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宝架着莲花楼哒哒往前。陆小凤和花满楼是骑马来的,自然也是骑马走。方多病早就听过侠探陆小凤的名头,逮着他问东问西,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莲花楼内,江流在二楼休息,李莲花在一楼看书,也是一派祥和。
忽地,林间穿过一阵冷风,肃杀之气骤起。
数十道青影自林间漫出,封死八方退路。片刻前被风卷起的树叶尚未落地,莲花楼外,三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
窗外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却丝毫不影响这一室的安宁。
李莲花屈指翻过一页,光影在书页上倏忽一跳,紧接着破空之声在耳畔乍然响起,一柄锃亮的长刀突至眼前。他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向后滑出半步。手中书卷顺势上挑,轻轻一击,拿刀之人便再也握不住武器,刀自他手中落下被李莲花接住。
李莲花不会使刀,但并不妨碍他以刀为剑。
接连解决几个闯入莲花楼的青衣人,二楼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正当李莲花准备上楼瞧瞧时,方多病突然急迫的朝他大喊:“李莲花!有人上了二楼!”
婆娑步自脚下骤然盛开。
眨眼间,李莲花已掠至二楼。那青衣人尚未回神,胸口便蓦地一痛,绽开一朵血花。李莲花抽剑回身,任由那人从二楼坠落,自己则径直从露台步入屋内,寻找江流的身影。
就见床边小柜上摆着一只打开的药瓶,而床上的江流满头大汗,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
这是给自己下了一剂迷药?
青衣人虽来势汹汹,却难敌众人联手,转眼便溃败而去。
诡异的是,他们撤退之前竟还用王水将地上的尸体溶了个干净。陆小凤的手比脑子更快,到底是抢下一具残尸。
他蹲在地上翻来覆去查验半晌,实在找不出他们融尸的理由,干脆起身拍拍衣袖,看来只能去请江大神医出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热闹的聚众斗殴环节,最爱凑热闹的那个怎么没来?
江流睡醒时窗外暮色渐起。
青溪师姐给的药果然劲儿大,一颗下去都不是药到病除,简直是脱胎换骨。这下病是彻底好了,江流觉得自己又行了。
嗯?
江流坐在床上眯了眯眼睛,直到她下床凑近露台扶手仔细辨认,才确定不是眼花看错,那里就是多了一道新鲜的刀痕。
陆小凤听见二楼有脚步声响起,估计是那一颗药把自己放倒的江潺潺醒了。
“醒了就下来吧。”陆小凤朝着二楼喊道,“李莲花刚把晚饭做好,你倒是会挑时候,确实该叫你馋馋。”
江流将莲花楼的木质楼梯踩得哐哐直响:“陆小鸡,五年前打赌输给你是我此生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
“行了,你俩别贫嘴了,都过来帮忙。”
李莲花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端着盘热菜,两边袖子用襻膊束起,从灶房里钻出来时带着一股人间烟火气。
江流和陆小凤连忙应是,两人一人传菜一人摆菜。花满楼虽然行动无碍,但却没一个人喊他帮忙,他也干脆乐的清闲。
莲花楼不大,于是桌子被搬出来摆在外面,几人围拢着坐下。
酒是自然不能少的,陆小凤宁愿快马来回,也要喝上这一杯。他倒也不劝酒,每人倒一杯后便自饮自酌起来。
酒过三巡,话题很快来到下午那群青衣人身上。
方小宝正好吃完。他不好喝酒,但侠探陆小凤倒的酒必须要喝,他干脆举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结束今天晚餐。紧接着只听碰的一声,方多病一头栽进面前饭碗,然后响起一阵规律的呼噜声。
江流看得无语,端起面前酒杯抿了一口:“陆小鸡,你买这么烈的酒?”
陆小凤心虚的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这方少侠酒量这么差啊。
“算了,他睡了正好。”江流伸手把方多病的脸从饭碗里拿出来,替他在桌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也不用当着他的面打哑谜了。”
陆小凤看向李莲花,他的功夫倒是好认的很。怪只怪方多病年纪小,没见识,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下午是不是有人来过?”
“岂止是有人来过。”陆小凤朝莲花楼后边的阴影里努了努嘴,“喏,那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呢。下午他们撤退时将所有尸体都用王水化了,我猜定有问题就抢了一具下来,不过我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江流点头:“那等天亮后我去看看吧。不过你不是找我陪你去珠光宝气阁吗?这些追杀你的人又是谁?”
“自然是陆小凤惹得风流债了。”花满楼笑着开口,“那丹凤公主可是全指望着你替她复国呢。”
噗——
江流一口酒尽数喷出。
上一个她认识的企图复国的人,还是李祚。
陆小凤诧异的问道:“你这么激动干嘛?”
江流被呛的直咳嗽,李莲花伸手替她拍了拍背,江流也不在意,像是非常习惯对方的好意,缓过劲后才对着陆小凤解释:“巧了这不,复国这事儿我有经验。”
这下,就连花满楼和李莲花也疑惑的看来。
江流对皇权素来缺乏敬畏之心。毕竟宫里那位赵大哥穿着醉花阴的抹胸裙和她一起偷闯樊楼的记忆太过冲击,至今想起仍觉头晕目眩。而晋中原,一个一肚子坏水但柔弱的王爷,更没什么能让江流害怕的。
至于这边的那位,那真就是天高皇帝远,以及与我何干了。
于是她干脆的坦诚道:“实不相瞒,我本人还有一个前朝太子的身份没有交代。”
噗——
这回轮到陆小凤一口酒喷出,只不过他就没人帮着顺气咯。
“哎呀,这么惊讶干什么。”江流哈哈一笑,“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太子的时候,远没有我竟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让人震惊。我那爹,也不对,我的制作人(?)也不准确。反正我就只是一个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作品。”
几人都是第一次听江流提起自己身世。她现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放在曾经也都是一道道她独自挨过的坎。
李相夷二十岁那年从高处跌落,用了十年才成为现在千帆过尽的李莲花。却原来在最初相遇的那个东海之滨,他遇见的江流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江流了。
“以我的经验,复国无非两条路。要么学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可如今朝廷对铁器马匹盯得死紧,怕是你刚凑够百匹战马,六扇门的鹰犬就该找上门了。要么,就借着江湖势力暗度陈仓,毕竟朝廷向来懒得管武林恩怨。所以下午来的那拨人是他们复国的工具?”江流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不是要帮那丹凤公主复国吗?”
陆小凤摇摇头,解释起来:“今日袭击我们的是青衣楼杀手。这丹凤公主所在的金鹏王朝,五十年前曾是西域一个非常富庶的小国。也正因如此,才引来灭国之灾。亡国当日,四位托孤重臣各携一份王室财宝遁入中原,誓要辅佐幼主复国。据我目前所知的消息,这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明面上是关中巨贾,实则是当年的四位大臣之一,更是青衣楼真正的主人。”
“所以阎铁珊是为私吞财宝,才派青衣楼截杀我们?”江流更加不解,“这么说来,丹凤公主的复国大计,不过是个空架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竟全指望你这个江湖浪子?”
陆小凤无奈叹气:“正是如此。”
李莲花思索片刻,沉吟着开口:“金鹏王朝的复国之事过于儿戏,我看未必当真。但这青衣楼是最近十年才在江湖上出现,没人活着见过他们,更没人知道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楼主是谁。你们才得到消息,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前来杀人灭口,是不是有点……”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花满楼顺着李莲花的话接着说下去,“所以我和陆小凤才想去珠光宝气阁问问阎铁珊,当年真相到底如何。”
陆小凤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阎铁珊身边高手如云,万一他真是青衣楼楼主,还要仰仗江女侠救命。”
“好说好说。”
月上中天,几人喝的尽兴。天南地北聊过一回,从此便是朋友。
江流迷迷糊糊地爬回床上时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造反为什么不报官?
方小宝再醒来时,面前只剩冷掉的残羹剩饭。走进莲花楼内,一楼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酒气冲天的男人。
哎。
方小宝叹气,昨晚什么都没听到就算了,还要收拾眼前的残局。他方大少也是越混越惨了。
直到日上三竿,三人才陆续醒来。
案子是要查的,事情也是要办的,但也不必那么着急。
三个一身酒味儿的家伙架着方小宝一起去附近的河里洗澡,将莲花楼留给同样需要沐浴更衣的江流。
方多病不放心,走之前在莲花楼外布下了他天机山庄的千铃阵,以防有登徒子趁江姑娘沐浴时上门打扰。
待陆小凤揽着方多病的肩膀唱着歌回来时,江流已将昨日他抢下的那具尸体检查完毕。
几人围拢到江流身边。
江流朝他们伸出手,掌心里是一只黑不溜秋的泥巴罐子。李莲花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平时行骗……医时,用来装他那个包治百病的神奇膏药的。
“都看看吧。”
江流把罐子递给了离她最近的李莲花。
李莲花接过罐子打开,还没等他低头去看,方多病就已经挤了上来。
两人头挨着头凑近罐子,只见黑乎乎的罐子里是一只沾着血的黑色肉虫,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方多病问:“这是死了吗?”
“没有,它只是在休眠。这应该就是青衣楼用来控制杀手的工具。我猜这虫子每次苏醒时都会令人痛不欲生,而令它再次休眠的药八成就在那青衣楼的主人手里。”
陆小凤皱起眉:“那我们应该如何对付这种虫子?”
“让我想想吧。”
江流从没见过这种毒虫,但她觉得这有点像是制作梦傀时失败的半成品。给她几天时间,不难解决。
几人再次上路。
驾着莲花楼的方小宝忍不住和陆小凤抱怨昨夜的酒太烈,害他一杯就倒。
花满楼的温柔平等的分给每一个人。因此听到方小宝抱怨,便耐心的将昨夜几人的对话为他复述一遍,甚至不厌其烦的回答他突然冒出的各种问题。
这简直就是如沐春风。
方小宝忍不住想,那臭莲花要是能有花满楼对他一半温柔他都心满意足了。
莲花楼刚一驶入珠光宝气阁的地界,就有人在车前将他们拦下。
来人自称是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霍天青,专程前来给他们送请帖,说他家老板诚邀各位到珠光宝气阁一聚。
陆小凤接过请帖与众人对视一眼,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鸿门宴。
本文设定烧冬瓜是李祚的试管婴儿哈哈哈哈哈哈。因为觉得王清将军当爹的话年龄不对,现有剧情里也没听到他有儿子或女儿,又不可能真是江叔路边捡来的,所以还是给李祚当太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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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金翎葬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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