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萨姆的提议,迪恩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不行。想也别想,萨米。”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我们这次一起行动,听到了吗?谁也别来孤胆英雄的那一套。”
萨姆只是摇了摇头,态度温和,但也毫不退让。
“这是最明智的决定,迪恩,你心里也清楚。”他扭头看着哥哥,“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那些人随时会卷土重来。我们需要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扭转局面。”
迪恩瞟了他一眼,脸色紧绷起来。
萨姆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调侃地说道:“而且实话实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医院这个挑战呢。”
“你是指那群身材火辣的护士?”迪恩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你知道我的原则,萨米。我绝不跟怪物约会,绝不!”
萨姆喃喃说道:“是啊,绝不和怪物约会。”他扭头看着迪恩,故作沉思,“所以当年是谁和一个亚马逊女孩睡了?”
“事过境迁,萨姆,事过境迁。”迪恩满不在乎地说道,“而且我只是和亚马逊女孩睡了,你可是和恶魔睡了。”
萨姆回击道:“你还和天使睡了呢。”
“是啊,罪名成立。”迪恩严肃地点了点头,但转眼就沾沾自喜地笑了起来,“告诉你,萨姆,我可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忍不下去了,终于咳嗽一声,好让他们记起来自己的车后座上还有个大活人。
“萨姆,”我双臂交叉在胸前,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去找雪柔,你准备去哪儿找呀?”
萨姆和迪恩对视了一眼,前者沉吟了片刻,回答说:“旧寂静岭。我觉得她也许躲进住宅区了,至少是一些小女孩会觉得安全的地方。电影上就是这么演的。”
我默默颔首。但迪恩显然不喜欢这个主意。
“老弟,你说的可是个人口两万的镇子,”他旧调重弹,“就算只是住宅区,你也根本找不过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应该一起行动。那群人要是想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这次会好好教他们做人。”
萨姆无奈地说了一声:“迪恩。”
“不行。”迪恩不客气地说。
萨姆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茫然地和他对视片刻,刚想开口询问,他就又把头扭开了。
“迪恩,就相信我这一次,好吗?”萨姆说道,“我不会搞砸的,我保证。”
迪恩欲说还休。兄弟俩无言地对视一眼。几秒钟后,迪恩沉下脸,愤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竟然真的把车在路边一家荒凉的咖啡屋前停了下来。
寂静中,萨姆伸出手拍了拍迪恩的肩膀,说道:“谢了,伙计。”
他正要打开车门,迪恩叫住了他。
“六个小时之后在咖啡屋汇合,你听到了吗?”迪恩不高兴地说,“不管你找没找到那个女孩儿,等我开车回来,我要在这个咖啡屋前看见你这张蠢脸,听明白了吗?”
萨姆笑了,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别跟护士**。”
“贱人。”迪恩笑骂。
萨姆毫不客气地还击:“混蛋。”
我冲他俩翻了个白眼,这次连咳嗽都懒得咳嗽了。
终于,萨姆下了车,在关门之前,他把手臂搭在车顶,弯下腰,郑重地对迪恩说道:“注意安全。”接着目光扫向我,话却是对迪恩说的,“还有,千万记得照看她,好吗?”
“行,行。”迪恩不耐烦地回答,但一直等到萨姆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与夜色中后,他才重重踩下油门。
车子稳稳驶离路边,然后加快速度向着南边一路开去。
之后的旅程中,我们两个都很沉默。迪恩打开过一次电台,但传出来的净是些刺耳的噪音,他就低声诅咒着又把电台给关了。
我虽然很累,但精神却始终紧紧地绷着,怎么也没法安心休息。
如果有的选,我宁愿和萨姆一起在旧城区搜寻失踪的女孩,即使冒着被那群野蛮教众追捕的风险,也比到那个笼罩在黑暗力量之下的医院去要强。
我只看过一次《寂静岭》的电影,那还是在入职培训的时候,作为学习资料统一组织新人观看的。
不像迪恩,我可一点也不喜欢女主角在医院地下室遭遇的那群“护士”,或者其他任何出现在电影里的怪物。
荣格心理学与否,在我看来,怪物就是怪物。长得丑不说,还总是跳出来吓人。
更糟的是,现在我一点儿也不确定这里的怪物——公司所谓‘耗费无数心血和资源’研发出来的NPC——是不是真的只会吓人而已。
还是说,它们在其他方面也无师自通,成为了真正的怪物。
也许在内心深处,我早已承认这场游戏不再是游戏,而是某种可能致命的东西。但对于这个糟糕的可能性,我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世上根本没有怪物,就像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孩子一样。
因为这样更简单。
“嘿,你,坐稳了。”迪恩的声音打破车内的寂静,冷不丁将我从令人不悦的思绪中唤醒。
我猛地直起身子,还没开口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怎么了?”
“我们有伴儿了。”迪恩简短地回答,听上去波澜不惊。但紧接着,他猛打方向盘,差点把我甩到车门上去。
“靠!”我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试图在急转弯中稳住自己。
“谁追来了?”我扭头从车窗努力向后张望,“迪恩?谁追来了?”
“怪物们。”迪恩淡定地说,眼神在几个后视镜之间转来转去,“这回可是有一大群呢。不过别担心,我能甩开他们。”
说完,他猛踩油门。“轰”的一声,车子明显开始提速,风驰电掣般穿过空荡死寂的街道,在下坡时几乎要飞起来,还顺便将一个铁皮垃圾桶“砰”的撞到了天上。
我紧紧抓着塑料扶手,一颗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然而,当我终于把视线从旁边的车窗移回来的时候,却蓦地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面的路被一群野狗似的东西挡住了。
“小心!”我尖叫起来。
迪恩却恍若未闻,非但没有减速,甚至连躲避都没有躲避。说时迟那时快,疾驰的汽车直直冲入了野狗群中,好似刀切奶油般硬生生撞出一条血路来。
“坐稳。”迪恩沉声说道。
然而车身剧烈震动时,我还是忍不住大叫出声。车轮碾过物体的感觉异常清晰,令人心惊肉跳。
狗群发出尖锐的哀鸣,接着愤怒地嚎叫起来,纷纷跟在车后紧追不放。
“那是、那是什么东西?”直到将狂吠的狗群远远抛在身后,我才问出声来,太阳穴下仿佛多了个迷你心脏在疯狂跳动,“迪恩,那不是狗,是不是?”
“看起来像是某种变异的沙皮狗。”迪恩评价道,“恶心人的丑八怪。”
说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检查我的精神状况,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的脑海里还在重现那些怪物的样子:皮肤是斑斑点点的黑红色,不仅毛掉光了,而且还在腐烂,皮开肉绽、层层叠叠地挂在骨架上。
而在那些突出的、血淋淋的吻部上方,是一对儿深陷的眼窝,犹如不断吸食生命力的枯井。
这些变异生物的眼睛就像被残忍挖去一样,只剩下空洞。
但终于,我脑海中的这些画面也和那群怪物一样,被远远甩在身后。当车子颠簸着驶过最后一家加油站,逐渐离开城区的时候,夜色也似乎散去了。车前灯不再驱散浓浓的黑暗,而是陷入了灰色的雾中。
也许就是因为雾的缘故,天光迟迟未亮。
也许永远不会亮起。
渐渐地,迪恩不得不放慢车速,不敢再横冲直撞。
十几分钟之后,车子驶过了一座桥,我隔着车窗听到隆隆的水声,忍不住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努力张望,却只隐隐约约看到桥的轮廓。
“我看不到河。”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迪恩说话。但说点什么的感觉很好,因为寂静正在吞噬一切。
除了汽车和水流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别的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迪恩才心不在焉地回答:“该死的雾让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
他不断扫视着路面,谨慎地穿过这座大桥。
“迪恩……”我迟疑着开口,但又闭上了嘴。
迪恩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我……”我犹豫再三,终于把忍了大半路的话说了出来,“我得上个厕所。”
迪恩嘟哝道:“棒极了。”但下桥之后,他竟真的停下了车,在引擎疲惫的喘息声中对我说道:“拿上枪,我们下车。”
“我们?”我忍不住问。
迪恩已经打开车门钻出去了一半,闻言又转过身,一只脚踏在地上,一只脚仍踩着脚垫,对我说道:“下车。”然后重重拍了拍车顶。
我只好抓着枪下了车。
迪恩站在车旁松软的草地上,正四下扫视着。绕过车头的时候,我看到车轮微微陷入泥土中。周围湿冷的空气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边。”迪恩说着迈开脚步。
我连忙跟上去,努力在灰色的雾中辨认这个陌生世界的轮廓。
水声是从后方传来的。当我们沿着草地走开的时候,桥与河也被我们抛在了身后。
“我们要走多远?”我不由担心我们会迷路,找不到车子,然后不得不徒步跋涉前往医院。
迪恩停了下来,指着一丛灌木说道:“到后面去。”他看了我一眼,严肃的神情让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无论怎样,务必确保你有一只手是始终抓着枪的。有任何意外,立刻叫我。我每隔三十秒会喊你一次,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过去找你。”
“呃。”我呆呆地回答。
迪恩一手叉腰,不客气地问:“听明白了吗?”
“嗯。”我连忙点头,抓着枪走到灌木丛后。扭过头去看时,迪恩已经转过身去,枪在手里紧握着,姿态警觉。
我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撒了泡尿。当水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的时候,我不禁涨红了脸。然后,正当我手忙脚乱提起裤子的时候,迪恩叫了我一次。
“我在!”
我回答地过于大声了,感觉异常紧张。枪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时擦到大腿的皮肤上,冷得让人一个激灵。
“我来了!”我没必要地加了一句,但至少起到了壮胆的功效。
提着枪,我绕过灌木丛朝迪恩走去。
与此同时,迪恩也朝我转过身来,他说道:“你完事儿了?行,轮到我了。”那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但有些东西却变了。
浓雾中,只见迪恩的脸已不复本来模样:腐烂的血肉侵蚀了原本的棱角,后槽牙和牙床从脸颊上的窟窿中隐约可见。原本是眼睛的地方,两个窟窿无神地瞪视着我。
当他朝我走来时,我猛地举起了枪,然后用力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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