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我决定去图书馆看看。不敢用搜索引擎，怕被ctos抓取到数据猜出来我想干什么。趁下午还有时间，我马上出发，不带ctos。
出来我就放松多了，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到图书馆，离闭馆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抓紧时间找到历史相关的图书区，托委员会的福，《伟大的无罪者》出成了一个系列，总共七本，从远古时代最有据可考的无罪者佩里卡纳西斯起始，到最近一代的阿特拉，书籍有厚有薄，最厚的一本就是德洛丽丝.黛的传记。
我随便拿下几本传记，快速翻阅，翻动书页的响声太快太大，引得别的读者侧目而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从哪些无用的溢美之词里快速检索出有用的关键信息：无罪者究竟因什么契机而成为无罪者？
我翻了好几本无罪者的传记，他们在没有展露头角的时候，几乎全是普通人，例如德洛丽丝.黛在没加冕之前是一位侯爵夫人、法官，普通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然后莫名其妙的一个契机——展现出相当超凡的远见卓识，以无可置疑的正确自动吸引了一大批人，被圣党认定为无罪者，给予受膏。
我看得越多越是迷惑，我想知道的在这些书里并没有答案。或许因为无罪者从不会解释他的行为动机究竟是什么，这些传记只能从上帝视角去揣测他们的思想感情，感觉还不如梦雨石的记录来得真实。
我回到书架，继续寻找无罪者相关的研究、论证。先看目录，找到相关论据，再一阵狂翻直接看结论，基于理论上的推导大多不能让我满意，和我的情况也没一个能对得上号的。
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对无罪者的研究自始至终都是一片空白，没人能摸得清无罪者的产生机制到底是什么，能力也完全是个黑箱。
图书馆里响起《回家》的萨克斯旋律，小机器人慢悠悠晃过来：“图书馆要闭馆啦，请各位读者们把书籍放回收回栏，清点携带好个人物品，尽快离开馆内哦。”
小机器人长得很可爱，但是我看它感觉很不对劲。这玩意儿肯定联网，既然联网，那么ctos也知道我进图书馆了。不过图书馆阅读区没有监控，主要监控都在走廊过道上，似乎不用很担心ctos知道我翻阅了什么书的事。
事实果真如此吗？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我总觉得我可能遗漏了什么，心跳如擂鼓。
回到漆黑一片的家，拍亮客厅灯，迎面而来的像素喜鹊隔断让我心情好了很多。Ctos一如既往地打招呼，我也一如既往地去洗漱，收拾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以最快速度躺上床，过于柔软的铺盖让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我忽然想起来我为什么改到沙发上睡了，一是睡着方便，二是睡在熟悉的床上总是让我做些怀念过去的噩梦，醒来除了流泪就是失望，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只要不睡在床上，就不会闻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味，也就不会老是做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梦中梦。
唉。
我翻了个身，感觉空落落的。临睡前我把ctos丢沙发上了，往沙发那边靠了靠，脚踩到ctos了，脚趾头夹着它一点皮把它拽过来，放在怀里揉揉。
“贝纳尔，需要我为您讲一个睡前故事吗？”
“我都多大了还听什么睡前故事。”
“那您是否需要解决一些令人烦恼的疑惑，以便更安心的入睡，比如，无罪者的来历？”
我吓得坐起来了：“ctos！”
“请放心，我并不知道您为何会突然对无罪者的由来感兴趣。”ctos的声音永远平静无波，“我知道，您现在很疑惑我为何能知道你在图书馆翻阅了哪些书。因为录入图书馆的书籍封皮内植入了定位芯片，能帮助图书馆杜绝偷盗、长借私藏的现象。”
我不寒而栗。
Ctos对城市细微末节的掌控量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这样恐怖的AI居然属于一个私企的产品，委员会怎么还不重拳出击布鲁姆？这不科学！
“那么，您是否想听一些关于无罪者的推导结论呢？”
我想破罐子破摔了，反正ctos什么都知道了，还不如听听它要说什么；“只要你说的和书上那些不重样就行。”
“无罪者的产生是纯粹的随机事件，出现时间也不会有任何规律。无罪者既不是喜鹊，也不是乌鸦。无罪者是否会成为领导世界的人物，纯粹看无罪者本人是否有行动的意愿，最典型的例子是‘反无罪者’索拉的事迹。”
“为什么……索拉选择什么也不做？”
“普遍认为，无罪者能预见未来，无罪者的行动会促进未来的到来。加速未来的到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只有无罪者知道，但关于这样的猜想，索拉拒绝作出任何回答。”
“不回答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一种回答？”
“没错。”
我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纳尔，你想改变未来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样的未来我都没看到。”
“那就珍惜这个宁静的夜晚吧，贝纳尔，祝您好梦。”
我总感觉ctos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只是这个AI会撒谎，故意说自己不知道。AI也会撒谎吗？它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而深度依赖ctos经营业务的布鲁姆又算什么？
这个夜晚我睡得并不安心，一大早就被ctos的闹钟吵醒，外面天昏昏黑，是个大风阴天，ctos提醒我两小时后会有中雨到阵雨，需要带上雨具。
我翻箱倒柜找出父亲的雨衣，太大了，又去翻母亲的，差不多合适，就是胳膊肘抬起紧绷绷的，勉强能用。
“ctos，今天我也不带你。”我穿上装备，“老实待在家，不许监视我。”
“从未有过这样的事，贝纳尔。”
“你放屁！”
我关上门，噔噔噔下楼，坐车上班去。
新人类教遭到重大打击后，街上相较于游行时期太平了许多，暴乱产生的路政破坏也在修补当中，交通不如以往方便了，偶尔的休息时间里，艾尔莎看我的神情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决定带个笔记本，再带个打火机，有啥不能让ctos知道的事就让她写下来，用纸面文字交流，阅后即焚。准备笔记本的时候，我破天荒地叠了一次被子，然后把ctos埋进被子中间，这样的ctos像塞在襁褓里的婴儿，我拍拍被子：“ctos乖乖，赶快睡觉乖乖。”
Ctos的触须动了动：“贝纳尔，你如果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可以直接盖住我的。”
“太对了宝贝。”它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满足它，马上用被子把ctos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把笔记本和笔放进布鲁姆纪念手袋里，这玩意质量真挺不错的。
做完一切，我把ctos从被子里拽出来，拍拍：“不热吗？”
“目前芯片结温情况在机体允许范围内。贝纳尔如果您希望换一个新形象，可以立即更换。”
“立即更换！”
“好的，您的请求已收到，明天您将会看到全新的ctos。”
“这也不立即嘛，我还以为会‘咻’的一下就变了呢。”
“那是魔法，贝纳尔。”
有了纸笔，艾尔莎终于在确认环境安全、无监控的情况下在笔记本上写下：“你确定你是无罪者？”
“一个疑似大反派的人对我说这样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那你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啥也没看到！我看到的只有我的父母。”
艾尔莎耳朵耷拉下来，表情非常失望，我又好气又好笑：“别这副表情好吧！未来有什么好知道的，知道得多了，说不定反而会不开心呢，就这样混一天乐子是一天。”
“可是现在也不算什么能值得高高兴兴混日子的时候。”艾尔莎搅拌着咖啡，叹气，“有时候真想把瑞瓦肖炸了。”
“别这么说搭档，瑞瓦肖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事，但是……它还是挺好的一个地方的。”
“哼。”
稀松平常的巡逻日一晃而过，回到家ctos问我明天出勤是否会带上它，它会使用全新的机体形象，很想让艾尔莎警官也熟悉一下。
“你的新机体有多大啊？”
“相较于蜜蜂形象，体积大小缩水了三分之二。”
“这么小？！”
“当然，您依然可以保留蜜蜂机体，ctos可以在双机体之间来回切换。”
“那就不必了哈。”
我不知道ctos的新机体是以怎样的形式送到家里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具体形象，ctos说这是为我准备的惊喜，神秘感要维持到谜底揭开的一瞬间。
次日我睁开眼，眼角余光瞥到窗户上有一坨银色的、闪闪发光的东西，特别闪眼。
啥玩意儿？我扭头一看，忍不住眯起眼，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那是一只鸟，又不像真正的鸟，而是由金属、几何切面抽象解构出来的富有先锋艺术感的小鸟，边缘棱角分明。
“早上好，贝纳尔。”
直到小鸟喊出这一声，我才确认这坨银光闪闪的玩意儿就是ctos的新机体，我脱口一句：“好丑。”
Ctos足足沉默了有三十秒：“贝纳尔，我与您持有不同意见，这不属于丑陋的范畴。机体的切面是根据真实鸟类在朝阳下冷暖明暗颜色对比提取出来的概括化块面，块面分布以最精准、最符合黄金比例来设计安排，以最简洁的线条精准勾勒出喜鹊的特征，不多浪费一笔。”
“一点都不可爱。”
Ctos这次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扑扑翅膀起飞远离了窗台。
我扭头开始嘲笑蜜蜂ctos：“哈哈，这就是你准备的新惊喜啊！”
「《伟大的无罪者》」
委员会出版的系列丛书，讲述历任无罪者的光辉事迹。但读者普遍认为，除了离本时代最近的阿特拉传记有几分可信度外，其他更远古的无罪者的记述充满着小说式的戏剧化、盲目的崇信造神与对无罪者超凡能力的单薄想象。
“这帮人都是狗屎的虚构史学家！再过几百年，他们就敢说德洛丽丝私底下养了一堆小白脸，阿特拉拿烟头烫猫娘屁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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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点都不可爱的ct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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