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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美人无泪(二)

美人图虽美,但不应在楚留香盗取物品之列。

梅疏影仔细问了楚留香才知,这张美人图意外辗转到宋甜儿手中。她在外行走时赌气给调戏她的人下绊子,最后得了这张图做赔罪。之后宋甜儿出现了一些异常,居然说出“真想亲眼见图上之人一面”这种话,并当真花心思去找人。一开始同她一块儿的苏蓉蓉和李红袖只当她玩闹。宋甜儿本就是三人中最活泼的,好奇图上女子去寻人也不怪。直到她丢了图又失去联系,二人这才着急。

正好第二日楚留香就回到船上,她们立刻同他说了此事。苏蓉蓉打听到美人图已到京城,认为这张图必然和宋甜儿的失踪有关,在与现主人交易无用的情况下,央着楚留香去拿。

不知怎地,听完前因后果之后,梅疏影竟想看那美人图一眼。

这不是什么难事,楚留香也信得过梅疏影,就带他去自己落脚点。

那是一方闹市中的小院。

苏蓉蓉开门时,发现楚留香回来还带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认出来人。容貌俊美,眉间一点黑痣,还是楚留香认识信任之人,除情报中的梅疏影还有谁呢?

介绍还是应有的。楚留香给苏蓉蓉和梅疏影相互做了介绍,随后说出梅疏影想看美人图之事。

“苏姑娘,叨扰了。”梅疏影浅笑道。

美人图被放在书房,未曾挂起。画卷的纸张与画轴用的都是凡品,并无特殊。

楚留香将画卷轻轻展开,梅疏影好奇望去。

图上是一名白衣女子,气质出尘,恍若仙神。她生得极美,无一丝瑕疵,却叫人生不起半分欲念。唯独一点遗憾,美人闭目,不见双瞳。

“咚”一声响。

黑衣青年面白如纸,神情惊骇莫名,一只手攥着心口处衣衫,一只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肉中,指缝间渗出几缕血丝。他脚步不稳,方才就是为支撑自己身体,一拳砸在桌上才发出那般声响。最奇特的是那双原本明亮的眼,此刻黯淡得像随处可见的灰石。

楚留香一惊。他从未见过梅疏影失态,即使他们初见时,梅疏影痛苦昏迷,也依旧不改其镇定从容,甚至只因信任自身识人之能,就轻易将身家性命交付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好似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真正痛苦与恐惧一般。

在梅疏影摇晃欲倒时,楚留香赶紧抱住了人,不敢叫他摔到地上去。

“子清?”

许是因目光从美人图上移开,梅疏影渐渐恢复正常。他喘了几口气,轻声谢过楚留香,又拜托他将图上的女子遮起来。

楚留香问道:“你可是认得画中那名女子?”

梅疏影先是摇头,随后微微蹙眉,说道:“我好似在哪儿见过她,但看见她,我就心中悲痛万分……我想再看看画作其他部分,若是不看她,应当无事。”

楚留香寻来张纸,略叠几下遮住图中美人。

这几日他也看过这张图,只觉得这名女子生得极美,又气质非凡,没有其他感受,分辨不出这张画有何邪性之处。包括那些收藏画的人,受影响最少也需三五个月。他们就算被影响,也只是想找找画中人,画脱手之后这一念头就会慢慢消失。

梅疏影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手。擦到一半,他觉得手帕触感不对,才发现是陆小凤将他打吐血那一日给他的手帕,上头还绣了一个“薛”字。想到对方说过曾与薛冰同行,梅疏影一下就知道这帕子原主人是谁,不由得尴尬一瞬,并决定回去就把这手帕烧了,省得惹出麻烦来。

他又去看那幅画。

人像背景是一树桃花,画上无印章,却有题字。与画像精美样子不同,题字之人似乎不太认字,字写得缺胳膊少腿。

但梅疏影认得这些字。

毫无疑问是简体字。

字迹也熟悉,正是他自己的笔迹。

来此间几年,他书法略有精进,写出的字板正,不至于歪七扭八。但他在现代时也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因为没有持之以恒而荒废。那时他写的毛笔字,正是这般模样。

偏偏对画上美人,以及这张画,他全无记忆。

梅疏影不是执念之人,他能够在这古代江湖混得如鱼得水,自然依托他强大的适应力。固然,他对自己身上的问题有疑惑,想要寻找真相,但没头绪时也不急一时,只好好享受着这第二次生命。这张美人图给他敲了警钟。他的穿越恐怕另有隐情。

“图上字迹稚嫩,又错误颇多,作画之人与题字者应并非同一人。”楚留香分析道。

“不……是同一人。”梅疏影说道。

他脚下一动,没站稳,下意识抓住身旁手臂。

楚留香马上反应过来,让梅疏影靠着自己。

花香叫梅疏影心神安定不少。

“你要不要去休息下?”楚留香问道。

梅疏影摇摇头,说道:“一会儿就好。这作画之人和题字之人……应当都是我。可惜我认得出自己的笔迹,却不记得这张画何时所作了——先前未告诉你,我其实失去了许多年的记忆,三十岁以前之事,半分都不记得。”

楚留香道:“‘千金回生’在三年前横空出世,最早出现于五年前,自罗刹教方向而来,路过‘落雁镇’,救了一位快病死的老伯,换了一串铜板。在此之前,无任何人见过你。”

梅疏影默然不语,心里惊涛骇浪。他确有找过身体原主人的踪迹,却没寻到半分线索。他不认为有这般实力之人会默默无闻。难不成这身体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低头去看画。蒙住美人的画也叫他心烦意乱。梅疏影背过身去,让楚留香收好画卷。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身体比之前好些,手脚回归了他的指挥。

担忧友人身体,楚留香划了一间屋子给梅疏影休息。

梅疏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爽快躺下,只闭目片刻,就熬不住疲累睡了过去。

再睁眼,他看见一名陌生姑娘站在门口,好奇向屋内张望。

宋甜儿失踪,能在此地的应是李红袖。

“李姑娘。”梅疏影轻声说道,“若有事想问我,进来便是,我又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

李红袖走到梅疏影身边,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楚大哥相貌上一较高下之人。”

呛咳两声,梅疏影不好意思般道:“姑娘过奖。”

李红袖无在此事上做纠缠之意,快速说道:“听闻你看完那张画差点晕过去了,是怎么回事?画上姑娘可是你认识的人?”

梅疏影马上意识到李红袖想要从他这里找到破口,以方便寻找宋甜儿。

他说道:“我应当认识画上之人,可惜我只是分辨出画作和题字兴许是我自己所作,记忆半点都无。”

李红袖又问:“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她声音极轻,似在自语。

梅疏影答:“可能是我曾辜负过那名女子,或者她已经死了。我看见那张画,感到非常难过悲哀,以及极端的痛苦,痛到我觉得此生不愿再想起。”

李红袖愣了愣。

她说:“那过去的你一定很爱她。若不是爱得太痛苦,一定不会忘的。”

梅疏影叹气,说道:“也许。”

但他隐约觉得失忆另有原因。穿越之事太过离奇,他不欲与其他人讲述。他们不知晓这一点,误解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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