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半夜三点,楼下的电话又响了。
西莉亚端着枪靠在卧室门后,胡乱往嘴里塞了几片薄荷叶,细细咀嚼用以提神。
沉闷的脚步声是从楼梯的方向传来的,有人正朝卧室前来。
入侵者丝毫没有掩饰,手中的武器剐蹭着墙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
也许是把斧头或者别的什么钢铁造物。西莉亚推测。
她的右手食指扣住扳机,轻巧地将身子从卧室门后移开,重新找了面坚实的墙壁靠着。
脚步声停,门把手慢慢往下压。
那个人来了。
西莉亚举起枪瞄准门的方向,没等来者完全把门打开,她猛地上前,拉开把手提着冲锋枪就开始扫射。
密集的子弹声划破寂静的夜,邻居们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街道上的狗不停狂吠。
门外并没有人。
他逃了。
西莉亚有些遗憾,抱着枪席地而坐,头一歪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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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她的是楼下的门铃,铃声短促响了几下。西莉亚在睡梦中骤然睁眼,下意识滚到床尾做出防备姿态。
亮光透过蕾丝窗帘跳跃着进入房间,细小灰尘在光柱里起落沉浮。
已经是第二日了。
冲锋枪还挂在胸前,这使得她的脖子有些沉重。
西莉亚没有在意,她掀开窗帘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街边停了一辆黑色suv。
陌生的牌照。
可能是邻居的投诉。
银发女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摇摇晃晃下楼,绕开楼梯上不知何时洒落的玻璃珠,楼梯扶手在一周以前就已经断裂,还没来得及修补。
走过客厅,墙上插着几把厨房里的刀具,像是有人在这里练习飞镖。
门外是两个穿着FBI外套的年轻人。黑皮肤的那个身材健壮,另外一个则有些过于文弱了。
西莉亚疑惑,半夜扰民居然能惊动FBI吗?
还没等她打招呼,黑皮肤男人就将同事护在身后,掏出腰间的枪指着她:“把枪放下。女士。”
Bau小组本是为了一桩连环杀人案而来,这幢房子的原主人一年前被残忍杀害,凶手逍遥法外。而前不久同样手段的杀人案在本地再次发生,竟有足足十起,警方推测凶手或许又回到了这里。
从房产中介那里得知,这幢房子已经有新房主入住,于是霍奇便派了摩根和瑞德前来探查。
此案当初在当地闹得很大,怎么会有人选择这个凶宅呢?
开门出来的房主身前挂着冲锋枪,看起来像个女暴徒。
瑞德似乎被吓到,瞳孔闪烁一瞬,接着抿了抿嘴唇。
摩根如临大敌,立马举起枪。
银发女人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七八,身姿挺拔。
她穿着一身烟灰色的休闲西装,裁剪良好,质地上乘。衬衫松松垮垮地塞进裤子里面。
她满脸疲惫,灰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地在脑后低低挽起。有一缕发丝掉落下来,又被别到耳后。
连手指也是修长苍白的。指节上有几处擦伤,已经快愈合了,泛着粉色。
瑞德的视线又在她持枪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指节上有擦伤,泛着粉色。
她似乎有严重的焦虑,手指不停地在枪身上摩挲。
面对摩根的要求,她蹙了一下眉,更加用力地握住那把枪。好像这样能带来安全感。
她憔悴不堪,眼里藏着潮湿森林里纠缠的雾与露。
“抱歉先生,我不能......我不能离开它......”
她的语句不太连贯,嗓音有些滞涩。像台开机迟缓的旧电脑。
但措辞礼貌,一字一句都很认真。带着一种古板的固执。
瑞德从摩根身后走出来:“嘿!西莉亚是吗?我们是警察,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方便我们进去看看吗?”
西莉亚点点头,为难地看着他们:
“抱歉......你们不能进去......里面......里面有......一些危险的事情。”
房子里面有一个隐形人,正潜伏起来准备要她的命。
尽管那个人似乎只在晚上出来活动,但西莉亚不准备让其他无辜的人进入这个早就被圈画好的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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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莉亚搬来之后第一次有人造访,即使是来问询的警察,她也有点高兴。
那两个年轻的探员没有强行进入房子,西莉亚松了一口气,她带着他们来到回廊下就坐。
接着她便去厨房忙活,不一会儿端出茶水和饼干放到桌子上。
那件西装外套已经被她脱了下来,单薄的衬衫在这种初秋的早晨有点难以抵挡凉风。
瑞德看到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把杀伤力颇高的冲锋枪放下了。白色衬衫外面还穿着枪套背带,想必身上不缺武器。
房主拢了拢头发局促地对客人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个。”
茶壶与杯子并不配套,但都是精致的玻璃制品。盛饼干的盘子是粉色的瓷器,雕着几枝繁复花朵。
趁房主去厨房煮茶,摩根与瑞德隔着玻璃窗打量着狼藉的客厅。
屋内壁炉旁边堆着几箱矿泉水。西莉亚煮茶时候用的就是这个。
她背对着外边的人,拿出一包在超市买的饼干,拆开包装,仔细又规整地将它们摆放在盘子里。
这幢房子和它的主人处处透露着怪异。
西莉亚在两位探员对面坐下,礼貌温和:“先生们,这样早的时间想必你们还没有吃早餐,先吃些饼干垫垫吧。”
从外表上看,西莉亚并不是那种好接近的类型。
她的银发非常耀眼,无机质的灰色眼眸写满冷淡,连穿着也是简单的灰白色调。
沉默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像一头雪地冰原中准备捕猎的白狼。
神秘、危险又强大。
但她说话时候会认真盯着人,语速和缓,诚恳质朴。
“我们是FBI行为分析部的探员,我叫德里克·摩根,这个漂亮男孩是我们的天才博士,斯宾塞·瑞德。”
摩根决定让瑞德主宰这场谈话,他年轻青涩,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瑞德用那种无害的表情看着房主:“西莉亚,你刚刚说家里有危险。如果遇到了麻烦,你可以相信我们。”
西莉亚的确遇到了大麻烦。
她眼神不住地往屋里看,不确定要不要向这两个探员求助。她觉得自己能应付得来。
见她犹豫,瑞德索性离开座位,蹲在她的身边,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似铁,脉搏倒是稳定。
被握住时,西莉亚应激似地颤抖了一下,她对上瑞德的眼睛。
棕发探员安抚:“嘿,西莉亚,别怕。就从你是怎么买下这个房子开始说起好了。”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眼神恳切,头发乱糟糟,像只温驯可爱的卷毛小狗。
西莉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瑞德冲她笑了笑。
他确实想要帮助她。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慢吞吞开口:“我是半年之前来到这里的,嗯,搭了一个货车来到这个小镇。一个中介向我推荐了这栋房子,他人很好,给我打了八折呢。”
摩根挑了挑眉,那个中介指定没给她坦白这是座凶宅。
西莉亚的表达有点混乱,思维也很跳跃。
“只是邻居总是不理会我。我在花园里种了很多花,有从公路边挖的,也有从山上移植下来的。”
“花开得很好,我喜欢坐在这个回廊上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偶尔会卡住。
“唔——邻居家的狗会过来找我玩,我买了骨头煮给它吃。”
说到狗的时候,西莉亚眼睛亮亮的,还冲他们比划:“是一只这么大的边牧。他很英俊,喜欢在花园里扑蝴蝶。”
“花园......花园的树下不知道被谁埋了一个玩具娃娃,衣服是破的,我给她修补好了。”
这不该是像她这样年龄的人的交流方式,字句之间的逻辑尚停留在童年时期。
有种诡异的坦率。
“噢,还有。”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尾音上扬,带着点几乎让人觉察不到的骄傲和炫耀,“前一阵子我还去农场掰玉米了,那里的奶奶说,我掰的又快又好。”
她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生活倾吐出来,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太过交浅言深。
BAU的组员都是侧写大师,寥寥几句,摩根便看出她鲜少与人交流。她组织语言时多用一些简单的短句,想不起来单词还会停顿。
她拥有良好的家教,生活富足,刻板地遵守待客的礼仪。喜欢动物和植物,闲暇时候还会看书。生活简单也孤独。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曾经的生活如此纯真质朴,为何如今丝毫不敢放下手中的武器?
她在防备谁?
她想对抗谁?
“后来——”
“后来那个人出现了,一切都变了。”
摩根坐直身子,他十分怀疑是有人在威胁这位女士。或许是见她独居想要作弄她,又或许是他们追查的凶手故地重游。
“先是狗狗不愿意来这里玩了,他在栅栏外面不停地冲我叫,我出来后叼着我的衣角要把我拉走。”
西莉亚的声音重新变得冷淡,她看向花园入口:“第二天,狗狗死在那里,我探查过尸体。被重物碾过。”
“我的耳朵很灵敏,但是那天晚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无法发出讯号。”
“我没能救下他。”
摩根对上她的灰色眼眸:“......这不是你的错。”
“不。”西莉亚摇摇头,固执地说,“有人在挑衅我。”
她的用词很微妙。
是挑衅而不是恐吓。
“我去参加完狗狗的葬礼后,发现家里被丢下一只血肉模糊的鸟。”
“在我的床头。”
冲突升级了,那个人进入了卧室。
院子里有一颗梧桐树,很高,粗壮的树枝向上生长,与二楼卧室的凉台擦肩而过。
摩根猜测或许他是顺着树攀爬进去的。
“每当半夜三点,楼下的电话就会响起。他不说话,我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肺部像有一个风箱,呼哧呼哧的。”
瑞德问:“每天晚上都有电话打来吗?持续了多久?”
西莉亚点点头:“是的,每天都会。今天是第十七天。”
仅仅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她武器不离身。
“我夜里是不能合眼的,一闭上眼,那个沉重的呼吸声就在我耳边响起。”
她厌烦地扭过头,神色倦怠。
为了抓住那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实休息过了。
“他用刀或者斧头敲打着墙壁,一步一步靠近卧室。”
“我知道他想要杀掉我。”
“他将我的楼梯扶手弄断,设置机关弹射出刀片,在水里下毒,故意打开煤气......”
等等!
瑞德的棕色眼睛睁大一瞬:“你是说,那个人已经入侵了你的家......”
西莉亚往玻璃里面看去,声音很轻:
“我觉得——”
“他就住在这个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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