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很少有什么事是高月不敢做的，不就是上个楼么？不就是被前任兴师问罪么？她有理，她怕什么？
“走就走！”
陆小凤扯着高月的手就往楼上走，他在上面开了间房，比较肃静，有什么话他也能放开了说。
偏不巧的是，刚走了两步，系统突兀地响了一声：“叮——恭喜宿主，任务阶段一已完成，奖励积分三百……”
陆小凤气冲冲的脚步突然顿住了，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剧本，是了，他本来的任务不就是掳走楚留香身边的女伴，带回自己的房间“肆意奸丨淫”么？
接了这么个任务，他本来还有点不大好意思，然而一认出高月，他又气愤又委屈，往昔的一幕幕越入脑海，他便什么都忘了，满脑子都是要跟高月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对质一番，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狼心狗肺，那些见了鬼的破任务是不是真的胜过一切？系统冷不丁这么一响，他滔天怒火般的气势突然就矮了那么一丢丢。
高月的感官何其敏锐，见陆小凤身形一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系统给你提示了？是任务完成了？奖了多少积分？”
陆小凤愤然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他的任务目标楚留香居然跟在后面，见他回头，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
站在楚留香的角度也很好理解，无论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是李天月还是高月，总归是他的情人，两个人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如今，突然跳出来一个男人，不由分说的要将她带走，她武艺高强是一回事，他跟不跟上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高月看了眼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火焰的陆小凤，又看了眼努力装作气定神闲，但已经被尴尬和不知所措包围了的楚留香，笑了。
这笑当然不是挂在脸上，而是笑在心里。
就是那种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
她已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事。
其实这个时候她只要跟楚留香说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亦或是“我跟他说点私事”之类的话，楚留香绝不会再上前一步，偏偏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一种“哎呀真是麻烦，走就走，看他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看着陆小凤，和“亏得你跟上来，算你还是个男人”的表情看着楚留香。
如她所愿，陆小凤果然一把把她拉到身后，神情仿佛年轻了十岁，又回到她记忆中熟识的那个冷淡桀骜的少年模样，冷冷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楚留香年少时什么样，高月也不大记得了，只是绝不会像如今这般风度翩翩的微笑着道：“这位李姑娘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却不知公子与他有什么仇怨，又要将她如何呢？”
陆小凤用尽毕生演技，竭力让自己笑得像个寡情多欲，残忍暴戾的大魔头，按着剧本，怪声妖气道：“我看你这女伴生的如花似玉，正要带去我房中奸丨淫，你待如何？”
楚留香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英俊且带着风流气的浪荡子会说出这种话来，高月也有些发愣，他没想到，陆小凤居然也破罐破摔了，于是，她立刻往旁边让了让。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非常的明智。
下一刻，两个人便交上了手！
准确的说，是陆小凤抢先出手，楚留香招架，很快，楚留香就发现，他若仅仅只是招架的话，很有可能会很不体面的从楼梯上滚下去。
楚留香一向是个体面人，他冠绝天下的轻功和内力也让他极少失了体面。
交手中，楚留香突然发现自己跟眼前这个青年的武功很是相似，交手时以轻功为佐，招式后发先至，无需兵刃，一双手便可制敌于先。
并且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任何一招都不是奔着要对手的命去的，出手都只为牵制，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不相上下的轻功，同样精妙的招式技法，还有相差不多的内力，这样的两个人的确很难分得出胜负。
毕竟是在客栈里，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小凤额头上慢慢见了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棋逢对手固然不错，但眼下却不合时宜。
同为气运之子，他跟楚留香固然有很多相似之处，现如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外挂，楚留香没有，
于是，他敲了敲系统，花了点积分，下一刻，他的灵犀一指便准确无误地敲在了楚留香的穴道上。
这是他看起来就像照镜子一样的对手不动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灰墙上被人泼了一桶红漆。
陆小凤长出一口气，按剧本上来说，他应该“桀桀桀”地怪笑三声，但他尝试几番实在是发不出这个声音来，只好作罢，悄悄瞥了眼上涨的积分，一把拽过高月，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围观群众谁也不知来龙去脉，见两人不打了，也就一哄而散了。
……
高月本想坐下来的，但陆小凤的表情让她觉得还是站着更能有气势一点。
她一向不是个容易心虚的人，但陆小凤此时此刻的眼神，就让她有些心虚了。
她的心虚也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陆小凤看到的就是，一个带着倾国倾城的少女面具的女人抱着胳膊，轻佻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你现在做的事不是跟我当初一样么？装什么受害者呢？”
陆小凤一时间居然没说出话来，只是盯着她看。
于是高月愈发心虚了，她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也是，这张脸这么好看，确实值得多看几眼，不过应该是不符合你陆公子的审美吧，我听人说，你的口味是喜欢冷美人？”
陆小凤总算开口了，他道：“高月，是你的真名？”
高月沉吟着道：“不是。”
陆小凤居然笑了笑，道：“同事一场，你还有什么瞒我的必要？”
高月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纠结名字这种事，我生前的名字只用了十几年，而高月这个名字我用得最久，却也不是次数最多的。”
“哦。”陆小凤淡淡道：“那倪蝶呢？这个名字你用了多久，又用了多少次？”
就算是条狗，也能听得出陆小凤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何况高月。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真是……”她道：“很无聊。”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准备走？”
高月道：“没有啊。”她把已经转了半个方向的脚悄悄转回来，自然而然，一副非常有理的表情道：“我还要听一听你究竟想说什么，是我死后没多久，你就开始寻花问柳，还是欠了我的积分，到现在还没还？”
陆小凤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才认识了怎么个人似的，惨笑了一下，居然没再说什么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他必须深吸一口气，否则便会觉得窒息。
死的值得吗？
当然是不值的，连死都不值得，又何必对她浪费这些感情呢？
陆小凤一改在楼下激动的样子，看来跟气运之子交手一场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冷静之后，连他自己也不认为接下来的话有什么意义了。
他叹了口气，把目光从高月的脸上移开，从见到她时的愤恨，幽怨，到现在，他几可说是完全平静了。
他曾那么爱她，又那么的恨她，最后，也不过是归于平静罢了。
如此，他还有什么话说？
他的手已放在门框上，高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陆小凤道：“怎么？”
高月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可以不答。”
陆小凤没看她，只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高月道：“你是怎么死的？作为气运之子，你本不该死的。”
陆小凤道：“你何必要知道。”
高月道：“因为我觉得那或许与我有关。”
陆小凤道：“若真与你有关，你会愧疚吗？”
高月看着他的眼睛道：“会。”
陆小凤道：“我的确不该死的，那时候火势并不大，我完全可以逃出去，但我没有逃，因为我在那间房间里看见了你的画像，我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天意让我殉了你。”
高月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握住陆小凤手腕的手，她看得出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尽管是实话，高月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报复的快意。
她松了手，陆小凤也准备出去，这一趟任务他已不打算做了，小一千的积分总不算白来，现下他得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去抹脖子，说起来，死了那么多次，黄泉乡的风景他还不曾用心看过。
“我当初，也不全是因为任务。”高月忽然道：“你也是我曾刻骨铭心爱过的人。”
“是么？”
陆小凤把门打开：“那他呢？”
楚留香站在门口，生平第一次觉得，解穴太快实在不能算一件好事，至少他现在宁愿被封住全身的穴道，被塞在地底岩穴里。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说一句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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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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