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比、威廉·切斯特公爵和玛格丽特·伊莎贝拉公爵夫人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时,水床已经瘪得像块破抹布。公爵夫人昂贵的发型彻底垮了,假睫毛黏在脸颊上,活像只落汤鸡。赫尔比的西装吸饱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
“该死的小混蛋们!”赫尔比一拳砸在瓷砖墙上,疼得直甩手。公爵像只发疯的鼹鼠,开始疯狂翻找每个柜子,甚至把装饰用的盆景都掀了个底朝天。
“我的一千英镑!我的金戒指!”公爵夫人坐在地上蹬腿大哭,珍珠项链断了一地,“你这个骗子!说什么在温泉就能找到基金——”
就在这时,赫尔比腰间别着的无线电突然刺啦作响。酒店老板彼得·麦考特暴怒的声音炸响:“穆斯塔法,你他妈在哪?!1210房出人命了!”
三人顿时僵在原地。无线电里传来杂乱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电话铃声不停地响起。“黏黏手死了!就死在午夜骑士的纪念房间!”麦考特几乎是在咆哮,“现在警察认为是我们酒店的责任!你不是说他早就偷了戒指跑路了吗?!”
赫尔比的脸色瞬间惨白。公爵夫妇惊恐地对视——他们当然知道,正是赫尔比栽赃黏黏手偷了戒指,给了他们寻找信托基金的时间。
“这、这不可能!”赫尔比的手开始发抖。就在今早,他还信誓旦旦向麦考特保证,黏黏手是带着赃物逃之夭夭了。现在尸体出现,谎言不攻自破。
公爵夫人突然尖叫着扑向赫尔比:“你骗我们!你根本不知道基金在哪!你害得我们像疯子一样狼狈!”她的长指甲在赫尔比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远处隐约传来警用直升机的鸣笛声。赫尔比摸着脸颊的血迹,突然意识到更可怕的事:如果警察调查起来,不仅栽赃的事会败露,他之前帮公爵夫妇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快走!”他拽起还在发呆的公爵,“赶紧从这里出去!”
赫敏已经忘了时间。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几个小时,水流减慢了速度。
终于,水流渐渐平缓,小船也不再猛烈地四处冲撞。河面渐渐变得如同玻璃一般平滑,小船安静地行驶了一会儿。赫敏这才能够坐起来,她发现文斯利也挪了挪身体。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赫敏能够感觉到四周宽敞了很多。他们到哪儿了?她得看看。
“哈利!文斯利!维多利亚!”她说,“你们还好吗?可以给我们找个光源吗?”
“我来试试。”哈利回答。她察觉到哈利从她身边翻了过去,爬到船头,接着听到他把背包从隔板下面拖出来的声音。
“找不到魔杖!”哈利嘀咕着,不一会儿说,“在这儿,我找到了。这是我的魔杖,另一只掉在地上的一定就是你的。”紧接着又是一阵拖拉和金属碰撞的声音。船身突然一歪,文斯利滑向船头,哈利猛地撞上了他的后背。他生气地大吼。“魔杖掉了!抓紧,我差一点儿就拿到了。”过了好几分钟,哈利才点亮魔杖,又过了更久,他才同时点亮了两根。他把其中一根递给赫敏,另一根则握在手中。他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棕褐色的夹克在肩膀处被撕开一道口子。
“现在好多了。”他说。
确实好多了——不仅因为他们有了可以照明的灯光,还因为水流缓慢了许多,船也变得平稳了。哈利把文斯利推开,四处看了看。“我们进入了一个房间。”维多利亚说。他们发现船已驶进了一个水池。头顶上空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穹顶,在魔杖的微光中,宽阔平静的河面在他们眼前伸展开来,一览无遗。头顶上方是英寸的地方时平整的天花板。小船仿佛失去了方向,在水面上漂浮着。维多利亚用船桨抵着墙面,使小船绕着水池的边缘移动。
这个蓄水池显然是人工建造的,但已经很破旧了。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勉强照亮了这个空间。水面上漂着不少杂物:塑料袋、毛巾、泳圈,还有几个空饮料瓶。
“我没看到河水是从哪儿出去的,”哈利问,“你们呢?”
“我也是,”赫敏回答,“除非是那儿,水流进了那边的小缺口。”她指着墙上一道只有几英寸宽的裂缝说。
哈利撑着船向前移动,伴随左右的只有墙上四人的影子。
“我要回家。”文斯利咕哝着。
“我们就要到了。”赫敏对他说。
“显然,我们不可能原路返回。”维多利亚说。
“是的。”赫敏把一只手浸在水里,冰冷的河水使她的手臂感到一阵刺痛。
“难道这里就是尽头?”哈利问,他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为低沉。
“尽头?”文斯利感到不寒而栗。
“我是说这段旅程的尽头,”哈利解释道,“或许我们应该从那里出去。”他指着水池对面一处隐藏在阴影中的台阶。除此之外,四周的墙壁几乎都是垂直地立在水中。
他乘船靠近那个台阶。船搁浅了——那儿的河水太浅。池子边是一段上行的台阶,通向两个高层的小房间,长得一眼望不到头。两侧是垂直的暗绿色石墙,因为潮湿而闪闪发亮。没有可以扶手的栏杆。沿着天花板有一根电线,每隔几码就挂着一只电灯泡。经年累月的磨损在台阶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形成大大小小低洼的水坑。再往前走时,他们听到一种低沉的轰鸣声,声音太低,与其说是耳朵听到的,不如说是他们的胃感受到的。声音越来越响,会是一条河流吗?也许是水轮发电机?
房间里亮着灯,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我上去看看,”维多利亚说,“不管怎样,我都想到陆地上走走。”维多利亚第一个从水床上爬了下来,跨出船沿,踩进冰冷的河水,跋涉着来到岸边。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维多利亚打开门,当她迈出去的那一刻,她意识到她所听到的声音并非河流,而是一个机器。
“里面没人,”她很快回来报告,“但放着很多老旧的设备,看起来像是控制水流的机器。”
其他三人也跟了上来。可怕的噪音把他们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持续刺耳的“吱嘎——吱嘎”穿插着低沉的“咯嚓——咯嚓——咯嚓”,听起来像咆哮,像碾磨,又像尖叫,震耳欲聋。小伙伴们用手捂着耳朵往前走,在他们面前堆满了他们看不懂的仪器,有两层楼那么高。除了机器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到。表盘上的指针早就停了,操作杆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它们震动得太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角落的地板上到处是油腻腻的罐子和工具,靠墙立着一个大箱柜,里头杂乱地堆放着各式各样旧得发黑的螺栓、螺钉、齿轮、杠杆、棍子和管子。另外一个房间堆满了各种物品,使人无法准确估算它的大小。到处都是篓子、盒子和袋子,一捆捆、一包包。罐头和衣服堆积成山,还有成排的坛子和瓶子,无数的银刀叉斜靠着墙叠放在一起,一直堆到天花板,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在余下的狭小房间里有一间起居室,铺着绿色的地毯,地毯上放着一把扶手椅和一张桌子,桌上的餐盘里还留着剩菜。
赫敏展开地图仔细查看,她知道他们正位于湖滨游乐场东面边缘的地下。所有的水管隧道都从主隧道开始由西向东朝着度假村的方向铺设开来。他们得靠地图才能找到这里的路。在文斯利看来,这张地图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蜈蚣:地图顶端拱形的河流是蜈蚣的身体,从河流处向下交叉延伸的隧道则是蜈蚣成百上千条长长的腿。去往湖滨游乐场的路线复杂,通道里排满了锈迹斑斑的水管,将河水运送至天堂岛大酒店的每一个房间。蓄水池尽头连着一条很窄的水路,地图显示那里有个闸口,是通往湖滨游乐场地下暗河的入口。
“我们不能再走水路了,”哈利说,“那边很可能有人看守。”
“我同意,”赫敏点点头,“我们可以沿着岸边这条小路绕过去,从侧面接近闸口。”
文斯利看着那条黑漆漆的小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希望这条路不会更危险……”
维多利亚回答道,“每隔几年都会有人失足落水。一旦你掉下去,就再也没有被打捞上来的可能了。人转眼就会被河水吞没,消失无踪。”
文斯利哆嗦了一下。地下的寒气使他感觉到身上的肌肤、骨头,甚至血液都似乎已经降到了冰点。
四人收拾好随身物品,把水床留在池边,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小路向前走去。文斯利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这双笨重的鞋子很容易使人绊倒。这条路看起来不太好走。隧道的地面上随处可见水坑和泥潭,一股股黄褐色的细流顺着墙面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淌。和主隧道一样,一根沿着顶棚拉起的电线提供了昏暗的灯光。
哈利全神贯注地计算着此刻他与地面的距离。他想,从河面到主隧道的顶棚大约有三十英尺高,再上面一层是仓库,至少也有二十英尺高,那就意味着他正在距离地面五十英尺的地底,头上有无数的泥土、砂石和建筑物。这个念头使他有如芒刺在背。他匆匆向上撇了一眼,仿佛所有那些重量都会一起砸到他的头上。
他们已经习惯了四个人在管道里闲逛。他们走过的大部分地方都与地图一致,但也有些地方标注得不太清楚,甚至有的隧道在地图上根本没有出现。为了避免迷路,他会沿途丢下一些小东西作为记号,垫圈、螺栓、一小截电线以及他们在工具箱里可以找到的任何东西,返回时再一一拉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沿着管道越走越深,希望能穿过湖滨游乐场的闸口。但事实上,他们的发现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重要。有一次,他们找到一把被人丢弃的旧钳子;有两次,他们捡到一枚硬币。他们还发现了一个看似已经被人彻底遗忘的设备柜,不过里面只有几盒插头、垫圈,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饭盒,里头的午餐早已结成了干巴巴的硬块儿。
赫敏带着他们沿着河水向里走。不久,墙上出现了一个洞口,他们拐进去,穿过一段蜿蜒的隧道。一路上,大头鞋踩着积水,溅起肮脏的水花。赫敏心想,要日复一日地在这里工作该有多可怕呀。这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一个看似不应该有人类活动的地方。那条黑色的大河……它仿佛是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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