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的日光仍旧是那么温暖宜人。
既不强烈到让人感到炙烤灼热,也不会微弱到让人感觉凉意袭人。
那些纯白无瑕的古希腊式风格建筑仍旧是静静矗立在那里。
近在咫尺。
却又因为毫无人气可言,给人神圣遥远之感。
即使梦魇骑士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导致宁静如同老化的纸张般化作齑粉,沙沙沙地从指尖落下。
尤利西斯也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犹如奥利匹斯山众神残余的力量还在庇护这里。
只不过没有生机,有的只有空洞恼人的死寂。
催促着小孩赶紧找到新的事物,填补由这阵死寂腐蚀造就的狰狞空洞。
例如找到一直没有出现的溺亡怨魂。
那位作为他今天试炼主考官的,对于世间万物表现得皆是漠不关心,浸透了冰冷二字的沉默女性。
作为同样背负着梦魇骑士之名,首先为他透露了相关内容的存在,狂笑之蝠自然是成为了小家伙的目标。
“如果今天是母亲的试炼,她怎么没有出现在这里?”
注意到袖口有力量在拉扯自己,源头还是身边的尤利西斯,狂笑之蝠立马收起了那副看热闹的姿态。
压下了想给同僚不合时宜的家庭闹剧添点混乱加剧冲突的想法。
继续扮演起一个慈爱父亲。
颇为无奈地偏转了小孩脑袋的方向。
“哦,她当然在这里,亲爱的~”
示意对方看向翻涌海面上唯一不动,仿佛屹立于风暴中心,平静到让人心悸的那个黑点。
“只是你先入为主只关注于陆地,而非在意那片辽阔无垠的蔚蓝深海罢了。”
仅仅是视线定格于那里的瞬间,翻涌的海面即是悄无声息的平静下来。
如同有只无形的熨斗强行把所有褶皱熨烫平整。
如同整片汪洋拥有了生命,注意到了尤利西斯探究的目光。
回以一声清晰可闻的尤利。
那是迄今为止,只有溺亡怨魂才会用到的称呼。
轻柔且缓和,没有溢于言表的疯狂,没有
正如同溺亡怨魂在他们关系拉近过后,所表现得那样。
小孩意识到这点后,瞳孔骤然紧缩,试探性询问出声。
“母亲?”
刻意模糊了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得到这样回应的溺亡怨魂长睫微颤。
忽然垂下眼帘,注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过去阴影出神。
作为尤利西斯认出自己的报酬。
手腕翻转,一只凶恶死水的背鳍顷刻间划破平静海面,顺着天堂岛汇入海洋的河流出现于附近。
跳跃到退潮时遗留下来的水洼里,收起了浑身可能令人恐惧的戾气与杀意,变成了个稍微有点扎手的海胆。
努力夹着嗓子。
冒出几声显得温顺无害,却仍然藏不住别扭的呼噜声回应了小孩。
笨拙地蹭了蹭小家伙的脚踝,示意对方跟着自己去到溺亡怨魂的身边。
可等死水想要抽身离开时,它却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说,整个身体还悬空在尤利西斯的脚踝处。
犹如颗滑稽丑陋的毛绒挂件,随着小孩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
引得几位梦魇骑士不忍直视。
唯有狂笑之蝠表现得兴致勃勃,笑容愉悦地露出两派森白尖锐的牙齿,掏出不知哪搜罗的徕■相机咔嚓一顿乱拍。
直到小家伙结束这种尴尬的状态。
死水忙不迭舒展身体,重新潜入熟悉且自在的水流里,背鳍划出一个代表着前进的箭头符号。
尤利西斯向他们微微颔首致意,跟上了时不时跃出水面的死水。
狂笑之蝠这才收起手中相机,转而询问杀戮机器经过数据计算,小孩有多大的生存几率。
要是生存几率太小的话,为了避免葬礼因为毫无准备而太过仓促,他要开始提前思考给人的葬礼悼词怎么写了。
杀戮机器:……真好心……
他能说他认为与其举办葬礼,狂笑之蝠最可能的做法是困住尤利西斯,让对方以类似罗宾犬的姿态留在身边吗?
摇铃让阿尔弗雷德送来纸笔,杀戮机器也就不再关注身边的狂笑之蝠。
转而分析起小家伙昨日的战斗数据,计划寻找日后优化的可能并运用。
丝毫没有注意到溺亡怨魂不再背对他们,视线落在了逐渐靠近海岸线的小孩身上。
“过来,到我这边来。”
深黑色的嘴唇缓慢张合,语调仍旧是原先那般疏离漠然,没有太大起伏。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发现这寻常下是微弱却切实存在的,对于过分单纯的尤利西斯的担忧。
殊不知在她转身以前——
表现得跟原先别无二致的尤利西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曾经失焦了瞬间,偏移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毫秒。
落点不是周围的梦魇骑士。
而是她脚下这片望不到边际,兴许压根没这么设置过的深邃海洋。
隶属于无悯铁腕所有,却折射于她灰暗过去的阴影象征。
神色晦暗不明。
让人看不出究竟是在回忆昨日试炼里的生死关头。
还是在透过这片犹如玻璃般平滑的海面看得更深。
可能小孩自己也没察觉到,经过昨天无悯铁腕昨日的试炼,他已经不会再无视所有明晃晃的威胁了。
不过犹豫归犹豫。
他还是抵挡不了那份强烈的雏鸟情节的吸引。
回想起了他曾经屡屡窥见的,溺亡怨魂掩藏在内心深处里的,那份具有苦涩意味的深沉悲伤。
心无旁骛地朝着海面上那个黑点稳步前进。
直到脚下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尤利西斯发现自己正矗立在刚刚退潮,沙砾还散发着新鲜湿气的海岸边缘。
溺亡怨魂踏浪而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走到他的眼前。
居高临下。
眼里的审视意味不加掩饰。
那双隐藏在金属面罩下的眸子仍旧带着久居深海特有的幽寂深邃,没有任何明显的温度。
微微转动起手中三叉戟,从不远处沉寂的海面上唤来一股水流,示意他细细触碰加以体会。
“你从这海水里感受到了什么,尤利?”
头一次褪下战术手套,显露出那双不仅具有女性的纤细柔和,还能轻而易举捏碎他颈骨的苍白双手。
抚摸起他脸颊。
力度较之于先前重了不少。
如同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不过等等,捏碎他颈骨?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尤利西斯的眼中有片刻茫然,以及微不可察的惊骇。
甚至忘了按照溺亡怨魂所说,静下心感受这团流动?的海水。
无意识踏在了几枚被海水冲刷至无比光滑的碎石子上。
只是脚尖稍稍发力,整个人即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如果不是溺亡怨魂眼疾手快,直接把重心不稳的尤利西斯拦腰抱起,重新放到不远处较为干燥且稳定的地方。
他大概早已模样狼狈地跌进海里,呛得咳个不停,浑身湿透了。
感受着腰际传来的,溺亡怨魂那充满克制的力道——
小孩虽然觉得对方不是那种会忽然松手,让他跌落海里成为落汤鸡的恶劣性格。
却还是连忙稳住了身形,跟人拉开了老远的距离。
眼神歉意地看向波澜不惊的溺亡怨魂。
正在整理相片的恶劣性格本人:狂笑之蝠手上的动作一顿:……
无意call到爱笑父亲的尤利西斯:……怎么感觉日后要倒大霉的样子?
深呼吸几口气,强行压下了这阵强烈的异样感,小孩这才拧紧眉头,给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寒冷刺骨,以及孤寂。”
“却绝非一片毫无生命可言的死海,与你一样,母亲。”
不再是原先那些理所当然,而是经过思索后慎重吐露的真实感受。
复杂,却本质未变。
溺亡怨魂眼中情绪翻涌。
没有具体承认,也没有具体否认。
“不止这些,它还有足以淹没整个世界与生灵的澎湃力量。”
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中三叉戟。
试图以曾经咬牙改造自己,挥动这只作为水行女侠遗物的三叉戟,击败亚特兰蒂斯人时的记忆为锚点。
锚定自己的心神。
避免出现更大的波动。
得益于这份过往的重量,溺亡怨魂很快就让眼底波涛重新平静下去。
操纵着原先那股水流变换成各种形状。
淡定引出了她将要给予尤利西斯的,那个近乎不可能的命令。
“你需要感受她,操纵它,直至成为这片汪洋的主人。”
“这就是我给予你的死亡试炼。”
只有这样。
只有掌握了这样疯狂的力量。
你才能避免被绝望的洪流吞没,沦为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而哭泣,无法挽回的懦弱之徒。
溺亡怨魂斟酌再三之下,还是咽下了这些她终究无法以布鲁茜身份,至少现在无法吐露的那些话。
趁着小家伙出神思索之际,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对方身后,眸光微晃。
还不等尤利西斯意识到什么,下定了决心的溺亡怨魂当即用力一推,促使前者的身体再度失衡起来。
“死亡?我会努力跨越他的……”
而这次精心制造的坠落,溺亡怨魂没再伸出援手。
尤利西斯虽然通过以往种种观察溺亡怨魂的经历,预感到后者的试炼肯定与水相关且算不上温柔。
预先拥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抵不过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太过汹涌,险些乱了阵脚。
尤其是双眼稍稍适应,可以窥见身下尽是盘踞着躁动不安,似是隐藏着什么的死寂黑暗的时候。
随着头顶光亮愈发遥远,浓重的黑暗与愈发强烈的窒息不请自来,缓慢压缩着他的生存空间。
他本能地挥动手臂向上游去,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受到他的搅动,溺亡怨魂的身影犹如破碎镜面般四分五裂、模糊不清,连带那份通知也不再清晰可闻。
“你体内有我的力量,即使你没有经过身体改造,深海凶悍的水压也无法短时间压扁你。”
坠落的深度愈发让人感到不安,周围海水开始疯狂汲取他的体温,尖锐的寒意争前恐后地渗入四肢百骸。
尤利西斯坚韧的意识终于出现缺口。
被动接收到了理应深埋海底,却在这时浮现出来的溺亡怨魂的记忆碎片。
恍惚之间,感到自己不是在深海,而是身处一座阴沉,压抑的罪恶之城。
而这座城市的名字正是哥谭,一个明明不曾见过却感觉分外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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