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虫洞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
【虫洞】之所以被称作虫洞，并非是因为它能够穿梭空间的能力，而是因为在其中行走的过程，确实就如同在某种节肢动物的胃袋中行走。
肉粉色的鼓着脓包的墙壁如有生命般的蠕动，腐蚀性的液体充斥着狭窄的空腔，滑腻的黏液让人需要竭尽全力才不滑倒在酸液里。
不过由奥罗拉自己捏造的虫洞当然不会如此恶心。
漂荡在海面上的快艇里空无一人，而远处隐隐冒头的小岛上，一道裂隙在树荫月影的掩映下，悄无声息地在暗处裂开。
夜色笼罩下的无限岛安静异常，若非知晓内情，只怕没人相信此刻的刺客联盟内部正在发生内乱。
“塔利亚告诉过你什么？”奥罗拉问杰森。
比起拉尔斯，塔利亚倒是对杰森有一种奇怪的信任，好像笃定杰森一定会保护好达米安的样子。
她没有把达米安交给她的任何一个亲信，而是交给了杰森后托付给了奥罗拉。
而事实证明，她确实赌对了，哪怕杰森本人的脑子并不是很灵光，也依旧竭尽全力地保护好了达米安，这绝不仅仅只是塔利亚相信杰森的本质是个好人能够解释的。
要么，塔利亚是杰森的母亲，达米安是杰森的亲弟弟。
要么，杰森和达米安的父亲关系非常。
否则奥罗拉想不到除了血亲和她未知的爱人外谁都不在乎的塔利亚为什么对杰森如此放心。
哦对，还得排除杰森是达米安父亲的可能性。
奥罗拉仔细打量杰森摘下目镜之后的脸，觉得除非基因突变，否则第一种和最后一种可能都不太有参考性。
所以杰森跟达米安的父亲有关系？养父子？师徒？emmm……总不可能是“兄弟”吧？
拉回飘远的思绪，奥罗拉催促地看向杰森。
杰森拧着眉回忆，许久，不确定地回答：“她说，如果你不靠谱，我就带着达米安去找……”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憋不出最后那个名字。
奥罗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神色古怪了一瞬，询问道：“蝙蝠侠？”
已知，杰森是二代罗宾；又知，罗宾是蝙蝠侠的学生兼助手；再知，以塔利亚的高傲她绝不会与庸人结合创造达米安，但是达米安的父亲却从未在刺客联盟的高层中出现过，塔利亚对达米安的温情能看出她爱着她的爱人，对方不在刺客联盟多半是身份立场有问题，再结合之前的猜测……？
杰森的脸上骤然变得空白，好像被脑海里突然炸开的记忆给震懵了。
这个表情告诉了奥罗拉答案。
奥罗拉的表情愈发古怪起来，她细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几个人，理查德的老师，理查德的两位继任者，理查德的老师的情人、理查德的老师的儿子。
理查德，你的人际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广了？
好吧，情况改变了。
奥罗拉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名为理查德的砝码足够让任何顾虑都不被奥罗拉放在心上，一个杰森加上与塔利亚的那点微末交情不足够她付出行动，但是塔利亚与达米安与理查德的关系足够他们暂且进入奥罗拉的保护范畴。
杰森没懵太久就回过神来，他的心情好像有些复杂，但深呼吸一口气就强压了下去，他先是安抚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稍微有些躁动的达米安，随后才重新对上奥罗拉的视线：“我知道塔利亚可能在哪了，但是我们得先解决拉尔斯。”
“解决。”奥罗拉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强调这个词，询问道。
杰森没察觉奥罗拉的态度变化，他只是点头：“解决。”
他的脑子还有点乱，但仍旧条理清晰地说道：“数百年来，拉尔斯靠着拉撒路之池支撑自己的长生，但是拉撒路之池的池水同样在侵蚀他，拉撒路之池的副作用或许可以找到改善的办法，但拉尔斯已经等不及了。”
“他想换一具身体，与他是血亲，具有塔利亚和蝙蝠侠的优秀基因，从培养皿中诞生的达米安会是他最好的容器。”
“塔利亚具有野心，她早就想得到刺客联盟的绝对掌控权了，不论是从她的事业角度，还是出于她对达米安的感情，她不会容许拉尔斯换上新的容器再活一个五百年。”
“而一旦她反叛，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牺牲的拉尔斯不会容许她再活下去，或者至少，拉尔斯会囚禁塔利亚。”
奥罗拉：“解决拉尔斯，塔利亚就能上位？”
“刺客们的忠心是针对于奥古家族的，在这个位置上的只要是最强的奥古，他们中的大部分就不会有异议。”杰森冷漠道，“至于其他高层，那是塔利亚的事。”
奥罗拉若有所思：“看来塔利亚是单相思？”
杰森有点反应不过来话题的跳跃：“啊？”
“塔利亚对你的态度很好，多半是因为蝙蝠侠，也就是说，你跟蝙蝠侠的关系很亲密，你的态度也就一定程度上反应蝙蝠侠的态度。”奥罗拉不介意解释自己的推测过程，“但是你显然对塔利亚态度一般，甚至称得上，嗯……不喜？结合蝙蝠侠是义警的信息，蝙蝠侠大概不怎么喜欢塔利亚吧？”
杰森：……
“也、也不是……”杰森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蝙蝠侠的复杂感情历程，同时又觉得凭什么他还要给老家伙解释这种事情，最后自暴自弃道，“随你怎么想吧。”
奥罗拉理解地点头，而杰森并不想知道她理解了什么。
奥罗拉轻轻点了点达米安的鼻尖，惹来小宝宝愤怒的瞪视和即将出口的怒叫。
杰森及时捂住了达米安的嘴巴，无奈地警告她：“别惹他了，你想他一哭让整个岛都知道有入侵者吗？”
奥罗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拉尔斯会想要重生到一个小婴儿身上？”
杰森：“以他的手段，估计早就给达米安准备了什么催熟手段吧。”
奥罗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太浪费了。”
没有人比奥罗拉更清楚人生经历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她承认自己的能力促使了她的强大，但是没有过往的一切，哪怕赋予她能力，灌输给她知识，奥罗拉也不会是今天的奥罗拉。
通过科技手段强行让一个孩童长大，夺去了一个孩子的成长时间，这种行为在奥罗拉看来无异于消耗一个孩子的潜能，是浪费且愚蠢的。
不过可能拉尔斯根本没想过要留下达米安也说不定？
无所谓，既然奥罗拉决定插手了，拉尔斯就不会有得逞的可能性。
思忆此，奥罗拉正准备向杰森问出拉尔斯的位置，再简单粗暴地打进去。
杰森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们不能惊动这座岛上的所有刺客，拉尔斯的几位亲信和精英部队都在这里……”
奥罗拉迟疑片刻，闭上了嘴。
她近乎慈爱地看着杰森，想道：算了，孩子想玩潜入游戏就让孩子玩吧，我只用保证拉尔斯·奥古活不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好了。
……
迪克没能在阵法周围找到什么线索。
五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当初可能会留下的线索都被时间的手抹去，只留下残缺不全的法阵和半塌不塌的祭坛。
他有些沮丧地回到祭坛旁边，对着只有半个台阶高的祭坛干瞪眼，但是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回到五年前，去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
迪克的心跳增快了一瞬。
回到五年前？不，他不需要真的回去五年前，实际上他要做到，只是还原五年前在这里，在这个祭坛周围所发生的事情。
“耳钉，它来自于你？”
“你永远拥有特权，我的男孩。”
他想起自己与奥罗拉的对话，想起奥罗拉总挂在嘴边的特权，想起他对“直觉”的命令……他想起了一种红月灾难。
灾难【海市蜃楼】，那并非来自远方的幻影，那是来自过去的残留，那是少有的并不造成多少伤害的灾难……吗？或许吧，至少至今没有谁因为它死去。但是记住，当你抓住过去的影子时，它也抓住了你。
“好吧，这听起来是有点冒险，但是我可以相信你，对吧？”迪克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捏住了耳钉，在心底默念着：“告诉我五年前的那一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晶石耳钉回应般闪烁起来，红芒一熄一燃间，久积的灰尘消失了，破损的祭坛复原了，残破的法阵开始“生长”，重新闭合起来，立于法阵上的教徒们一一浮现，低垂着脑袋颂念着咒语。
迪克低头，空无一物的祭台上突兀出现了一座小小的雕像。
像是无数只交叠的手向上攀附着举起了一颗坑坑洼洼的球体，又像是球体坠落砸在了本体为无数只手的怪物身上，布满坑洞的球体大半呈现诡异的红色，只有不被手接触的一小部分还保留着灰白。
迪克心头一跳，对危险的直觉促使他往后退了两步，稍微远离了一点祭坛。
也就是在他站定的同时，雕像的正上方，一道裂隙骤然拉开，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睁”开！
压低的抽气声从身后传来，声音的主人有在下意识的掩盖自己的动静，但仍旧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得露出了破绽，迪克回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十三岁的迪克远没有如今这般高大——虽然哪怕是现在，迪克的身高在超级英雄的范围里仍旧算是偏矮的部分，但他拒不承认这一点，所以这里还是用高大来形容吧——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几乎总是那个凹陷的部分，因为一直保持着杂技技巧的训练，哪怕有非常漂亮紧实的肌肉看上去也显得瘦弱。
男孩察觉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后就捂住了嘴，紧张地闪回了拐角里，直到发觉没有人来抓自己才又一次疑惑探头。
他从拐角里走出来，试探性地靠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邪/教徒，确定对方似乎一直沉浸在了念咒中，完全没有注意他后，才大胆了起来。
他没有贸然踏进法阵的范围，站在法阵的边缘观察了一下法阵的图案，正要使用腕部电脑将法阵的照片拍下来发给蝙蝠侠。
裂隙中突然红光大作，不仅是就站在祭坛边的迪克，就连五年前的小迪克都忍不住地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他们都意识到了这阵光芒意味着什么。
——召唤仪式要成功了。
这种古怪的仪式真正能够通往某些神明的概率小之又小，但能够通过这种仪式被召唤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玩意都极其麻烦，很有可能引发可怕的灾难，这个道理迪克知道，小迪克也知道。
而作为罗宾的小迪克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逃跑。
在愈发大声的念咒声中，小迪克冲向了最近的一个教徒，他首先用力敲击了教徒的侧颈，为了能够抓住空中的横杆，他从小就经受力量训练，加上天生就拥有着怪力，这样的攻击绝对能够敲晕一个成年男性。
但教徒的身型连晃动都没有，更别提倒下了！
接下来正如迪克所推测，小迪克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尽了手段都没能阻止教徒们继续颂念咒语，男孩咬咬牙，冲进了阵法，径直冲向了祭坛。
他的幻影穿过迪克的身影，踏上了祭坛！
男孩来不及想太多，他猛地踢向了雕像，与此同时，发出刺目红光的裂隙也在极具扩大——
红光骤然熄灭了。
空荡荡的祭坛上既没有雕像也没有男孩，只余因为仪式中断而从某种奇异状态中苏醒过来的邪/教徒们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祭坛的方向。
他们中的某一个似乎是领头人的家伙率先动了，他靠近了祭坛，垂着头沉默地注视着原本雕像所在的地方，宽大的兜帽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迪克能够感觉到他周身几乎要溢出来的怒火。
迪克正在犹豫要不要凑近去看这个人的脸，尽管他清晰地知道这只是环境，但是、但是……这太真实了。
但很快，他就不必纠结了。
祭坛边的教徒突然抬头，兜帽下的脸清晰地显露在了迪克的眼前，微深的肤色看上去很有异域色彩，银白的头发和赤红的瞳孔却显得他有些非人。
他压抑着愤怒，说出了迪克无法理解的语言，听上去与他们念的咒语是同一体系。
其他的教徒立刻以同一体系的语言响应他。
嘈杂的无法听懂的语言堪比噪音，在噪音的笼罩下，迪克几乎感到了眩晕，随后，在他身前的教徒“看”向了他。
迪克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只是幻影，他身前站着的那个教徒只是五年前站在这里，但是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注视了。
晶石耳钉再次发出了光芒，这一次，一切幻境都消失了，灰尘和废墟重新取代了这个地下层，迪克猛地深呼吸，后知后觉地被某种感觉攥住了心脏。
好一会儿他才缓了过来。
“谢谢～”他先是对耳钉道了声谢，随后才闭上眼睛，再度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样貌。
白发、红瞳、深肤，这种具有强烈个人特征的家伙只要出现过就很容易锁定，对方使用的小语种语言也已经记录了下来，蝙蝠电脑上或许能找到对应的部落。
……
不知道是奥罗拉态度好了，还是恢复了记忆的杰森胆子大了，杰森使唤起奥罗拉使唤得相当顺手。
他大概是个排兵布阵上的天才，尽管他现在手下只有奥罗拉这一个“兵”，但奥罗拉无疑是个“超级兵”，在简单地问了奥罗拉几个大概是用来确定奥罗拉水平的问题后，他就非常顺畅地开始安排她的行动路线。
他没关注奥罗拉看他的奇怪眼神——奥罗拉（怜爱.jpg）：啊，可怜的失忆小朋友一定没玩过《红月》，也不知道我的能力到底意味着什么吧——对奥罗拉突然开始变得配合的态度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总之，两个半人顺利地绕过了看似无人的庭院和游廊，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无限岛内部的宫殿。
石制的宫殿相当的具有异域风情，奥罗拉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只看得懂墙壁上雕刻的色彩绚丽的图案非常好看。
走进这里之后，一直紧绷着神情的杰森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压低声音：“我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这里是拉尔斯在无限岛上的居所，宫殿外围的守卫要少一些，这一段是最后的安全区，再往里面，驻守的就是刺客联盟的精英，我们不可能再隐蔽下去了。”
奥罗拉敷衍的点头，比起紧绷的杰森，她的表现称得上是闲适，她更关心其他的事情。
“塔利亚说你是二代罗宾？”
杰森：……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不会真是……罗宾的狂热粉丝吧？”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才来到这个世界不超过一个月？”他一边觉得离谱，一边觉得又有些合理，毕竟做罗宾的时候遇到的精神病不少，蝙蝠侠和罗宾的毒唯比比皆是，“那也不该找我，现在的罗宾我不熟。”
“狂热粉丝？塔利亚是这么跟你形容我的？”奥罗拉困惑。
塔利亚说你可能有点恋、咳、偏好聪明活泼小男孩。
杰森含糊道：“差不多吧。”
奥罗拉沉吟片刻，没反驳：“我只是想问问你跟一代罗宾关系如何。”
杰森：“你问这个干嘛？”
奥罗拉：“这是不能说的吗？”
看奥罗拉的表情大有如果杰森不愿意说，她就不追问的意思，杰森反倒犹豫了。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有些别扭，但有些事情面对陌生人好像反倒能够更容易说出口了，“我们关系……一般吧。”
哈！想不到吧！突然入v！（挺胸）
好吧我知道应该要万更，但是我真的写不完了，就是说，我写三天五千可以不（眨巴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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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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