙理不糙,”薛蟠问道,“可是我们哪里有什么新的进项,还能成为下金蛋的母鸡?”
“自从父亲去世,我虽找不到证据,但也知道薛家族人和手下的掌柜私下往来,哄我年幼,不知道多少金子银子被他们顺了走。”
不是薛蟠拿捏不了手下人,而是这之中掺和有别的薛家族人,他毕竟缺了个长辈教导,对这其中的手段并不清楚,何况他家除了他之外,还有寡母和妹妹,太过强硬也不是好事。
他并不是真的傻到不知道自家的产业在被硕鼠偷吃,但于薛家百万之富来说,舍一点边角出去便能保家中安安稳稳,也是他的处事之道。
薛宝钗早前帮薛姨妈早早的打理家务,隐隐也有听闻,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装作不知情不出声。
其实这样的处事之法未必不行,只要贾家王家不倒,倒没有人真敢将薛家家财给蛀空了尽数搬走,但如今靠山要倒成了定局,要是不早早处理,恐怕都以后都便宜了别人。
薛蟠道:“这样就是家大业大的坏处,若是妹妹能帮我想办法撇开那些族人老人的,我也敢出去当个好男儿闯荡闯荡。”
薛蟠并不是在说大话,他整天出去吃喝玩乐的,金陵也就那么大了,再怎么好新鲜,那也是该玩够了的,哪里还值得他整天整日的出去鬼混,虽有一半的原因是出去享乐,但也有主家出去巡视产业的意味。
好叫人看看,虽然薛父早早的去了,但如今少东家已经长成了,早些年趁着少东家年幼心思浮了的那些人,也该紧紧皮子了。
薛宝钗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的志气,不过也没有打击他。
“哥哥既然这样说了,不如先随便接个铺子的生意,先试着跟一跟。”
不过还是那句话,薛家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还败不完的,要是以后都让那些蛀虫吃的脑满肠肥的,还不如先拿出来给薛蟠练练手。
人都说,富二代要是不行,家里人宁愿让他就那样游手好闲的玩乐着,也不敢让他去创业,说不定创业亏了的还不如玩乐花掉的省钱。
在这儿也是同理,薛姨妈溺爱薛蟠是一个原因,可叫他这么玩乐着,又能败多少家财,若是让薛蟠接手家业大刀阔斧的一通乱动,亏了的可不止玩乐的一星半点。
“不管做什么,总得要清楚这些事怎么做的。如今薛家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哥哥一家一家跟去,不管他们带不带哥哥用心做,至少能先增长了见识,再来说其他。”
薛宝钗话锋一转,刺激道:“就是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吃下这个苦。”
薛蟠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立马拍着胸脯应道:“妹妹考虑周全,事事都替我想好了,我难道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
吃点苦头算什么,吃完了有更大的好处他是知道的,眼见抄家灭族之祸就在眼前,他就是为了自己以后还能舒舒服服的当富贵闲人,现在也得趁着年轻先吃点苦再说。
“如今我们还是得上京,不如趁着这些时日天气正好,直接收拾收拾上京去吧。”
早晚都要去京城的,何况她们那舅舅王子腾似乎马上就要升官了,到时候外派出去,也不在京中,她想做什么或者想叫薛蟠做什么,那位位高权重的舅舅想来也没功夫隔着那么远管束她们。
薛蟠皱着眉头苦着脸:“不是我不想拜见舅舅,着实是不想去看舅妈的脸色。”
舅舅是亲舅舅,可舅妈不是。
那位舅妈一向看不起薛家的身份,要不是有这层亲眷关系在,薛家每年的年节礼物备得再厚也未必进得了王家的大门。
但薛姨妈如今是孀居之人,他们进了京中,那是遍地都是权贵子弟,怕若是独住,容易被人看轻,最好是住到王家去,但那位舅妈肯定是不愿意的。
薛宝钗这才道:“哥哥,你想多了,我们怕是住不了王家,舅舅之后应当会升迁出京,等我们进京的时候,想必他也已经外出赴任了,那位舅妈必定会跟着舅舅一起走,到时候王家府中没有主人,我们恐怕是住不进去的。”
薛蟠听了这话,十分高兴:“那不正好,薛家在京中也有宅子,我们收拾收拾住进去,岂不自由自在。”
薛宝钗摇了摇头:“没有舅舅,你难道忘了母亲还有个姐姐,我们无权无势,住在京中怕是寸步难行,得靠上一门权贵亲戚,到时候哥哥才好敲打京中那些老油条的掌柜们,若是不能住在舅舅家,恐怕得跟着母亲一起住进姨娘嫁入的贾府。”
薛蟠一听要跟长辈住便头疼,问道:“妹妹既然知未来之事,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们去贾府的话,需要注意些什么?”
作为大家族后代,薛姨妈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那就是记住家中大大小小的姻亲关系谱,难得能有自己可以教导儿女的,薛姨妈也不会胡乱扔过不管,自然是好好告诉了薛蟠和薛宝钗的。
贾府中有什么人倒是不需要薛宝钗再给他一一细说了,薛宝钗知道的他问的是别的。
但这要一说,薛宝钗也觉得头疼。
“这关系太乱,恐怕一时半会儿跟哥哥解释不完,索性哥哥是男子,不常在内宅走动。”
沉吟半晌,薛宝钗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先当不知道贾府之中那许多官司吧,至于对待贾国公府内众人的态度,我觉得还是叫母亲来说说,这事听听母亲的话却是没错的。”
“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楚……”薛宝钗一脸的一言难尽。
薛蟠见薛宝钗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心中暗暗认为贾府人恐怕也是个大麻烦,倒是让他生出了些去了京中只留个面子情,少与他们那家族中的子弟厮混的想法。
兄妹俩在外间坐了许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薛姨妈在内室终于缓了过来,迷糊间听着薛宝钗对薛蟠说话,突然察觉到原来这惹来杀身之祸的根源也有自己往日只顾溺爱的原因,溺子如杀子,她也成了杀掉亲生儿子的侩子手。
薛姨妈默默淌着眼泪,听了半晌,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我那姐姐,你们那姨娘,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且进来叫我也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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