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人不可能一直在马车上,偶尔总是要停下来,找家旅店客栈,躺在可以把脚伸直了的床上,再喝一壶烫好了的热酒,这日子才过得下去。
陆小凤吃得了苦,却也不会平白的委屈自己,若是身上有钱,附近又有好的酒楼客栈,不是火烧眉毛的话,他也总是要去坐坐的。
不多时,伙计就殷勤把酒楼里的招牌名菜一道道的端上来,动作麻利,嘴上也不忘介绍一二名菜后面的传闻故事,虽十之**都是杜撰,可听来也是趣味。
这客人听着故事,嘴上吃着美味佳肴,窗外是宜人的美景,当是心旷神怡,也不怪这酒楼是当地的招牌,只是……有菜无酒呀。
“这十里香,小店一日只卖三壶,不巧今日的已经卖完了。”伙计道。
陆小凤不免遗憾。
花满楼倒了杯茶,想到如今刚到中午,便忍不住笑道:“看来的确是好酒。”
“好酒向来不等人。”陆小凤接道,其实何止是酒,人也是不等人的。
花满楼笑而不语,伸手正欲为陆小凤倒杯茶,却突的顿住,转头直愣愣的“看”向无人的楼梯口处……
灰衣伙计手上端着一个铜制小香炉,步伐稳健,踩着楼梯上来,刚一在二楼梯口站定,就瞧见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两位客人直勾勾的朝他看。
伙计心里面不解,可也轮不到他问客人的事,低着头匆匆的走到天字号厢房门口,正欲敲门,小心一转头,却见那两位盯着他看的客人也跟了过来。
那披着红披风胡子有趣的客人还朝他笑了笑,黄衣的那位俊俏公子却好像带着什么疑虑。
伙计有些不敢敲门了,厢房里的可是老板,这两位客人是想做什么?
伙计不动,客人们也不动,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就在有一人要耐不住开口的时候。
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的却不是天字号房,而是天字号房对面的那间,开门的是一位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按伙计的眼光来说,这位客人长得很好,就是看起来阴沉了些,不爱说话了些,有些吓唬人。
“你为什么还不进去?”一点红看着站在门口不敲门又不说话的伙计微微蹙起眉来问道。
伙计知道一点红是跟着老板一起来的,是可以信任的,于是这个眼睛一转,就瞄向的不远的陆小凤二人,只瞄了一眼,又看向一点红,然后多的话他就不用说了。
一点红眼神冷漠,扫向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言未发,看了片刻却又平淡的收回目光,只当二人不存在,向前两步,伸手敲了敲天字号的房门。
房门很快的被人从内打开,那人未走出来,陆小凤瞧不见样子,正要走上前几步看个仔细,却听一道那熟悉的女声问起。
“怎么了?”
“果然是扶姑娘……”花满楼下意识低声一句,却叫耳聪目明的一点红又看了过来。
陆小凤已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咳嗽几声,正要说些什么,房里的人却先走了出来。
不同之前,她着一身白裙,乌发用玉簪挽着,衣袖稍稍往上拢,露出半截雪白的玉臂,施施然地望了过来,像是在等他说什么。
可陆小凤一时间竟成了个哑巴,他好像现在说什么话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本来就有一些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她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有些无奈,侧开身子让出空间,道:“都进来吧。”
除了送完香炉的伙计,三个大男人就这样进了同一间房间,房间内的布置自是雅致,空间也足够大,红楠木的案桌上面放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包像是干花瓣药材之类的东西,当然,最显眼的陆小凤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就是那三瓶用白瓷瓶装着的十里醉了。
扶双把香炉放到一张小凳上,点了香,这才看向他们,却也不开口,对面的聪明人这个时候就应该知道要主动。
陆小凤露出笑来,可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一点红锐利的视线就扫向他,语气十分生冷问:“你就是陆小凤?”
“我是陆小凤。”陆小凤笑着,一派轻松的点了点头,好像对对面发散而来的敌意毫无感应。
下一瞬,一点红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电光火石间,人都还未来得及感到惊讶恐惧,两根手指已然夹住剑刃。
灵犀一指果然厉害,一点红自出道以来头一次遇到能接住他的快剑的人,眼中复杂一闪而过,也未再继续出手,只僵在原地。
陆小凤面上已不见笑色,刚才那一剑若是再快上两分,他如今便是一个死人了。
“他叫一点红,是现在江湖上最好的杀手,他本来是要来杀你的。”扶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惊讶,无论是一点红拔剑,还是陆小凤接剑,“现在你就站在他面前,他总是要出一剑的。”
她曼步走到二人近前,极其自然的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捻起锋利的剑刃,另一只手按在陆小凤的手腕上,不需要使多大的劲儿就叫两人乖乖分开,又转头对着面上已带上严肃之色的陆小凤,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现在他的剑已经出过了,不会再对你出第二剑。”
陆小凤……陆小凤此刻心情尤为复杂,天晓得江湖上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多厉害又有个性的杀手,且都盯上他了,这腿上又忍不住好像在隐隐发疼,脸上不由泛起苦笑,忍不住问了句:“那我要是接不住他这一剑呢?”
这个问题本就是白问的,要是接不住,自然是要死的,可人有时候就是要问一些明明知道的问题。
扶双一顿,看着对方,缓缓吐出一句:“我相信你接的住。”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时间竟是好听的不得了,陆小凤立时只觉得思绪一停,思绪回来,也来不及细想,就听到她的下一段。
“本来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打算拿你来试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俩能找到我……你们该去找西门吹雪的,我也该在这儿调调香,杀杀人。”
扶双轻飘飘的隐蔽的看了一眼听到杀人,面上微微泛起愁绪的花满楼,然后悠悠的看着陆小凤,语带戏谑:“你说你们是不是自找麻烦?”
陆小凤已经没有脾气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对女人有太大脾气的男人,更何况,他已认为她对他是很好的了。
“故友重逢怎么会是麻烦。”他笑着,语调带着轻微的上扬,他现在不像是个刚接了一剑的人,更像是个刚收到姑娘一束鲜花的人。
“如果你觉得刚才的不是麻烦的话,那等你请西门吹雪,叫他见到了我,那一定是麻烦了。”
陆小凤一愣,问道:“你见过他?还得罪过他?”
什么人能得罪西门吹雪?作恶多端的人。
而得罪他的人通常都已经死了,还活着的也离死不远,所以那些该活着的人就应该跑得远远的,跑到天涯海角去,又怎么能主动凑到他面前呢?
这是件很危险很严肃的事情。
可她笑的有些狡黠,也不直接回答,她说:“你可以去问他,他有没有被惹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呀。”
听着这话,看着这人,陆小凤突然体会到了一种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老鼠,她是一只猫,她分明能一爪子拍死他,吃了他,却偏偏要往他最难受的地方挠一挠,不伤他,他若是疼了,她说不定还会温柔的拍拍他,细心的照顾他,可也不会让他太好。
“现在,你还觉得你我之间再次相遇不是麻烦吗?”
她的声音那样轻,可她的眼神却透出一种无可撼动的自信,她是问问题的那个人,可是她真的在乎答案吗?或者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了?
“扶姑娘若是和西门庄主有怨,更应该早日解决。”
一直保持沉默的花满楼突然开口,他上前两步,带着温和可亲的笑容,用着每个人都会耐心听两句的真诚的语气,就这样自然的加入了这场对话,同时也将陆小凤从一种难以形容的困境里拉了出来。
“我虽然从未见过西门庄主,可素来多有听闻,西门庄主并非是心胸狭窄之人,扶姑娘也不是什么恶人,想必你与西门庄主之间就算有什么误会,有陆小凤在也能化干戈为玉帛,避而不见绝非长久之计。”
说话真的好听,还很有说服力。扶双内心冷漠的评价着,面上还带着笑,看着一派从容的花满楼直接问了一句:“所以……你想我跟你们走?”
花满楼顿住,这个人好像窘迫起来,或者说是不好意思。
可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于是没有人说话,安静到诡异的房间之中就只剩下一片寂静,香炉还点着,袅袅的轻烟上浮,半晌才终于有人开了口。
“……我还有些事做,现在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你们也该忙你们自己的事了。”沉默持续的太久,话题就该结束,扶双态度友好地下了逐客令,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叙旧也应该把握时间和分寸,更别说,其实他们分开也没多久,而且分开的理由更是亲近太过。
等到沉默的不知在想什么的两人离开,扶双将门一关,视线终于看向无声无息的一点红。
“你说你信任他……”一点红的声音有些干涩,可能是他沉默的太久了,也忍耐的太久了。
扶双有些惊讶,她反问:“刚才那么多话里,你最在意这一句吗?”
一点红冷漠的表情已经破碎,俊俏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羞愧与难堪的混合情绪,他并不是个聋子,也不是个傻子,他的剑很快,他杀过人,江湖中有很多人都怕遇上他,从小到大的训练让他变成一个出色的剑客,一个必要的时候足够无情的杀手,但在他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在她面前他总是会感到一种脆弱。
一个脆弱的人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的,更控制不了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往往当反应过来,当被人点出来,那种难堪会让他们想要杀了自己。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剑很有自信,我相信陆小凤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扶双认真的解释着,很多时候她其实都是个很诚实的人,她基本不说假话,只是精通语言的艺术。
她知道信任是通过行动而非语言。光靠语言说出来的信任,信任失败了没有任何损失的信任,全都是好听的话,不能说是撒谎,只能说是无根浮萍,没有证据证明,不过这根本也不需要证明。
“当时你和他之间距离不过二三步,如剑一般的长兵本就难以施展,更别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最善防范他人的主动进攻,你处弱势,他处强势,你也未尽全力……我并非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天时地利站在他那一边。”
一点红紧抿着唇,低着头没有回话,他似乎是听进去了。
没有把握重点的事业强人扶双觉得他还是很介意,毕竟他向来不以一个杀手的标准要求自己,而是以一个剑客,剑客不喜欢找理由,喜欢认死理。
越说武功的事越是理不清楚,叫他想不开,倒不如搞些别的。
扶双道:“陆小凤机敏聪明,花满楼心思缜密,这二人合在一处,虽然明面上一个比一个好相处,但是迟早会发现我们的身份,须得早做准备。”
一点红突然问道:“什么准备?”
扶双叹息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自然是撕破脸的准备。”
她伸手拉住了一点红,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疲倦,一想到一提到杀人啊,决裂啊之类的,她就很容易累,这其实是人性的一种证明。
“你该好好的休息,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一点红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声音语气显得柔和一些,任何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疲倦的时候都不会大声的粗鲁的说话的。
当这个男人感觉自己被自己心爱的人需要的时候,他的心就会被满足塞满,一切的不愉快好像都能暂时的被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一种使命感,责任感和幸福。
扶双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到床边坐下,她身子靠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现在一点红不会再去想陆小凤了,只要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被她需要,他的脑子里就不会装下别的事情。
这很好,这正是扶双想要的。
我实在是太懒了,明明是很想更新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敢看评论区了,良心会痛。
看到催更又没有更新,良心正在谴责我。
这一张可以脑补成打游戏,一个男人一个怪,啊,对,跟女主一比这些男的好像都是恋爱脑,品不出女主角哪些是场面话,哪些是客套话,哪些又只是让你听起来开心的话。
终于,西门吹雪下面终于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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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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