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试什么？怎么试？
高月满眼迷茫的看着陆小凤。
在她的印象里，陆小凤一直是一个语言表达能力很强的人，别人十句话才能说清楚的事，他往往只用五句话就能讲明白，绝不存在谜语人的行为。
高月也一向自诩是个情商极高的聪明人，但就这个“试试”，她一时间还真没摸清陆小凤是什么意思。
“你想试什么？”
陆小凤手指点点自己的脑子道：“试一试不听它的话，试一试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试一试在今后的漫长岁中，他还能不能做他自己。
试一试自己的未来，还能不能有别的选择。
高月听得愣了，过了许久才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做任务，难道从来没试过？”
陆小凤道：“没有。”
当然没有，因为那个时候，他仍对他的倪蝶心怀希望。
高月道：“你知不知道试试有什么后果？”
她说过的，很久以前，她是林诗音，他是上官金虹，她跟他说的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亡魂，之所以还能在现世走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与活人没什么两样，完全是因为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在供养着他们，系统会将这些气运转化成积分，只要积分够多，他们不仅能活着，还能活得像个神仙。
这是交易，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给他们这些因救护他人而死无葬身之地的亡魂的补偿。
不做任务？不赚积分？违背系统，撕毁剧本？当然可以！
无非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尘归尘，土归土，彻彻底底的消失罢了！
“你知道后果的，对吧？”
陆小凤笑笑，如释重负道：“我本就已经死了，而且已赚了许多，在离开之前，我同每一个好朋友告了别，大醉了三天三夜，尤其是能再一次见到你……”他顿了顿：“我这一生，已没有遗憾了。”
说完，他的两根手指已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苦练多年的指力或许没法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击穿三十米厚的钢板，但击穿自己的心脏还是轻松自如的。
“不可！”楚留香虽然没听明白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跟他很投缘的年轻人正预备去死！
是为了什么？这天底下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非得去死？
他急道：“陆兄何以……”陆小凤动作略顿了顿，微微一笑，看上去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
要知道，一个心存死志，并且准备告别亲友交代遗言的人，是不太有心力去注意身后的。
一点红正站在他的身后。
见陆小凤伸出自裁的手，一点红一句话也没说，而是吃力的抬起脚，朝陆小凤的腰狠狠地踹过去。
陆小凤正站在楼梯扶手最薄弱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来的完全展开，就以一种非常惨烈的方式撞破扶手 ，砸碎了楼下一张结结实实的，漆过油的木桌子。
楚留香目瞪口呆。
高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多年以后，面对数以万计的敌手，陆小凤仍然费解一个重伤的人是怎么爆发出如此强横的蛮力。他摔下去后着实懵了一会，艰难的在一堆碎木头上蠕动，胸腔里在不断地发出痛苦的闷咳嗽，连句“卧槽”都说不出来。
幸好有高月当他的嘴替，说一句话，呕一口血：“卧槽，你他妈跟他多大仇啊，他本可以轻轻松松的死，你这一脚下去，肋巴扇都得摔稀碎吧？”
这一脚的力道的确不小，一点红当然也不好受，床上躺了不到半个时辰，血刚凝住伤口，现下全部崩裂，血流涓涓如溪，一时间头晕目眩，不得不靠着扶手缓缓地坐下来，白惨惨的脸冷汗滚滚，身子不由自控的发颤。
他的表情却是得意的，冷诮道：“最多断两根肋骨，却保住了命。”
楚留香深深一叹。
没有人说话，客栈里重归于寂静。
可并没有寂静多久。
高月又咳出一连串的血沫，道：“他死不死倒是无所谓，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大夫。”
而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能走动的，还趴在楼下的碎木头上艰难的蠕动着，半天没爬起来。
“店家……掌柜……”
“不必。”一点红道：“大夫马上就到。”说着朝楼下惨案处抬了抬下巴：“他之前给我请的。”
……
夜色如墨，店伙计们一个在扫地，一个在点灯，也有人过来问要不要他们仨需不需要挪挪地方。
楚留香叹着气表示他在哪都一样。高月说：“你别碰我，我动一下就得断气。”
至于一点红是没人敢去问的，因为他手中的剑好像随时准备让靠近他的人断气。
陆小凤拖着至少三处骨折的身体正在跟客栈的老板交涉，向来稳健的灵犀一指颤抖着探进衣领，夹出了几张银票，约莫有个几百两。见了钱，老板非常大方的给他倒了杯茶，说中午那会儿确实派人去请了大夫，这附近也只有一位专治外伤的名医，就是因为太有名气，出诊太多，估摸着还得再等一会，不过没关系，他已派人去催了。
高月在楼上哼哼：“中午就去请了大夫，现在人还没来，怎么着，你请的是大夫现出生，现培养啊？”她喘了两口气接着道：“这也就是我命硬，要不然早嘎了。”
一点红冷冷道：“这么多话，想来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陆小凤回头瞅了一眼，疲惫的闭了闭眼，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肋下，一寸寸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朝楼上走。
“公子慢些。”掌柜的热心招待：“我扶你上去。”
陆小凤摆摆手：“我没事。”
从走路的姿势来看，他大概不仅断了肋骨，腿骨可能也摔裂了，但他的脸上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只有疲惫。
深深的疲惫。
“陆兄经此一遭，也算是死过一次了。”楚留香道：“这世道，许多人活着已是艰难，陆兄身手了得，仪表堂堂，想来身家也还算丰厚，更胜过旁人许多，何苦困于情爱，非死不可？”
陆小凤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别走了。”高月道：“你只是想试试，最多我不出现在你眼前，你就当没我这号人。”
按照她的脾气，这是难得的说软话了，几乎可以算是道歉，陆小凤转过头看了看她，微笑道：“我不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
这一摔，好像打开了某种奇怪的闸门，阴阳怪气的话突然就变得很顺嘴了。
“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道：“意思是，我要跟你作对，所有你想做的事，我全都要破坏，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高月：“你刚才掉下去的时候，好像没摔到头啊？”
陆小凤微笑：“托你的福，非但没摔倒，反而清醒了许多。”
“我不这么认为。”
高月马上捂住胸口：“啊我的伤……啊好疼……我大概是要先走一步了。”
陆小凤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她却没有看陆小凤，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楚留香，眼神凄凉苦楚，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好过一次，不管谁欠谁，你别怪我好么？”
楚留香点不了头，只能嗯一声，眼中已有些晶莹：“我何时怪过你？莫要说傻话，你绝不会死。”
高月晃晃脑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死后……请把我烧成灰……”
“吃饭来一勺，喝水来一勺？”陆小凤道：“只怕味道不好。”
专业演员绝不会因为阴阳怪气影响情绪，高月只盯着楚留香看，眼中竟淌下两行清泪，梨花带雨，染了血的手缓缓伸进广袖，居然神奇的掏出一个白玉色的美人雕像。
“这个底座能抠开，我死后，就把我烧成灰搁这里头，想我的时候就摸摸这尊白玉美人，当它感受到你的温度，它会发出微弱的，暖黄色的光，就好像我一直陪着你。”
陆小凤：“这种阴间东西你是从哪搞来的？我的系统里怎么没有？”
楚留香虽然动不了，但他已经用他的表情展现出了珍而重之，正要说话，却见高月好似严监生附体，一边流着泪，一边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两根指头，正要说话，忽而一口血从胸腔用上来，长了好几下嘴，愣是没说出来。
见她这般模样，楚留香也几乎流下泪，道：“我明白，你我两次结缘，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高月挣扎着，急切地摇头头，两根手指伸得笔直。
一点红抱着剑道：“你还有两个人要杀？”
高月把头摇的坚定，坚决，喉咙里咯咯两声，一连呕了好几口血。
陆小凤揣着手，冷眼道：“她的意思是，这种稀罕货色，收你两千两银子，不过分吧？”
高月奋力挣扎，总算把涌进喉咙里的血咯出去：“两……咳咳咳，要两万两！”
楚留香：“……”
一点红：“……”
咯完了血，高月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千万不要嫌贵，你若又有了相好的，不幸死了，觉得我占地方，就把我骨灰扬了，把她的放进去，一体多用，特别的方便。”
楚留香：“……”重新定义了方便这个词。
他抿抿唇，道：“不如我多买几个，日后若真发生不幸，也不必把你腾出去了。”
灯火忽而晃了一下，店伙计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申榜了，一周一万五的字数，写不出来大概就要永黑了（之前黑过两期）
突然后悔冲动
我承认这个情绪和思维跳跃有点快，断更太久了就是这点很伤，只有干巴巴的大纲，内里想填充的东西已经缺失了，唉，就赶进度把它完结吧（大概还有不到十万字）
为了补偿大家，开了个抽奖，币不多，但愿一路追过来的小天使不要嫌弃（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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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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