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姜兰璧再没有在王保保身边见过阿三,不止是他,王保保身边另有五个侍从也消失不见。
她猜测,他们定然是被王保保派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至于具体任务,应该还是与那信笺有关。
三日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王保保再不舍,为了战事按照约定的时间率人依依不舍地离去。大丈夫若是为了情爱误了大事,反倒会惹得心上人看不起。
这些日子以来,姜兰璧一边应付王保保,一边静下心来百般揣摩,却始终不解。只顺着蛛丝马迹,追查到了位于临安府的龙门镖局。
龙门镖局是江南第一大镖局,总镖头都大锦,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以一手连珠钢镖闻名江南,人送外号“多臂熊”。
他行走在外,那些绿林好汉人人都要敬他三分。
不久前,他刚接到一趟镖,亲自带领镖局中数名年轻力壮且经验丰富的镖头出去走镖。
再多的,就没有了。
都大锦御下极有一手,镖局中被留下的弟子们对此次护的镖守口如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无功而返。
正当毫无头绪之际,江湖上又传来三条骇人听闻的消息。
第一条是武当俞岱岩俞三侠遭人暗算遭人用大力金刚指捏碎四肢关节。
第二条是武当张翠山张五侠迁怒龙门镖局,一气之下屠了龙门镖局满门。
第三条是天鹰教在王盘山举办试刀立威大会,邀请江南诸帮会参加。
与前两条相比,第三条是实在不足为道,听者往往闻之即忘。姜兰璧却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于黑暗中仿佛抓住了一丝模糊的微光。
天鹰教对屠龙宝刀虎视眈眈,在此界口举办什么试刀立威大会。试的什么刀?又有什么刀能够在江湖上立威?
天鹰教、试刀立威大会、屠龙刀、俞岱岩、龙门镖局、张翠山......
这些熟悉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化成一个令她不愿去相信的谜底。
海沙帮也收到了天鹰教的请柬,元广波派人将消息递过来时,她正陪着凌退思用晚饭。
姜兰璧抬起头,望向天际,长空万里,漫无边际,好似一块濯洗过后的淡蓝琉璃,日耀闪烁,一阵令人心神眩晕的微光投射向她。
不过短短十五日,却已是物是人非。
那日与俞岱岩分别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他吐露心声前那失措闪烁的目光,他送她回余姚一路上的以礼相待。
他从未挟恩图报。
一桩桩、一件件竟都在此刻浮现在眼前,从未有过的清晰。
若俞岱岩像宋缺一般,与她有着水火不融的深仇大恨,亦或者说如果他像石之轩一般有个心怀不良的开端,她自然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左右没有他,还有个王保保。她后面再在王保保身上多下心思好了。
但是,是她将屠龙刀交给他,是她将他扯入了泥潭,难道她真的能够视若无睹?
姜兰璧扪心自问。
沉重的风缓缓地拂过她的面颊、耳畔。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沉沉地响着。
她做不到。
在这一刻,所有的彷徨与犹豫都烟消云散。
姜兰璧下定了决心。
……
凌退思抬眸,有些惊讶地望向姜兰璧。
姜兰璧仿若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探究之色,微微笑着,娇声开口道:“爹爹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出面,元广波这人向来畏首畏尾,把他推至人前当个有名无实的帮主,不怕他另生异心。”
“但若真有大事发生,他始终不堪大任,反而会坏了我海沙帮得来不易的名声。不如由我前去,此前我已经在天鹰教面前露过面,这次我便以元广波义女的身份前往,倒也不会惹人瞩目。 ”
凌退思万万没有想到姜兰璧找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悬笔的手腕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比起外人,他始终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血亲。这是人之常情,连他也不能免俗。
他一共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霜华出生时,他与妻子仍处于柔情蜜意之中,那时,他对霜华自然比较上心,他是将她当作大家闺秀来养的。
可再往后,变故骤生,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凌退思了。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感情,还是他的大事更为重要。
兰璧被接回来后,有下人服侍,他一直没有怎么管。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兰璧是个男子就好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不是男儿身,他才能够像如今这般毫无忌惮地把一切交给她。
若她真是个男子,自己反而还要分出心神去防备她。
到底不过是个女儿家,再怎么样都不会忤逆父意。
凌退思难得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儿时的场景。
那日晴空万里,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他听到随从前来传信,说泰山大人已至,就起身前去相迎。与岳父久别重逢,草草寒暄过后,他的腿后就探出了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好奇地望着他。
凌退思微微一怔,立刻认识到她就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小女儿。
先前岳父在信中夸耀道兰璧如何如何伶俐可爱,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人之常情,所有人都会对自家孩子盲目偏爱。
再者,这恐怕也是源于岳父心底的一丝隐忧,他生怕自己冷待这个小女儿,故处处说她好话,希冀他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儿多一点感情。。
如今一见,这孩子果真是生得一副出色的容貌。
凌退思向着她微微一笑,伸出手。
兰璧沉默着,也不上前,只是一只小手攀着岳父的衣袍好奇地望着他。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露出了孺慕的怯怯眼神。
父母之恩,养育之情,总归是难以舍弃的。
霜华如此,兰璧定然也是。
凌退思沉吟许久,没有再犹豫,落下笔……
三日后,试刀立威大会的前一天,姜兰璧到达王盘山。
王盘山是一座远离人烟的小岛,十来艘前来参加试刀立威大会的帮派座船停靠在港湾处,平日里荒芜的小岛屿难得热闹起来。
但或许因着第二天就要举办试刀立威大会,所有人心里都存着心事,都很安静。夜色沉沉,海面平静如镜,风吹动林叶发出一阵窸窣轻响。
姜兰璧原本在船上休息,听到声响,便从窗牖望出去,只见黝暗的山壑上有一道人影如飞鸟般极快掠过。
因修炼长生诀之故,她耳清目明,远胜寻常人,连习武之人也难以相比,因此将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天鹰教教主殷天正是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因教主阳顶天失踪后,教中人为夺教主之位而纷乱四起,殷天正见这乱象,出走至江南另创天鹰教。
天鹰教源于明教,因而一些教规也大致与明教相仿。明教尚白,天鹰教教众也穿着一身白袍,只在袍上绣着一只黑鹰,以作区分。
这人却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故意避人耳目,显然不是天鹰教的人。
姜兰璧略一思索,取出巾帕围在脸上遮住容貌,随即飞身跟上。
黑衣人身轻如燕,一袭黑衣在夜间穿梭山林间,犹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他仿佛对这岛上天鹰教弟子巡逻的时间、路线了然于心。不过眨眼间,他已躲避开岛上值守的天鹰教弟子,翻过一座山,往一处平阔之地奔去。
从这黑衣人的轻功来看,她料定他的武功定然不会逊色,恐怕他发现,因而,她远远落下一大段距离。
很快的,黑衣人就到达一处山洞,往里走去。
姜兰璧停了停,在洞口等了一会儿后,往里走去。甫一入洞内,一股炙热的气流便扑面而来,洞内的温度远要比外间高得多。越往里走,越发炎热起来,且光线更加明亮。
姜兰璧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点,愈发觉得这个山洞有些奇怪。寻常山洞越往里头,越是幽暗寒冷,这个山洞却截然相反,里面定然是别有洞天。
这黑衣人来到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惊疑不定,再往深处走去,离人越近,里头人的说话声音更加清晰。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再转弯往里走,就是洞底了。这山洞是天然的,石壁凹凸不平,有一处凹陷的,姜兰璧藏入中间,隐住身形,放轻呼吸去听两人讲话。
又抓住时机,微微探出身,往里望去。
洞底摆放着一座铁鼎,升起的火焰约有一丈高,火光明耀,热浪层层推来。
鼎旁站着两个男人,一年长一年轻。年轻的男人身着天鹰教白袍,显然是天鹰教弟子,另一年长的男子一身黑衣,背对着她,他就是姜兰璧跟踪的人。
黑衣男人开口问道:“天明,屠龙刀怎么又落入了天鹰教的手中?”
是熟悉的塞北口音。
姜兰璧心间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鹰教弟子却字正腔圆地回道:“启禀师父,那日俞岱岩根本没有带屠龙刀来,只是以一片木板混淆耳目。他趁机救下那少女后,就逃走了。殷素素不堪受其愚弄,在他回武当的途中设下埋伏,这才夺走了屠龙刀。”
他说话倒是没有什么塞北口音,浑然一个中原人士。
黑衣男人沉吟道:“你说他救走了一个少女......”
火光中,那黑衣男人微微偏转过身来,皱起眉峰,露出思考的神色,脸颊上的一大块黑痣和三根毛在这亮如白昼的洞内分外明显。
姜兰璧一惊,这黑衣男人果然是此前她在王保保身边见过的西域金刚门弟子阿三。
但这天鹰教弟子叫阿三师父,那他也是金刚门弟子。
他应该是金刚门安插在天鹰教当中的耳目。难怪这一路,阿三如入无人之境,定是他事先将这里的一切都告知了阿三。
那个鹰教弟子回道:“不错,这少女本就是跟随在俞岱岩身边的。听说是海沙帮的人,殷素素派人将其掳来,就是为了从俞岱岩手中得到屠龙刀。”
阿三略一沉吟道:“可是俞岱岩后来却是只身前往武当的......你可曾亲眼见过那少女的容貌?”
那个鹰教弟子连忙否认道:“弟子未曾见过。那夜,弟子被殷素素派往另一处执行任务。不过,教中有许多人见过她的面容,听说是从未见过的绝色。”
阿三听后不做声,他心中有数,隐隐猜测到了那少女的身份。
那个鹰教弟子又道:“师父,殷素素这次回来还带回了武当派的张翠山......她对这张翠山很是不同。”
阿三点点头,提醒他道:“小王爷已对我们金刚门弟子有所不满。明日试刀立威大会,宝刀现世,势必有乱。你且多注意留心,此刀万不能落入武当派的手中。如有意外,我会在暗处伺机助你。”
那个鹰教弟子抓住一点,惊诧道:“这是为何?我金刚门上下皆以归顺汝阳王,奉命唯谨,有何不妥之处?小王爷为何对我们不满。”
阿三这时冷冷道:“都是刚定那蠢货惹出来的祸事。他贪图屠龙宝刀,偷偷前去夺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引起小王爷的厌弃。”
那天鹰教弟子听后登时膛目结舌道:“师叔他竟然……那他现在如何了?”
阿三闻言面容冷峻,淡然道:“他已经死了。只是,他死了也就罢了,竟还叫人识破了他的身份。他是金刚门的弟子,自然会牵连到我们。”
当看到那具被挖出的那具尸首时,阿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虚之下又往小王爷脸上偷偷窥去,却望见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本来还心存侥幸,盼着小王爷认不出刚定的身份。毕竟此前,刚定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金刚门那么多僧众,但只有他、阿二以及刚相三人一直追随在小王爷身边。
不过,小王爷在看清楚那具尸体面容的那一刻就立刻冷冷地暼了他一眼。虽未说些什么,但此后便再不如之前倚重他了。
他心知,小王爷定然是猜到了。
尤其是最近花刺子模国进贡来一赤发头陀。他不仅整张脸都被火烧毁,还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但武功丝毫不逊于他们三人,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他来到汝阳王府不过才短短月余,但在王府中的地位,仅次于玄冥二老。
阿三不免有些忌惮。
金刚门里虽是一众出家僧人,但都不是什么六根清净的得道圣僧。若非如此,也不会从遥远的西域千里迢迢地来投奔汝阳王府,也不过就是贪图荣华富贵这些俗事罢了。
如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有人突然一跃而上,地位直接越过他们,心中则能不着急?
那个鹰教弟子虽不在王府,看样子也一直在关注府中的风吹草动,师徒一场,他摸透了阿三的心思,眼睛一转,就在旁吹捧道:“刚定师叔已然身死,他虽做了错事,也已经付出了代价。更何况,刚定师叔也并未夺得屠龙刀,没有误了王爷大事。小王爷不过是一时之气,给个教训,冷一下金刚门罢了。师父武功高深莫测,又岂是其他人能替代得了的?此次武当一行,小王爷还不是派师父前去了。”
此行小王爷派他前往,还叮嘱他要用少林功夫,为的其实是将伤俞岱岩的嫌疑引到嵩山少林去。
要想做到这一点,偏偏只有他金刚门的弟子才能做到。
阿三心知这一点,但听他这么说,心中很是受用,眼角不知不觉浮现几丝笑纹。
两人互通消息过后,就不再说要事。寥寥聊了几句之后,那天鹰教弟子为免离开过久引起同屋天鹰教弟子的怀疑,就准备先行离去。
他缓缓往山洞外走去,忽感到一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谨慎望去,一个蒙面女子站在石隙之间正冷冷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那天鹰教弟子瞪大了眼睛,失声惊道:“你......”
但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被姜兰璧扼住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天明?”
阿三听到动静,就想要出来察看,却见一蒙面女子右手捏着天明的脖子自甬道转角处慢慢踱步而出,一双潋滟美眸冷冷向他扫来。
他脸色瞬间一变,知晓方才的话肯定都落入这蒙面女子耳中,但看她蒙着脸,定然也不是天鹰教的人。且她未直接杀死天明,反而挟着他来到他面前,料想还有回旋的余地,心稍稍落下,沉着开口道:“阁下是何意?”
姜兰璧沉着嗓子道:“金刚门好手段,搅得中原武林一团儿乱。我也不想掺和进这其中,只是想要一物罢了。”
说罢,她微微松手,那天鹰教弟子立即哀声求救:“师父,救我!”
阿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姜兰璧淡淡回道:“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乃金刚门秘药,大力金刚指断人肢骨,唯有此药能够治愈。
阿三面色一沉,她要这黑玉断续膏做何用,近期内只有俞岱岩用得上。更何况,此药他如今只剩下一盒,用光了再要,就要派人去西域金刚门取,是万万不能交予这神秘女子的。
他道:“黑玉断续膏如今不在我身上,阁下即使以我弟子的性命相威胁,我也拿不出。不如,阁下随我到大都走上一趟亲自去取。”
那天鹰教弟子一听知晓师父是将他抛弃了,再不会管他死活,面上霎时间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大声插嘴道:“师父向来会将黑玉断续膏随身携带。姑娘,你别被他给骗了。”
如今,唯一的生机,就是两人相斗,他趁机逃脱。
阿三冷冷一笑道:“你小子已经被吓破了胆,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说罢,脚下一动,身形如鬼魅般飘来,竟是毫不顾忌自己弟子的安全,转瞬间已来到姜兰璧的身前,右手五指并拢,朝她手腕捏来。
姜兰璧还带着一个天明,自然没有他轻盈,躲避已是不及,便捉住天明挡在身前。
不料,阿三竟不避不让,右手直接落在了天明的颈间。咔擦一声,颈骨折断,天明软软地垂下头,立时死去。
姜兰璧将他的尸体扔向阿三,同时飞身向他太阳穴初袭去。
十几招之后,阿三颓势略显。
他已察觉出论武功,对方也并非在他之上,尤其是在力道上,她一个女子根本胜不过他。但偏偏她的武功路数诡异,生平未见,他一时间难以拆招。而她更是抓住这一点,利用自己的轻功优势以柔克刚,直将他逼向铁鼎。
姜兰璧用的是长生诀的功夫,这个世界没人见过,一开始自然难以应对。
但只适宜速战速决,绝不能拖久,容易被人瞧出破绽。她就是知道自己的优势,才敢有今天这一搏。
姜兰璧已经瞧出黑玉断续膏的“藏身处”,一掌拍向他的胸前,趁其伸手抵挡之时,掌风下落至他腰间,手腕一转,从阿三腰间取出一木匣。
阿三跌跌撞撞地站定,身后即是铁鼎,烈火炙烤,热气汹涌,豆大的汗水从他额上滑落。
山洞逼仄,他已被这神秘女子逼得步步后退,再往后,便是那炽热滚烫的铁鼎。
他再无后路可退。
黑玉断续膏甚为重要,宁愿毁去,也决不能落入这女子的手中。
他面色铁青,咬了咬牙,伸手朝她手腕一击。
木匣飞出,直往鼎里飞去。
姜兰璧身形一动,就想飞身去接,但阿三竭力来阻拦。
等她一掌击退阿三时,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木匣被掷入铁鼎里燃烧的熊熊烈火之中。
这只铁鼎本是天鹰教为了扬刀立威之用,这鼎中的火已生了整整七日七日,不曾熄灭。木匣落入火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阿三咽下喉间那股泛起的血腥气,冷冷道:“如今黑玉断续膏已毁,倒看阁下还要如何? ”
话音未落,洞外倏然间传来一声长啸,像是极远,又似极近。
阿三神色剧变,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忽伸出双指直戳进自己的耳中,不留任何余力。手落下之时,两道鲜血自耳中流下,他却像是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盘膝打坐,运起内力疗伤。
姜兰璧只觉耳间一声嗡鸣,头昏脑胀起来,但直持续一瞬,世界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她顿感不妙,外面定然发生了大事,当即也顾不得他,飞身往外奔去。
站在山头,茫然四顾。不知何时,原本来参加试刀立威大会的群雄都在港湾外的河滩上。
群雄或已晕厥倒地,生死不知,或满地打滚,张着嘴似在哀嚎,只有寥寥几人内力深厚,勉有余力盘膝坐下,运内力相抵,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淌下。
远处有一艘小船渐渐驶远海岛。依稀可见,船头仿佛立着三个人,中间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金发迎风蓬乱,他身侧站着的是一对儿男女,女子面容轮廓颇为熟悉,正是的殷素素,至于那男子,她没有见过。
天地仿佛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地上打滚的人仿佛声嘶力竭的痛吼着,面上、颈间青筋隆起,尘土沾染在他们满是汗水的通红面皮上。
但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姜兰璧张了张嘴发出声音,依旧听不见。
在一切虚浮中,长生诀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我暂时封住了你的听觉。方才谢逊闯入岛上夺走屠龙刀,他寄内力于啸声,令人神智错乱,这岛上诸人,现下都已经疯了。”
......
两日后,一条小舟往王盘山驶来,舟上一青一黑两条高大身影。及至港湾处,两个男子持剑从舟上下来。
河滩上一群人或坐或立,头发蓬乱。青衣男子见此场景当即朝人群奔去,捉住一人的肩询问着,但那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只痴痴傻傻地对着他笑。
他年轻英挺的面容上露出惊愕的神色,再看周围人,神色呆滞,喃喃自语,正要松开眼前人,却觉他极为眼熟,仔细地向他蓬乱发丝下的面容望去,忽而大声道:“二哥,这是昆仑派的高则成。”又暼向身侧,补充道,“蒋立涛也在此。”
黑衣男人年长一些,含而不露,他深深望着山壁刻着的二十四个大字“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1]”
这十六个字龙飞凤舞,雄浑刚健。
正是张翠山的字迹。
黑衣男人皱起双眉,沉声道:“七弟,你看这一字,五弟定然到过此地。”
青衣男子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一个一个捉住河滩上的人辨认起他们的面容来,一边辨认一边还大声喊着“五哥”。
声音急切而又担忧。
黑衣男人却若有所感,一双沉静的眼眸向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山顶之上,浮云卷霭。一个白衣女子袅娜而立,遥遥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凝望而来。她的面上蒙着一层面纱,叫人看不清面容,但身姿如弱柳扶风,衣袂飘飘若溯风流雪。
即使是相隔很远,他仍然能察觉到,她的目光,正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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