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飞艇遮挡下的人群纷纷抬头，瞠目结舌的望着神盾局的航空母舰于半空中飞速解体，由中部开裂，分为两块巨大的金属机械组合物以及无数破碎的机体砸向人群。
快银眼中的时间逐渐变慢，越来越慢，直到无限接近于静止。世界仅剩黑白双色，他在独有自己的时空间隙里松了一口气。
远处飞旋而来的雷神之锤，闪电萦绕其间，连电舌的细微闪烁变化都慢腾腾的；幻视额间的宝石散发出蓄力的光线，旺达正在抬起双手，混沌魔法的微光才从她纤弱的指尖冒头；蜘蛛侠朝两侧射出蛛丝，将自己当做弹弓的石子一般弹射向前，彼得没有时间调整姿势和方向，只拼命在生死之间抢时间，让自己尽快赶到现场。
其他人距离大后方位置太远，有所反应的都是处于战场中后方的超英，而皮特罗和彼得则是距离现场最近的人，他们负责的区域就在后方，只有他们能做点什么——其他人来不及。
快银看见晶莹细腻的蛛网从眼前射出，蜘蛛侠制服被毒刃刮开的部分，布料拥有生命力般伸出断裂的毛线端，开始迅速缝合。
它只能迅速修复自身，无法控制人类身体的愈合。
它遮挡住蜘蛛侠后背的可怖伤口，可他的伤势未愈。
神盾局飞艇与一座浮空城市相比并不庞大，类似广场的露天救援地在索科维亚有数十个，这仅其中一处，占一个洲里未能及时撤离人群的百分之一。
尚还存余的城市里，有近乎三十万人。
广场里安置了近三千人。
快银深吸一口气，再次吐出。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也做不到移走巨艇这般的庞然大物，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皮特罗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三千人。
他同样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移走三千人，皮特罗痛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够快，思绪飞速旋转，他的动作没有停下，掌心堪堪触碰到受灾中心的女孩肩膀。
正在此刻，他猛的一抖。
鸡皮疙瘩无声布满全身！
皮特罗震颤着抬眼，迎上一双沉稳肃穆的蓝眸，时空间隙在快银视野里是黑白的静景，从获取到高速移动的力量后，他能超越世上绝大部分的速度，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领域空间里遇到他人——有人能追上他的速度。
对方在快银黑白背景的视野里模糊成一块红蓝相间的色块，他随着机械巨物共同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比它们降落的速度还要更快！
——是超人。
皮特罗恍惚之间松开了手。
金属相撞发出的轰鸣响彻云霄，震动余波激起漫天尘烟，人们维持着抬头的动作忘了呼吸，重重雾霾掩不住明艳的赤红披风，蚂蚁般渺小的身躯举起了数百倍大于他的飞艇。
灰尘重新洒落在约瑟夫打理好的黑发上，他定在原地目睹神迹发生，嘴里下意识吐出了说到一半的话：“……联系上神盾局……”
碎成两瓣的飞艇被超人上下叠作一团，剩下的零碎部件则被热视线扫落，躺在广场间隙的空地上，散发出一股焦枯难闻的气味。
卡尔脚尖距离地面仅有两三米，他朝远处望了一眼，迅速抬起巨物升空，将承载在掌心的飞艇砸向最近的小丑飞龙，原本哈哈大笑着喷吐火焰的怪物被半空袭来的铁球砸中，嘶叫着一同滚进了海底。
扑空的蜘蛛侠差点摔倒，快银闪现在他身边将彼得扶住。
“哇哦……”彼得瞪大双眼，兴奋得伤口都不疼了：“我是说……哇哦！你看到了吗？！”
“超人！”皮特罗也不再强忍激动：“他和漫画里一模一样的强！！”
“他像举飞机一样举起了神盾局飞艇！”彼得与皮特罗对视，不约而同的大呼：“他好酷！！”
“好了，男孩们。”约瑟夫在两个男孩——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是未成年，他在两人的大呼小叫里第一个回过神来：“虽然我很想问问为什么漫画人物会出现在战场上，但是鉴于外星人都能拿个透明瓶子把我们装起来，也许是某种魔法？我也不知道……”他劫后余生的呼出一口气，“你们受伤了，需要治疗。”
“受伤！蜘蛛侠！”内德像被烫到了一样想立刻站起来，扑向彼得检查他的伤势，双腿被不久前的突发情况吓软了，这一下差点面朝下砸进泥土里，还是米歇尔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女孩的双手颤抖不止，脸色发白，她紧紧盯着蜘蛛侠头套上对应双眼的白膜，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抖了两下。
彼得心底微酸，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却发现包括米歇尔的所有人都愣愣看向他身后，一只才触碰过高温金属的手按在彼得肩上，掌心微微发凉。
“你确实需要治疗。”超人从天而降，红披风随风自舞，双脚踩在广场的素色石砖上，那双能看透一切的蓝眸精准落在制服遮挡的伤口处。
彼得僵着身体回头：“噢、我是说……当然！”超人与彼得藏在被窝偷看的漫画里画的如出一辙，彼得没钱购买超英漫画，他一直都是找内德借看，或是去收二手刊物。
卡尔说完后侧目看向了约瑟夫，收获了男人意外且满头雾水的表情。
他冲约瑟夫安抚一笑，这浅淡的笑融化了无形萦绕在超人身上的气势，快银听见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一轮如释重负的叹息，他在心里扮了个鬼脸，也觉得超人似乎要比自己印象里的更威严、更近‘神’一些。
他不那么‘亲和’。皮特罗暗自琢磨。
哪怕救下了数千人，整个战场里没有一个人能保证全员无伤的情况下救下所有人。
就算如此，超人眼底依旧笼罩着一层郁色。
皮特罗仔细打量下才发现超人的面色微微发白，他心下一紧，心跳的骤然变化吸引了卡尔，原本用视线在人群里安静扫过的超人侧头看了一眼拥有类似闪电侠能力的疾速者。
“你们做的很好。”卡尔不吝啬夸赞，先前的险境里，蜘蛛侠和快银的反应已经够快了。
皮特罗没想到会被超人夸奖，他扬起受宠若惊的笑来，将超人是否亲和的疑虑立刻抛之脑后。
——啪。
卡尔的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一声掌声，它来自身后！
他立即回首，探出手掌就要制住发出掌声的对象，却只握住了一把骨架坚硬的漆黑伞枪，伞面黏腻不堪的新鲜血液蹭到了超人干净的掌心。
卡尔上前一步，拉进与狂笑距离的同时远离快银等人，尽量将身边几人拦在身后。
“嘘！”阴魂不散的狂笑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比到嘴边：“你不会想和我在这里打起来，对不对？”
四周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卡尔眉眼稍稍一动，狂笑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品出几分叫人快意的隐忍，他顺从心意勾动手指开枪，子弹从漆黑的伞头喷射而出，超人不出所料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两个年轻超英试图阻止，一个打算触碰狂笑的伞枪，让弹轨偏移，另一个则是发射了蛛网，想将对方的武器制住，他卡尔闷不作声的硬吃了这记在胸膛绽开的氪石子弹，同时拦下了快银和彼得。
荧绿色烟雾扑面而来，卡尔平稳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仅仅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他熟悉布鲁斯，了解对方每个举动下的心思，狂笑开枪前的小动作不像一个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蝙蝠侠。不像是在警告卡尔·艾尔，如果躲了这一枪他就要在人满为患的广场里大开杀戒；他依旧如同过去时日里，朝卡尔撒娇，希冀超人帮忙消灭牛奶和花椰菜的富豪子弟。
卡尔冲蜘蛛侠和快银摇摇头，示意他们小心行事。
这里处于索科维亚的正后方，左右都有暂时安于建筑内的医疗中心和其他露天救援区，就算是超人也没办法阻止狂笑血洗此处。
必须换一个地方交手。卡尔想。
“你恨的是我。”卡尔说。
喜怒无常的蝙蝠侠收起伞枪，随手把这玩意栓在腰间，铁链簌簌作响，他慢吞吞凑近卡尔，将手亲昵挽在超人脖颈。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黑暗金属制成的尖锥头环几乎能贴到超人脸颊，卡尔只需要伸出手便能扭断狂笑的脖子，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凝视对方苍白可怖的脸，试图从中找见几分布鲁斯的影子。
“卡尔先生，如果我没能站在这群洁白的小羊羔中间，你恐怕真要愤怒扭断我的脖子了。”狂笑揽着超人的肩背哈哈大笑，尖锐黑黝的指甲划过卡尔裸露在外的后颈，没在钢铁之躯留下任何痕迹，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看，我说了给你一次机会杀我——顾念着我们以前的情谊。可你下不去手，你得知道我的‘心慈手软’比哥谭的好人都要少见，你没珍惜它。”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卡尔敛下眉眼的表情十分唬人，他沉声问：“为什么还是成为了蝙蝠侠？”
质疑已有定论的结果没有意义，超人聆听自己的心跳随着说出口的问句渐渐下沉。
卡尔的思绪被钝刀割成两半，一半是布鲁斯纯然的笑颜，男孩从昏暗窄巷里伸手抓住披风，圆润的钢蓝眼眸映着路边的暖光；他一日比一日年长，越来越像超人见过的每一个蝙蝠侠。他不曾拥有蝙蝠侠们共同的特性，布鲁斯聪慧、善良、富有正义感和怜悯心，一个真正的‘哥谭王子’，不是其他任何需要背负城市负重前行的绰绰黑影。
漫长岁月陪伴里一点一滴堆砌的感情不是空中楼阁，也不仅是布鲁斯单向的情感支出，卡尔同样关怀他，愿他永远快乐，拥有幸福平静的生活。
另一半则在思考如何在保全众人性命的前提条件下制伏狂笑，统治世界的经历让他下意识转过无数个可行的血腥念头，随后一一否决；超级大脑飞速转动，堪比宇宙顶尖智能科技的头脑仅在面对斯里奥时变得毫无作用，他想起狂笑与小丑病毒的关联，确认对方必然去过不义宇宙，又对从狂笑之蝠身上寻找治疗斯里奥的血清持有希望。
神盾局飞艇上的‘初遇’，狂笑也许确实如他所言的‘手下留情’，现在他开始来真的，于是重新选好了场地。在众目睽睽下、数台无人机的视线里、以后方救援区的数十万人命为要挟，让超人成为任他摆布的鱼肉。
这是一条隐晦的约束。卡尔缓缓攥紧双手，只要超人不动手，狂笑暂时也不会对人群出手。
总是这样。卡尔对无止境的要挟深感厌倦。
他听见无数心率合奏谱成的乐曲，感知到斯里奥处于战场前方，心下微安——他吃了药，灭霸伤不到他。
——他吃了药。
超人再度压下蜂拥而至的杂乱心绪。
难以辨认的不安被敏锐捕捉，回荡在寂静场地的刺耳笑声戛然而止。
前不久仿佛失灵的蜘蛛感应在此刻疯狂的叫嚣预警，头皮发麻到彼得感觉四肢开始失去知觉，他努力移动眼珠、动动冰凉僵直的手指，瞟见一旁的快银同样紧绷着脸，艰难平复自己急促的喘/息。
同样沉迷超英漫画的青少年艰难对视，彼得从皮特罗眼底看出了同样的不可置信——他是蝙蝠侠？他怎么可能是一个蝙蝠侠？！
装满了近三千人的广场落针可闻，人群的呼吸比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还轻，没人想引起狂笑的关注，成为杀鸡儆猴的目标。
内德等人被蜘蛛侠和快银挡在身后，他们离超人和狂笑太近了，内德被吓得一动不动，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戴着金属头罩却拥有小丑笑容的‘蝙蝠侠’才是现在的主导者。
从两人身体遮挡间的缝隙里，内德意外瞟见伞枪顶端滴落的鲜血，咽了咽口水，恐惧得直哆嗦。
内德正想自己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太逊了，眼珠一转，熟悉与陌生的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表情，众人佩戴着同样的惊恐面具，千人一面，这诡异的一幕比狂笑给内德带来的直观惊骇还要叫他毛骨悚然。
“你路过一个宇宙，施舍路边野狗一样随意交付了一点善心，又将其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狂笑吊线木偶般缓缓支起上半身，掌心不知何时紧握了一把氪石匕首。
他单手按在超人左肩，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将匕首高高举起，向广场上的人群、躲藏在建筑里的无数眼睛、以及悬浮在远处的无人机展示一把拥有锋利刀刃的小巧兵器。
黑暗多元宇宙的蝙蝠骑士朝四周微微欠身示意，惊魂未定的米歇尔在此刻才意识到对方颇为眼熟的举动来源于哪里！她曾在午夜电视台里看过的经典魔术，魔术师会将刀刃正反面对观众展示，然后——
惊呼声脱口而出的瞬间被死死压抑，米歇尔看见超人任由氪石匕首划破制服，深深没入腹部。
“哦！怎么回事？真是一场魔术事故！”狂笑在人群似有似无的骚动里嘟囔了几句，好似一切只是拙劣魔术师的失手。
他细致打量超人撑在灰土里的手掌，与人类血液同样鲜红的黏稠液体从刀柄处涌出，狂笑将手上的血草草擦在卡尔肩头的披风，冲半跪在地的超人笑道：“如果你将它拔出来，我就让它出现在别人身上。那两个男孩就不错，我向来喜欢接待十来岁的年轻超英，他们让我很是怀念。”
卡尔没有回应狂笑，他侧过头提醒彼得和皮特罗：“没事，不要轻举妄动。”
皮特罗攥紧彼得的小臂。
他原本也想阻止狂笑的动作，但当他迈步进入疾速者才能看见的时空间隙内，手握匕首的狂笑仅是微微偏了下头，快银顿时如遭雷击！
直觉、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共同对他敲醒警铃——往前一步会迎来死亡！
他停下步伐的同时阻止蜘蛛侠上前。
“听大人的话，小宝宝们。”狂笑说：“他爱这个，爱这玩意，氪石和疼痛！超人享受它们！”
那是氪石匕首！！
内德用双手紧捂嘴巴，不知道颤栗不止的是自己，还是紧挨着自己的汤姆森，向来嚣张的男同学已经泪流满面了。
皮特罗冲彼得胡乱摇着头，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但原本挣扎不停的蜘蛛侠确实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狂笑的注意力不在两个男孩身上，他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
他注视着他。
不论是过去的十五年，还是现在。
下一章里的【】为回忆里说的话，「」为尚未成为狂笑的布鲁斯的过去经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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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三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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