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宿命成为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什么样的人才会深陷其中？
李斯其实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思考这个问题，就算是他逆转了宿命。
身处已被改变的未来的那个人，或许也不会是现在的他了。
一如他代替了“现在”，而未来的李斯将要代替他的存在。
所有的李斯都是一样的固执，或许这是他们从未真正逃避过的原因。
李斯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可能到了这种时候，能够如此体面地消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一想到未来的大家都能开心愉快地活着（其中包括他自己），李斯就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绝不会成为“现在”，做人都已经够受的了，做神更难想象。
看“现在”最开始出现时，那种接近无欲无求的样子，李斯都猜得出来，“现在”肯定受过很大的苦楚。
其实“现在”被时间重叠了是件好事，自我消亡了之后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他以后也一样。
李斯决定从现在开始管自己叫“过去”，这样一来，等到未来李斯代替他时，就会少去很多心理负担了。
约莫还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达法国，实际上他们已经到了外城边境。
过去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啦！
过去非常高兴，他的好心情也感染到了雅科夫和莱克特兄妹。一切都异常地顺利，故事的结局似乎真的要被改变了。
谋杀人的□□真的是相当简单，过去想，他杀死了汉尼拔那么多次，用各种各样的方法。
唯独这一次，他谋杀了汉尼拔的灵魂。
这个世界上，一个叫做汉尼拔·莱克特的杀人魔不复存在了。
或许这也是汉尼拔想要的，记忆宫殿里藏着他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米莎，他也始终相信自己仍然是自己。
时间的逆转改变了这一切。
过去以为自己恨极了汉尼拔，后来才发现，他确实也爱过汉尼拔。
无限的时间循环里，爱与恨共存、纠缠、消弭。
杀了谁，恨着谁，亏欠谁，怜惜谁，爱着谁，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过去牵着马，走在越来越平坦宽阔的泥土路上。当他和另一位莱克特伯爵握手时，很不得体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回到城市，我有点儿太，太高兴了。”过去知道自己笑得很突兀，大家都沉浸在噩耗和悲讯带来的压抑和痛苦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外快乐。
过去停止了笑容，他的眼睛一蓝一棕，看起来非常不和谐。
蓝色的虹膜里的瞳孔像是冰湖里破碎的黑洞，给人一种诡异的倒错感。
雅科夫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过去则揽住了雅科夫的肩膀。
“你要留在这里吗？”
“你要同我一起吗？”
他们几乎是同时说话。
“你要去哪儿？”雅科夫皱起了眉头，他的年纪大了，经历过一路的颠沛流离后，他非常珍视现在触手可及的平静生活。
“那个地方。”
最绝望的经历已经被改变，再纠结名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过去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把这个时代的痛楚拉回正轨。
有人说过他的同情心太泛滥，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相当轻易地害死别人，害死自己。
过去的眼前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基里曼·普莱斯。
当初那么拼尽全力地把他从纽约赶走，他到了巴尔的摩，巴尔的摩是个小地方，安稳的小城，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想到这个，过去微微地笑了，眉宇间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悲伤。
“我……同你一起。”
雅科夫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毫无留恋地放弃了可预见的安稳晚年。
过去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仿佛这样的故事已经发生了许多次。他一个人独自行走在时间的桥梁上，却从来没有感觉到真正的寂寞。
总会有人愿意与他比肩而行。
向莱克特一家好好道了别，过去毫不犹豫地提着自己的箱子离开了。
许多年了，他仍然还是像最初从湖水里站起来的样子。
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时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米莎突然挣脱汉尼拔的手，冲过来抱住了他。
灼热的眼泪沁透了衣服，潮湿地伏在过去的皮肤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在泪水的侵泡里变得刺痛，李斯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轻飘飘的箱子。一点一点掰开米莎用力抓住他衣服的手指，拉着她走向了汉尼拔。
“我们还会再见的。”
李斯说。
他看着汉尼拔年轻的脸，汉尼拔同样注视着他。
看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李斯没有感觉到恐惧。
他很平静，很坦然地抱住了汉尼拔的肩膀，他把额头靠在了汉尼拔的脖颈旁边，轻轻地倚靠着。
苦涩的气味随着体温逐渐上升，潮湿的泪水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温热的皮肤上似乎仍然带着溪流暗处水藻生长的青涩味道。
气味……气息……
汉尼拔几乎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和心跳，那么冰冷、微弱，就像是将要熄灭的烛火。
少年人纤长的睫毛颤动着，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或许也不必知道。
李斯很清楚，米莎是很难轻易挣脱汉尼拔抓住她的那只手的。
这一次，留给汉尼拔的不只是沾满腥涩与恐惧的回忆。
这就够了。
“再见。”
过去说。
过去松开手，他的存在像一阵呼啸过沉寂幽林的清风，从未留下过痕迹，却处处都是猎猎作响的摇曳树影。
他真的离开了。
汉尼拔仍然表现出了在医学上得天独厚的天赋，只是汉尼拔在艺术、数学、心理、茶艺和语言上都有着相当惊人的天赋。
这些天赋仍然在他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事物后，成指数性地增长，让人不得不赞叹他的天才程度。
那些不曾有过，并且永远不会存在的经历，在时间里安静地消失了。
汉尼拔考入医学院时，他十六岁，是整个医学院里最年轻的学生。他收到了斯兰特寄给他的第一封信，信纸上明确说明无法收到回信，没有留下地址。
尽管汉尼拔凭借信纸的格式、以及墨水的颜色推断出了斯兰特写这封信时大概是在什么地方。
但汉尼拔同样难以向他回信，当斯兰特的信件到达法国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时局非常艰难，过去辗转多地，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他在某一天突然收到了汉尼拔的信件，在哈瓦那。
后来，相同的信件他在不同的地方收到了好几份，内容大致一样。汉尼拔完全学会了汉语，字体的观赏性让过去自愧不如。
大概汉尼拔在信件里推测出了某些路程规律，于是给斯兰特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寄出了回信。
这个孩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逐渐长大，仍然聪明得让人感到些许敬畏。
汉尼拔应该是什么样子，过去不清楚。他真的不擅长，也不愿意去塑造一个人的性格。
但他相信，绝不会是最糟糕的样子。
所有的信件最终止于1967年。
鬼了，昨天晚上写完这章……梦见自己在一艘轮渡上化身双开门大冰箱怀抱will（不得不说，薇果真鲜嫩可口，快把我重死了都没想过要放手）
不会是挤占汉尼拔生态位导致的罢（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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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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