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第一次来伦敦监狱,同时见到了自首的霍克利。
大卫.霍克利闲适地坐在木板吊床上,倚靠着墙壁。他所处的牢房跟别的囚犯完全不同,房间内整洁干净,除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之外,这里甚至比寄秋刚见到他所在的旅馆环境还要好。
“好久不见,加里先生。”霍克利微笑地打招呼。
“看样子,你过得很舒适。”寄秋垂下眼睑,看了一眼地面上盛放食物的托盘,“霍克利,你要知道,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故意杀人这一条依然是不会改变的。”
“我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从未否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霍克利脸上依然挂着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轻松地仿佛这几天给伦敦带来巨大的话题的人不是他一眼。“您可真心大啊,霍克利先生。”
寄秋见霍克利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这间被优待的牢房。
“这里是厨房,你家大人在哪里!?”圆脸厨娘凶巴巴地盯着闯进来瘦小的男孩。
寄秋抬起头,扬了扬头顶上的贝雷帽,“抱歉,我不小心迷路了。我是威廉姆斯监狱长带来探望霍克利先生的。”
“是那位霍克利先生?”厨娘收回怒视,回到案板上继续揉着面团。
“夫人,您也认识霍克利先生。”寄秋绕过火炉,来到揉面的厨娘跟前。
“当然。伦敦现在谁不认识霍克利先生,我现在所做的这顿晚餐就是为霍克利先生准备的。”厨娘眼睛也不抬,专注着揉面,撒粉。
“天哪,监狱的伙食这么好吗?”寄秋装作小孩子一样惊讶地感叹。
“怎么可能,霍克利先生的三餐都是单独做的。普通的牢饭面包不发霉已经谢天谢地了。”厨娘把面搓成长长的一条,用刀在上面割了三刀。
“据说霍克利先生被克里蒂斯先生盗取成果,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寄秋看着厨娘把面包放进烤炉里。
“当然,正因如此,克里斯蒂是一个卑鄙的小人,霍克利先生真可怜啊。”厨娘摇头叹息,她希望霍克利能得到赦免。
“如果,我要说,克里斯蒂先生没有盗窃别人的劳动成果?你觉得他应不应该受到处罚?”寄秋歪歪脑袋。
“你在开什么玩笑?!”厨娘惊讶地瞪大眼睛,“如果霍克利撒谎了,那么他会受到许多人的诅咒。”
“现在只有你能证实克里斯蒂先生的清白。”寄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在馅饼放入鱼肉,这里有新鲜的海鱼。”
第二天,寄秋搭乘马车来到伦敦监狱,她昨天就和威廉姆斯监狱长打好招呼,站在门口的狱卒没有阻拦,径直走到霍克利所在的牢房。
今天霍克利的牢房不像昨日那么冷清,狭窄的过道站了五个狱卒,威廉姆斯监狱长也在里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为霍克利检查。
“我知道霍克利先生得了什么病。”寄秋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开口。成功使得在场的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是海鲜过敏。”寄秋无视众人各种眼神,走到霍克利先生前面,“那么,霍克利先生。我很想知道,喜欢去海边写生,画海边餐馆的人为什么对海鲜过敏?”
霍克利感觉到钻心剜骨般的痒意,胳膊上的红包被他抓破,开始渗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替你说了。”寄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从你给克里斯蒂写信那一天说起吧,到达伦敦后,你在尼克尔旅馆订了一间房间。然后你按照克里斯蒂给你的地址来到他的住处找他。”
“你把他带到深巷那家旅馆对面的酒馆喝酒,克里斯蒂是个不胜酒力的中年男人,他的住处连一瓶葡萄酒都没有。灌醉他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紧接着你开始实施你的犯案过程。临走前,你故意把几张草稿塞进克里斯蒂先生的画室。”
寄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最后,你只需要等待被人发现,就完成了你所有的计划。至始至终,你的目的都是比尔.克里斯蒂的名声。”
“胡编乱造。”霍克利忍着痒意说了一句,他脸上的不再是春风和煦的笑容,长满了脓包,表情有些狰狞。
“我是不是一派胡言,我带来克里斯蒂先生去画室前的作品,你要不要看一看,这是我从赏识他的人那里拿到的。”寄秋心里没有太多的得意,只是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可恶又可悲。
伦敦监狱的狱警都被寄秋推理震住了,好一会儿威廉姆斯监狱长动了动因为惊讶张大地嘴巴,“加里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霍克利和克里斯蒂当学徒的时候跟的是不同的画师,克里斯蒂擅长的不是学院派风格,所以他才会在画室表现平平。克里斯蒂喜欢大海,他十岁前生活在海边,后来因为父亲官职变动才来到了伦敦。”
寄秋眼睛平淡地看着威廉姆斯,瞥了一眼霍克利,“霍克利先生拥有一位乡绅父亲,他从小接受很好的名家辅导,再加上他对画画确实有天赋,因而去画室前就小有名气。但是他这样量产的画师太多了,所产出作品反响一般,而他的同窗,克里斯蒂回归初心,在四十岁名扬英格兰。”
“......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怎么懂那种众星捧月跌落到底层的感觉!”霍克利沙哑地嘶吼。
“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嫉妒会变成魔鬼。”寄秋连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等待你的是法庭的裁决,无论你是关在监狱里一辈子,还是送到绞刑架,都与我无关了。”
寄秋走出监狱,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审判那天到来的时候,会不会出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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