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暑气渐褪。树叶开始由绿转黄。
梅疏影坐在茶馆窗边,手捧一杯颜色浅淡的粗茶。他对面坐着一名红衣中年男子,面前桌上只放了一碟花生。
那日,梅疏影离开栖霞庵后,在附近搜索一番,没寻到任何信息,又回到栖霞庵趁着夜色潜入其中。因不擅隐藏,梅疏影没敢靠太近,凝神细听,只断续听见江轻霞与陈莺莺在交谈,具体内容不甚清楚,唯“交易”二字还算分明。陈莺莺动向颇为奇怪。她在栖霞庵住一晚便走,步履匆忙。潜伏暗处的梅疏影意外瞥见,陈莺莺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绣花鞋。
“红鞋子”组织梅疏影知晓,陈莺莺会参与其中他很意外。在川蜀时,梅疏影从未见过陈莺莺穿红鞋。她定是后来加入。而后他追着陈莺莺脚步去,却不知为何把人跟丢了。陈莺莺实力差劲,梅疏影不认为对方有能力甩开自己,必然有旁人在为她混淆视线,利用在暗处优势算计了他。
追丢便追丢。梅疏影被再次找来的玉罗刹绊住脚步,无暇去想陈莺莺之事。
这位西方魔教教主这几日空闲得很,跟着梅疏影在城里乱逛。
桌上花生是玉罗刹点的,他却一颗都没吃过。
梅疏影伸手,将花生碟挪到自己面前。
“吃不惯就给我。”他说道。
才剥了一颗,梅疏影还没放自己嘴里,指尖夹着的花生就到了玉罗刹手上。他手上剥花生动作一顿,随后干脆剥几颗全搁碟上玉罗刹那边。结果玉罗刹又没兴趣吃了。
“感情你是抢来最好吃?”梅疏影手上动作不停,余下剥的几个要自己吃的也被玉罗刹夺去,“幼稚。”
他没兴趣看对面那张易容后无比平庸的脸,转头竖起耳朵听说书人讲述。
江湖消息总是八卦传得最快,楚留香大破蝙蝠岛一事,已被编作说书的故事。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是蝙蝠公子一事惊了不知多少人,一时无争山庄名声也受累。原东园得知原随云坠入海中,寻不见尸体,苍老了十几岁,将无争山庄封闭起来,从此闭门谢客,再不理江湖事。
江枫为了宫九不沾上他家,及冠礼后跟燕南天在江湖同行。而燕南天当真信了梅疏影的话,去寻薛衣人比剑。薛衣人也确实应下。传闻这次切磋,是燕南天胜了。然后,江枫被恶人谷萧咪咪看上,却如何都不受其吸引。萧咪咪头一次遇见如此难以得手之人,更是喜爱,联合恶人谷其他几人出了昏招,算计燕南天,却叫燕南天杀死两人,带着江枫负伤逃离。
陆小凤侦破绣花大盗便是六扇门捕头金九龄,而后从金九龄手上得到了关于欧阳情的消息,追着消息而去,不知所踪。梅疏影从他那儿得了新信息,说是金九龄似乎与宫九的无名组织有合作。
至于关东万马堂,近日来了一名黑衣刀客。他是来复仇的。传闻万马堂手下已经死了好些人。
玉罗刹将这个消息当做谈资讲与梅疏影听。他似乎既不在乎万马堂死活,也不在意刀客死活。无论这次复仇结局如何,罗刹教永远能从中得利。
梅疏影问道:“那名黑衣刀客……是傅红雪?”
玉罗刹道:“是花白凤的儿子,傅红雪。”
罗刹教建立比花白凤曾经所在的魔教要晚些,但玉罗刹不惧白天羽,所以那个魔教被白天羽打出势力范围了,罗刹教没有。罗刹教与神刀堂井水不犯河水。
梅疏影叹道:“他已杀了很多人。”
玉罗刹道:“他还会杀更多人——你认得他?”
梅疏影答:“认得。我还在山谷里时,遇见过他。”
玉罗刹道:“我养的那帮人真是个顶个废物,你与他在教内范围活动这么久,也没见他们汇报过。”
梅疏影道:“若我真想躲起来,是没有人能发现我的。他们畏惧你,不敢用捕风捉影的言论糊弄你。”
玉罗刹冷笑一声。
桌上一碟子花生已变成一堆壳,里头半数多都进了玉罗刹肚子。梅疏影剥完花生,手上无趣,摆弄起花生壳。
他说道:“我本以为傅红雪回到母亲身边,是件好事。”
玉罗刹对这个话题没趣,只说道:“可笑的想法。”
梅疏影道:“可我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母亲。傅红雪是个很好的孩子,就这样被仇恨毁了很可惜。”
玉罗刹道:“惺惺作态。你若真心在乎他,就不会一直不闻不问,到现在才提起。”
梅疏影笑了,说道:“我本不在乎他,但我在乎叶开。叶开把他当做朋友,我自然也要看看叶开一心想救的朋友是何模样。”
被梅疏影捏成粉末的花生壳回到了碟子中。
原本那儿盛着满满当当的花生,现在上面盛着满满当当的花生壳粉。
梅疏影将茶浇在碟子里,看那堆粉末湿透。
他说道:“现在我在想一件事。”
玉罗刹问:“什么事?”
梅疏影道:“那个孩子一定很恨我。若我没有离开,他也不会回到痛苦的仇恨中去。”
玉罗刹道:“那他非杀了你不可。”
梅疏影道:“可惜他杀不死我,所以我在等他来杀我——听我自说自话很无趣吧?”
玉罗刹道:“开始是无趣的。但我现在很期待傅红雪来杀你,无论你们两个谁死在谁手上,都有意思。”
梅疏影叹了口气。
他说道:“我们为什么一定会有一个人死呢?”
玉罗刹勾起嘴角,说道:“因为我想看。”
梅疏影道:“你若是想看我杀人,为什么不亲自来试试?”
像瞧见什么稀奇事一般,玉罗刹上下打量梅疏影。他说道:“你何时喜欢起和人比武来?”
梅疏影道:“不是我要喜欢,是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为此,我必须破境。剑道也好,武学也罢,若触不到‘道’的边界,我永远不能知道我渴望的真相。”
玉罗刹道:“那便来。”
话音未落,茶楼窗边座位上已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碟花生的粉末和已喝完的茶杯昭示着方才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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