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落夜深,到了约定时间,始终未见含真的身影。张无忌心中不由地担忧起来,想当初他身中寒毒,先后流落蝴蝶谷和昆仑山,险象环生。含真妹妹虽习得一身好武艺,但雪岭僻幽,她从未接触过外人,至善单纯。,若是被人觊觎美貌诓骗了她就糟糕了。
看着时间不对,张无忌,俞莲舟和莫声谷三人便分头在城中寻找起来。
莫声谷未见过含真,向他们问清含真的模样打扮后,一路搜寻,在市集附近终于有人见过她,这才找到刘府来。
不想这位名唤“含真”竟就是阔真和他的女儿!
含真顿时七窍生烟,也顾不上他是谁谁谁的师叔了,抽萧横指,一种从未有过的恼怒袭上胸口,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胡乱瞎认女儿,哪有上赶着当人爹的!”
碧萧幽幽泛冷,尾端一丝金线坠着的玉章轻轻地在夜风中摇晃。
含真就瞧着莫声谷眼睫下垂,原本凝注在她面上的视线跟着下移,就落到在她手中的萧上,目光混和着哀痛、追忆和一丝丝的欢愉神色,心里头蓦地一跳。院中石灯憧憧,他背映灯火,既是身在夜色里,又是置于烛火照耀下,一片阴影自他面上倏尔掠过,是被风吹得婆娑而动的树叶,莫声谷容色愈发惨淡。
重檐底下,她的心就像那石灯里不断闪烁跃动的火苗,犹熄犹亮。
怔仲间,逃避似的缩回玉腕,藏起了碧玉箫。但莫声谷的声音又徐徐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他缓缓喘了口气道:“你碧玉箫上的悬着的玉章可是你妈妈给你的?你妈妈曾同我提过,这枚玉章是她自己刻着玩的,所以并未篆刻文字,而是根据九节狼的爪印幻化而来。孩子,你同你妈妈长得可真像啊,方才我竟是将你错认成了她.....”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复而嗫嚅道,“你妈妈她......她这些年可好?”
他的声音与形象实在不符,联系起方才史登达提到他做下的壮举,该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偏偏竟在此刻显露出了儿女情长的隐藏一面。
他说得不错,这枚玉章确实刻着的是一枚九节狼爪印。她幼时瞧见了,甚是好奇,雪岭上动物的种类屈指可数,可都没生得这样的爪子,好奇问妈妈。妈妈便抱着她说,这是九节狼的爪印。
都带着个“狼”字,她只当九节狼跟雪狼一样长得灰扑扑的,但妈妈却点点她的鼻子告诉她,九节狼就跟小真真一样可爱,它浑身红褐,长着一条毛绒绒的蓬松尾巴,因其尾上有九道环状花纹才被称作九节狼。和狼可大不一样,平日爱吃竹叶和野果。
这玉章的事,就只有她和妈妈知道。
含真不知所措地呆望着他,抓着碧玉箫的五指渐渐收紧。
思绪乱成一团,她的神情渐渐冷凝下来,手腕翻转,玉掌突地斜风破雨而出,直冲莫声谷腰间攻去。
她说过要为妈妈报仇的!这负心人!
刹那间,一道白影滚滚如烟般猛地掠来,拦在了两人中间,一根手指在含真右腕的内关穴上轻轻一拂,瞬间化解了她的虎爪绝户手,随即一只大掌紧紧箍在了含真的玉腕上,力道虽轻柔但却令她无法挣脱。
“你......”含真瞪视着来人。
俞莲舟心平气和地问道:“真真,你怎么跑到刘府来了,叫我们好一顿找。尤其是......”他瞥了一眼心神全在含真身上的莫声谷,又道,“尤其是你......爹......”其中的原委曲折一时半刻说不清,还须后面坐下好好说清楚。
含真气极,哪门子的爹,她可没认!
她刚想直言说出来,双目却触及到了俞莲舟温和深切的目光,微微一怔,只觉那目光之中蕴含极多复杂神色,她并不讨厌。这时,一道绵力顺势通过她的右腕流入,激荡的心神慢慢平静恢复下来。
含真回过头,看向厅里的群雄,他们皆惊疑相视。
原本的对峙变成了认亲大会,霎时间静默无声。人群中有人面面相觑,有默契者更是以眼神相互交流着......
——莫七侠何时成的亲,怎么从未听说过?
——可怎么......看着他们好像才是第一次见面。
——何止第一次见面啊,都快要打起来了!
——唉,被俞二侠给拦下来了......
三人立刻瞪着最后一人:你怎么看着这么惋惜,难道还真想让他们父女间打起来不成?
右手呈虎爪状的五根玉指徐徐松开,含真垂下头,咬唇不语。
众目睽睽之下,此刻她若和莫声谷窝里斗,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了?他此刻身上有伤,纵使现在打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再说了,今夜最重要的事便是保下刘正风一家人。她初出江湖,一人言轻,若想阻止,只能凭借武力。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倒是俞师伯和那......莫声谷,还同他们说得上话。
含真注视着嵩山派弟子,冷冷道:“俞师伯,嵩山派要杀刘正风一家,连老弱妇孺也不肯放过。”
俞莲舟闻言双眉皱起,目光一扫,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把剑,厅里群雄也只有嵩山派弟子双手空空。他暼了一眼含真,只见她玉容雪雪,神情间更是冷若霜雪。同行这一段时间,他清楚她的性子,最爱打抱不平,若非嵩山派做得过分,她决计不会如此。
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华山派、恒山派五派结为同盟,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便担任五岳剑派盟主,此人野心勃勃,虽说打着五派共同抵挡魔教,但根据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的目的还是意味不明。
俞莲舟展臂用自己的剑一一挑起地上长剑,剑身相击,将这十几把剑一一送还给了嵩山派弟子,缓缓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史登达神色倏忽变换,转瞬间又带上了笑意:“原来是莫七侠的千金,方才真是不打不相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侠义心肠。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含真被莫声谷的视线看得心烦意乱,此言一出,当即忍不住朝史登达睨去,心道:刚才还不是称我妖女的吗?
双方一一见罢,嵩山派弟子也将抓到的刘家人放了。群雄尊俞莲舟坐了首席,分宾主坐下细谈。
当今武林以少林、武当双雄并立天下,虽然俞莲舟、莫声谷只是武当的第二代弟子,但他们威名盛传,远甚于五岳派各掌门,是以史登达才对两人礼遇有加,更是因为忌惮他们,提前发动这一场变动。
俞莲舟喜怒不形于色,史登达也瞧不准他是作何想法,便在旁将刘正风结交魔教中人的事情向他娓娓道来。
他听后沉吟不语。
含真也混到了一把座椅,这时在旁冷冷补充道:“可不止如此。你们不是还抓了他的家人想杀了他全家。此等作派,简直比魔教还要像魔教。”
感受到那股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含真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莫声谷,偌大的汉子竟是双目含泪,大庭广众之下这成什么样子?
莫声谷得她一眼,立刻凑上去,犹豫地低唤一声:“......真真?”
含真捧腮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思起妈妈这些年所受的苦,眼中泪花一闪,妈妈,真真不肖,不能立刻为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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