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沈菁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不记得在哪听过。
她对从前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正想说什么，忽地鼻尖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沈菁转头，正看见一个杏色道袍的女冠从巷口经过，身上寒意森森。经过时还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目光漠然而冰冷。
这人，怕是刚杀了不少人。
“走吧。”楚留香道。
想着在此地多待一段时间，他们几个人并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租了处僻静的院子，院子里打了水井，方便日常用水，倒是省了日常打水的麻烦事。
“沈大小姐先挑吧。”这栋院子有五个房间，楚留香摸了摸沈菁的头道。他的动作很快，摸了两线就连忙把手缩回去，好像晚上一秒，都会被沈菁打断手。
经过小半月的相处，沈菁早习惯了楚留香时不时就喜欢揉她脑袋，只是默默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同时甩给始作俑者一记眼刀。
她没说话，径自走向房间最大，平日里阳光最充足的东厢房。
然而有道身影比她更快，嗖地一声，就直接蹿了过去，跑到房间里发出一声惊叹。“哇，这房间真不错，床又打又软。”
沈菁脚步顿住，看看东厢房，又看看楚留香，脚底默默转了个方向，往西厢房去。
她倒把周伯通给忘了。
“小杨过，你也选一间吧。”楚留香又低头对杨过道。初见面时，他还觉得这少年沉默孤僻。可这小半日相处下来才发现，他性格岂止是不孤僻，简直可以说是长袖善舞了。
小小年纪就对本地的情况了解相当透彻，连这所院子，都是杨过挑的地儿，地方僻静不说，离城区也不远，拐两个巷口就能到，价格却比城区的屋子便宜一大半。
这小子还凭着口才，让房东给了最低价不说，还额外又便宜了两成租金。要不是遭人打压，这小子即便只有一人，想必也能过得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楚留香心中多了几分怅惘。这世道，何时才能对这些孩子善待些。
杨过跟房东砍价时神采飞扬，此时看起来却有些拘谨，犹豫几番后，指了指厨房旁边的小屋。
在这所有五间空房的院子里，那房间最小，离厨房最近，光线也最差。
“为什么选那间屋子？”楚留香半蹲下身问。
杨过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我喜欢那间屋子。”
虽然那间屋子最小，离厨房近，味道也不好。可对杨过来说，能有间屋子，已经很好很好了。
无所依仗的孩子，总是惶恐的。
楚留香的手掌落在杨过脑袋上，像对沈菁那样，胡乱揉了揉。“你这小子，莫不是要害我。阿菁若是知道你住在这间屋子，怕是以为我欺负你，非骂我不可。”
说罢，他拉着杨过走到沈菁隔壁的屋子。“你就住这间，平日里我若是不在家，沈菁就要靠你保护了。”
这话本事玩笑，可杨过一听，当即重重点头。“嗯！”他眼中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定。
毕竟是新租的院子，几人又出了趟门。买了新的被褥并一些柴米油盐。楚留香还特意带着沈菁和杨过去了成衣店，打算给他们买两套新衣。
“听说了吗，城外沈员外一家一夜之间都被杀了，百余口人啊，连猫儿狗的都没放过。墙上到处都是血手印......”沈菁正挑着衣服，只来得及听到这么一句，那说话的人便没了踪影。
百余口人？
听到这个数量，沈菁眉头拧起，顿时没了挑衣服的兴致。杨过换好衣服出来，见她一脸凝重，顿时手足无措，不安地问，“阿菁，你怎么了？”
“杨过，你知道沈员外吗？”即便沈菁自认不算良善，听到百余口人一夜之间被杀尽，还是难免心惊。
这里不是可不是现代，扔颗炸弹就能炸死百余人。凶手能如此屠戮，若是任他逍遥，明日必定有更多普通人遭屠戮。
“沈员外？”杨过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远远见过一次，是个好人，经常救济我们这些穷人。半月前，沈府娶亲，我还在蹭了顿肉吃。你打听沈员外干什么？”
沈菁刚要说话，却被楚留香打断：“挑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回去吧。”他对沈菁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往下问。
这等灭门惨案，背后之人定不简单，他并不希望两个小孩子知道太多。
沈菁不置可否，杨过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不问就不问，大不了她自己去沈府看看。
自从有了黄药师的二十年内力，她修习武功顺利了不少，在楚留香和周伯通的悉心教导下，已经足以对付江湖上的三流高手。
毕竟，很多时候她出招都不是为了打架，而是杀人。
楚留香发现她出手毫不留情的时候，还狠狠教育过她，绝不可轻易杀人。
杨过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挑好了。
见他两手空空，只有身上那一件新衣，楚留香又让店家按着沈菁和杨过的身形，另外包了两套衣服，才带着他们回到租住的小院。
刚一进门，周伯通就兴冲冲捧着一只烧鸡迎上来，看看沈菁，又看看杨过，还有他身上的大包小包，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我的呢？”
“你的什么？”楚留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他只给两个小的买了衣服，哪里有周伯通的份，只能装傻。
“你给沈丫头和杨小子都买了新衣服，不给我买？”周伯通一脸你怎么能做这种事的表情。
伸出油腻腻的右手就要来抓楚留香。
楚留香哪里能让他抓住，一个侧身，身体便滑了出去，笑道：“周老头，你好不讲理，我是给两个小孩买衣服，又没说给你买，你是小孩吗？”
周伯通才不管，吹着胡子就追上去：“楚小子你给我站住，尊老爱幼懂不懂，你要是不给我也买一套新衣服，我就不让你吃饭，也不让你喝酒！”
沈菁懒得看这两个幼稚的家伙，给杨过使了个眼神，让他跟自己走。回到房间，沈菁把房门一关，就开始打听起那个沈府的位置。
她原本是想自己去，可她现在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真要跟人打听刚被灭门的沈府，人家恐怕也不敢告诉她。唉，果然当小孩就是麻烦。
杨过虽然奇怪沈菁怎么突然打听起了沈府，却没有多问，直接说了沈府的所在位置。见沈菁好像没听明白，又拿纸笔画了张地图给她。
“阿菁，你不会是想一个人去吧？”杨过虽然年纪不大，经历却不少，一下子就猜出了沈菁的想法。
“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去不安全，还是找楚大哥带你吧，或者我陪你去？”他没有说周伯通，因为在他看来，让周伯通护着沈菁，比让沈菁一个人出门还要危险。
谁知道这位周伯通爷爷什么时候，就惹出来什么祸事连累沈菁。
“不用。”沈菁结果地图，折好揣在怀里。伸手拍了拍杨过的头，一副大人做派，“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许告诉楚留香我去哪，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杨过被这通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菁看起来比他还小，怎么还学楚大哥摸他头呢。
不远处周伯通还在跟楚留香你追我赶，眼看着天色不早，杨过默默进到厨房，开始准备今晚的晚饭。
他自小就做习惯了这些家务，厨房里很快飘出饭菜香味。
“好香啊。”正在追楚留香的周伯通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看向厨房方向。“你还在这儿，那谁在做饭？不会是沈丫头吧？”想到这个可能，周伯通面色一变，飞快往厨房蹿去。
楚留香则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悠哉道：“她又不是疯了，自己找罪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厨房里的人肯定不是沈菁，那就只可能是杨过了。
楚留香挺喜欢这小家伙，长得不错又有眼色。他看了看天边的红霞，寻思这等天暗了，他那位老朋友就该登门了。
今天出门，光顾着带两个小家伙去买衣服，还是得再去买几坛酒。
倒不是没有买酒，只是今天买的两坛酒，都被周伯通喝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周老头这么小的肚子，是怎么喝完那么两大坛子酒的。
酒铺离得不远，楚留香留下银子，让店老板送货上门，转头又看到一抹杏色身影，看背影，该是今天见过的那个女冠。
僻静巷口，两个粗野汉子，正横手拦在那女冠身前。
“臭娘们，你撞坏了老子的东西，就得赔！”左边汉子道。
“要是赔不起，以身相许，我们哥儿俩也不介意。”另一面貌猥琐的汉子接着说。
楚留香微微挑眉，正要上前教训那俩汉子，就见女冠手中拂尘一扫，两个汉子就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浑身抽搐。
楚留香顿时收住了脚步。
好浑厚的内力，好阴毒的功夫。
即便相隔近十丈距离，楚留香还是能看出，那两个汉子只怕是活不成了。
欺男霸女，有此下场，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楚留香轻叹口气，转身离开，没有发现那杏色身影已然转过身，看着他若有所思。
楚留香回到小院，杨过已经做好了晚饭，不算丰盛，也没什么卖相，却有荤有素，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一餐。
他们几个都不是挑剔之人，虽是粗茶淡饭，也都吃的很香。
简单吃完了饭，杨过又抢着去洗碗，楚留香拦不住他，只能任他去，只说从明日起，让他学习读书写字。
听到可以读书，杨过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激动得连连点头。刷碗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傻呵呵的笑声。
楚留香还想对沈菁说什么，可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丫头已经回房间去了，只得作罢。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沈菁才换了件深色衣服，悄悄出了门。
在楚留香的调教下，她的轻功突飞猛进，不过小半个时辰，人已经出现在沈府门前。
只是站在门口，沈菁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距离沈府灭门案已经过去一个日夜，血液早就干了，竟然还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这下手之人手段毒辣。
门上被官府贴了封条，沈菁纵身一跃，跳进院内。
月光皎洁，看到沈府中的情景时，即便沈菁见过许多惨烈的情境，也不禁怔住，这哪里是人间，简直是地狱。
无数鲜血染红了地面，墙面，灯笼被压断，石墩横倒在院中央，入目一片猩红。到处都是压倒的碎裂的盆景灯笼等物。
沈菁皱起眉头，往沈府更深处走出。
大厅极为空旷，到处都是断木碎瓷。沈菁抽出火折子吹亮。雪白的墙面上，一只只血手印出现在眼前，狰狞、血腥。如同一只只地狱恶鬼，咆哮着几乎从墙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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