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里还有人没抓住么?”那倭寇心生疑窦,手按在腰间佩刀上,浮现杀气。
他身边跟着那个点头哈腰的人头上已经生出冷汗,他翻开名册:“这个,小的找找……只有一个叫狗蛋的小孩儿,两天前下水摸鱼,人被水冲走了,一直没找到。”
这边麦垛旁,两人听见那走狗这样说便明白:这村子中怕是无一人幸免遇难。
“那我的金太郎怎么会叫?”那倭寇不满。
东方盛既恨对方此等行径,不杀之难以平愤;又恨自己冲动之下,恐有暴露行迹的可能,单自己暴露也无妨,却要拖累言大夫。
不料,言无咎看向他的眼中却全无责怪,而是安抚的将他握紧的拳头掰开,另一只手指腹轻柔地在他掌心上涂抹着某种药膏。
待到言大夫收回手,东方盛才意识到手中伤口已经不在作痛,紧接着,伤口处竟缓缓止住了血,言大夫又示意他将手反过来放在地面上……此时犬吠声越来越近,东方盛本想窜出去一人做事一人当,引开他人视线。可在看到言无咎如往常镇定之际,却下意识按照他的吩咐如此做了。
紧接着,那只狗窜了过来,随即……兴高采烈的咬住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一只耗子,回到他已经缓步靠近的主人面前。
东方盛:?!
那倭寇抚掌笑道:“什么啊,原来是只小老鼠。料你们这帮人也没有这般鼠胆。”
虽说的是鼠,东方盛仍觉得心中有无法抑制的怒火腾然升起,只是这次,他只是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安顿好言大夫,等这些人离开村子,他定要将这些人抓住活剐了,慰藉同胞在天之灵……东方盛恨恨想到。
他看见对面的言无咎嘴唇长合,无声问道:你想报仇吗?
你想杀掉这些人吗?
东方盛不知道言无咎会怎样看待杀心如此之重的自己,但他点头。
他毫无隐瞒的点头,一字一顿:我想,杀光他们。
不仅是倭寇,还有那些贪官污吏、那些为这些倭寇钱财而卖命的所有人,不管是倭贼还是汉人,他都想杀个干净。
但他没想到,言无咎忽而笑了。
他道:亦有此意。
……
为救那些被倭寇逮住的女子,言无咎二人所剩时间极少。
趁这些倭寇回村,叫那些村妇为他们生活做饭,东方盛在言无咎的指使下去探查敌情,回来后神情凝重:“人数……远比我想的要多。”
此时这两人已经回到不远处的山林里,东方盛还小心的将言无咎带到树冠上坐着。言无咎问:“约有多少人?”
“约有百十余人,其中甚至有十余骑兵。”此处的骑兵,想来是官兵,而非倭寇。
“即便是官兵,也不能放他们回去……你会害怕吗?”言无咎想起他的身份、他对救了自己的老丈和皇权的尊敬,试探问道。
“我有什么好害怕,我只怕不能将他们一个不落的杀干净。”东方盛攥拳,只是这次,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
“好。”言无咎轻声道,“那么,我教你如今如何以少胜多。”
“仅凭你我二人?”东方盛迟疑。
言无咎看看自己的腿:“如果两个人听起来比一个人更多一点的话。”
“不过,你武功很不错,不是吗,”言无咎也不在意东方盛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扫一眼约莫有几丈高的树,满意道,“这让事情比我预料之中简单不少。”
“一切……听言大夫的。”
……
日落西山,最后一缕炊烟自天边缓缓消散,那群蛮子便有剥下一层人皮,一个个像发情的失了理智的狗,露出淫邪面容,佝偻着背晃动自己满是污秽的手,欲要行不轨之事。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自官道方向破空而来,锐利箭头自空中划过凌冽银光,正中那搓□□笑的倭寇首领眉心。
他的面容还未彻底转变为惊恐,就已经丧命黄泉。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败类残躯倒地的声音引发众人惊叫怒吼。尘土飞扬间有人拿起刀、有人跨上弓,紧接着,远方接二连三射来无数箭矢,有人中箭倒地,发出哀嚎。哀嚎声里,那些倭寇听见远方马蹄飞扬声和追击来的官兵“敌寇在此”叫阵声,一个个缩起脑袋。
“怎、怎么办……”有人这样慌忙问。
“还能怎么办,跑啊!”话音落下,已经有人翻身上马,向远处奔去。
无人在意刚刚此人好似好中了一箭倒地不起,只一昧慌乱。
群贼无首,总有再多手足也难以反击,只等踏上死路。
“我的马……我的马呢?”
“还管什么马,先跑了再说。”
此时前面那人已经跑得没影,骑马的跑步的边无脑跟上。落在最后一个人总觉得又何处不对,下意识回首望了一眼。
漫天尘土之中,是重重叠叠骑兵的影子,为首一人抬起弯弓,便要向这儿射来一箭。
那人再来不及细想,步履踉跄向前跑去,鞋子都跑掉也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若再回头看,他大概就能认出领头的那匹马就是自己队伍里丢失的坐骑之一,而尘埃散去后,显露出马身后的一面藤墙。
言无咎的腿早已经没什么痛觉神经,但是看它们在马背上摆来摆去的样子,还是一阵幻痛。
村子里的妇女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有一头缠汗巾的强壮夫人上前,迟疑问:“壮士……只有一个人么?”
若说只他一个,怕这些妇人惊惧之下再做出什么难以控制之事,言无咎微笑,“我的同伴正要处理掉这些恶贼,诸位如今安全了。”
他话音落下,四下皆静,许久,才有妇人抑制不住的啜泣声响起,压得极低,却因为此起彼伏逐渐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流。
言无咎坐在马上,垂下眼眸,为活着的人、为归于尘土的生命而默哀。
有风吹过,带来彼岸的气息,马儿打了个响鼻,他摸摸马头,向远方眺望:逝者已矣,接下来,只希望东方那边一切顺利。
顺利的,为惨死的冤魂报仇。
东方盛在此计开始前,便偷到一套倭寇衣服,混迹其中佯装中箭,又第一时间抢走马匹,向安排好的方向御马,待到他们布置的位置,便勒马止步,狠狠向另一方向抽打马腿,让马掉头逃走。他则隐于树后,静待敌人前来。
不过片刻功夫,第一批人骑马匆忙赶至,林中光线渐至昏暗,马儿步伐也同步变得迟缓。东方盛默念三声,自地面摸索到一个绳结,猛地一拽。地面上纵横交错带着尖刺的藤网被一把拽起,随着人力而摇动,刺入脆弱的马腿之中、套出还在行动的马蹄,让马瞬间失去平衡。马上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马嘶鸣声,紧接着就被摔下马去,被躁动的马踹碎肋骨,或者不停踩踏。一时之间,人与马的哀鸣声响彻密林,又被重重掩映的树木吸收。
东方盛放下网,马便四下逃窜开。少倾,东方盛面带嫌弃的踱步过去,屏息捡起这批人的衣服。
……
抛来的倭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越发漆黑的深林中艰难跋涉,使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人的身形。他们用自己的家乡方言抱怨:“带队的走的这是什么路。”
“没办法,大道上有他们的官兵。”
“按理说,这个村庄这么隐晦,我们的行动也很谨慎,不应该被发现啊?”
“会不会……有叛徒?”此话一出,好像戳到众人痛处,同行行动僵硬起来,用余光瞥向近在咫尺的同伴。这个瞬间,原本看似正常的举动,便都暗藏杀机起来。
“要不……分开走?”有人提议。
继而,是锐器划过皮肉的声音,远处有人无声倒下,人体落地的声音遮盖住同样高空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只有当带着芳香气息的碎片溅在其中一人脸上时,他才似有所觉的抹了一把脸。
是……蜜?
他下意识向脚下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自被摔碎的巢中爬出,他惊叫出声的瞬间,一只只马蜂已经振翅飞起,宛如一场小型的黑沙暴,与沙暴类似,所过之处,夺下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余下众人头脑中一片混乱,无力再多想,只得踉踉跄跄继续向前跑。
身后倒下的是敌人还是同伴?杀死他们的是来自叛徒的刀锋,还是漆黑的深林?
血腥味越发浓郁时,他们甚至听见了野兽的嚎叫,原本疲惫不堪的步伐又一次强行加快,无数人在恐惧驱使下向后望去,然后,一脚踩空,落入插满尖锐竹节的陷阱,还未叫出声,尸体就被一个又一个同样失足的同伴砸入深渊的最底端。
东方盛微微喘息——他杀掉了其中多少人?那些陷阱杀掉了多少人?自相残杀的人数呢?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如今还站着的,仅剩他一人。
“言大夫……”他喃喃,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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