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木然地盯着手里的车票,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自己的名字: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哈利·波特。
他久久地凝视着,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混沌而模糊,这不正是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吗?他的生活原本是那样的五光十色、多姿多彩,而如今……如今他的未来变得暗淡而模糊,虚无而诡异。
他知道,他知道,这的确像是书里写的话。
可有时他真有这种感觉。
有时,他真希望自己没那么多东西可写。
从出生到十二岁,他在伦敦度过了普普通通但快乐无比的童年。他不想忘却那些岁月留下的美好而珍贵的记忆,但愿日记本能帮他永远、永远地留住它们。就在昨天晚上,几个小时前,他生命中的第一阶段戛然而止。
他不住地问自己,任凭汽车在狭窄的高速公路上颠簸北上。他的生活即将在宁静海湾翻开新的一页。
窗外,一束束金灿灿的阳光穿过青松洒落在地面上。放眼望去,偌大的世界竟看不到一块花里胡哨的广告牌。宁静海湾真是个优美而整洁的地方啊!
这时,汽车猛地拐了个大弯,坐在前排的那个老太太差点儿被甩出去。他们是这车里仅有的乘客。
在一望无际的林海边,一条小河沿着细长的公路向远方延伸,波光粼粼的河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把脸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出神地望着那亮晶晶的河面。汽车在轰鸣中颠簸,阳光在冰面上跳跃,他仿佛有些神思恍惚。
不知什么时候,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哈利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探头望前排一看,所有人竟已不见踪影!
哈利很是惊诧,这才发现车门大敞着,大概他们刚刚下车。
司机是个大块头,豆大的汗珠挂满了圆鼓鼓的脸庞。他回过头来,大声叫道:“宁静海湾到了,全部下车!”
全部下车?瞧这话多可笑,这车上除了他还有别人吗?哈利穿上外套,朝门口走去。
“有人接你吗?”司机问。
哈利点点头,回答说:“我叔叔乔恩。”
司机斜眼看着他,又问:“没行李?”
“提前邮寄过去了。”哈利向他道了谢,走下车来。寒冷而清新的空气顿时扑鼻而来,在这暖暖的阳光里他能闻到一股淡而甜的气息,那是松树特有的味道。其他几人正站在最近的公交站台下面等他。
一行人朝白色木瓦小屋走去,这应该就是候车室了吧。站前小小的停车场空荡荡的,木瓦屋有扇狭窄的玻璃门,上面写着“一号门”三个字。
亚历克斯暗自发笑,瞧这房子才多大一点儿,哪里还能开“二号门”!
汤姆·卡尔森老师单肩扛着背包走进候车室。坐了那么长时间的汽车,哈利后背和腿部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有人吗?”温蒂试探地叫了一声。
没人,车站里空无一人。
本杰明的心开始狂跳,双手冰凉,直冒冷汗。
别紧张,本杰明,他告诉自己。
背井离乡跑到如此偏远的小村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同完全陌生的人开始全新的生活,谁又能不紧张呢?
售票窗口关着,屋子中央摆放着两排木椅。整个屋子空无一人,一张废报纸孤零零地躺在座椅前的空地上。
文斯利嗓子眼里直痒痒,干咳了几声。也许是屋里灰尘闹的,他对尘土过敏得厉害。咳嗽声在空旷的屋里久久地回响。
于是,他们推门走了出来。人会不会都在停车场了?
哈利用手遮挡耀眼的阳光,四处张望。
没有,没有。
“简直难以置信!”赫敏小声抱怨道。
本杰明又往停车场方向扫了一眼。唉,通往车站的那条公路被雨水覆盖,死气沉沉的。
突然,一个阴影从头顶上掠过,吓了他们一大跳。
一只鸟而已。一只渡鸦低低地飞过他们头顶,落在一直延伸到屋后的尖桩篱笆上。它扑棱着蓝黑色的翅膀,歪着脑袋盯着他们。
“去往村子的巴士在哪儿?”亚历克斯忍无可忍,大声叫了起来,“在哪儿?”
“谁在哪儿?”一个声音问道。
“啊?”本杰明惊叫一声,飞快地转过身。
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金发男孩正站在他们身后。他身穿蓝白相间的长毛衫和棕色羊皮夹克,还有一条非常宽松的牛仔裤。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是那只渡鸦呢!”
男孩斜眼看着他。“你说什么?”
本杰明朝篱笆的方向指了指,可那渡鸦已经不见踪影。
他的脸顿时一阵发烧。“刚才那里停了只渡鸦,我还以为是它在跟我说话呢。”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越解释越糟。
一阵风刮过,男孩那浓密的金发被吹得乱蓬蓬的。他冲本杰明笑了笑,说:“我们这儿有不少会说话的鸟,这都是出了名的。”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本杰明开始感觉好一些了。
“你们在等人吗?”他问。
哈利点点头。“叔叔本该来接我们的。”他瞥了眼那灰扑扑的公路,自从他们到站后,这路上再没跑过一辆车。
“你们坐汽车来的?”他看了看他们身后,问道。哈利想他可能是在找他们的行李呢。
“是的,我们从谢菲尔德来。”本杰明告诉他。“我们准备进行一次家族旅行,因为……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男孩接过了话茬,说自己名叫皮塔·莫拉克。本杰明也把自己的小名告诉了他。
一阵寒风刮得树上的叶子漫天飞舞。赫敏连忙揪起外套上的帽子盖住脑袋。“你怎么不上学啊?”她问。
“我得帮家里秋收,”皮塔说着,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水洼,“不用上学。”
“你等车?”
他笑了起来。“那可就有的等了。我们这里每星期只有两班车。”
“这么说你跑这儿来就是为了玩?”赫敏逗他说。
皮塔冲她笑了笑。他笑起来那样儿倒还真不赖,说实话,确实有几分讨喜。
他朝车站的方向指了指,说:“我妈妈在面包房工作,就是车站的那边,我在这儿等她下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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