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艾尔莎明显生气了，我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摄影师先生，怎么称呼？你还有多少类似的照片？”
摄影师走进楼内，按下电梯：“在下灰野昌一，类似你父母情况的我有二十六张，范围不仅仅限于人，还有物体、动物、植物，我很早发现，普通相机面对这种特殊情况是无法拍摄到任何异常情况的，但是我发现，附过魔的相机可以！”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叫附过魔？”
Ctos冷不丁出声：“就是请法师或女巫对物体施加魔法刻印，物体便能持续被魔法影响，产生特殊效果。”
我确实听说过一些经过魔法改造的现代机器或物品，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只是求得虚无缥缈的平安祝福，从没想到还可以用在这种：“魔法还能这样……你怎么想到的？”
灰野昌一不自觉地挺起胸膛，神色骄傲：“不是所有的魔法都能显影那种特殊状态，我是费尽力气找了个精灵法师才找到最合适的魔法，”
艾尔莎惊讶地问：“精灵法师？我听说他们很难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而且他们伪装能力极强，你怎么找到的？”
“当然是因为，是他主动找上我的啦~”电梯抵达六层，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灰野昌一先一步走出去：“跟我来。”
灰野昌一的家收拾得很干净，陈设和色调风格都是古旧的西奥风格，温馨，精致，它的整洁让我联想起我自己乱糟糟的狗窝，由衷地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灰野昌一送来两双一次性拖鞋请我和艾尔莎换上：“警官，你肩膀上的蜜蜂是你的侦探小伙伴吗？”
ctos抢答：“是的。”紧接着它又说，“我负责提醒、监督，与记录，请放心，我不会干涉到您的**问题。”
“哈哈，但愿吧。”
换好拖鞋，我和艾尔莎跟着灰野昌一走进显影室。灰野昌一按亮室内的黄灯，我看到工作桌上的板子挂满了黑白色的相片。
“走近点，仔细看，千万不要上手摸，仔细观察。”
我走近工作桌，探着头一张张看。这些照片没我想的那么清晰，噪点、未知的波纹线、纯粹的黑色色块构成占据照片大部分的黑色，我盯着剩下的白色部分看，试图把它的轮廓与运动中的人、动物或者静止的物体对照起来，但是怎么都对应不上。
我开始怀疑自己眼力与智商，转头小声问同样正专注观察的艾尔莎：“你看出什么了吗？”
艾尔莎看着我，嘴角向下。
我转头质问灰野昌一：“这就是你说的成果？我怎么看不明白？”
灰野昌一正在戴手套：“如果你觉得这些照片是简单的黑白照片，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些相片拍摄的其实是隐藏在表面世界之下的‘场’，一种异常的能量波动信息场。”他走到工作桌前，看着夹子上的编号找到“十六”，将它取下来递到我面前：“不要碰它，这张就是你父母站在路口时，我拍摄到的‘场’。”
混杂斑驳的黑色，边缘模糊不清的白色。我盯着那片狭长的白色幻想，幻想当时他们是这样依偎着并肩站在一起。但是盯着照片愈久，我就越发不受控制地看向黑色，黑色，虚无的黑色，掩藏了秘密的黑色。
黑色的警服，黑色的兜帽，黑色的天鹅绒面料大衣。腰上用皮带松松垮垮地拴着几个布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异妙的歌声在吟游者怀抱的古琴琴弦上跳动，琴身上雕刻成花草的贝母片珠光闪耀。一只苍白的手抚过琴身，那只手上戴着好几只金的、银的、镶嵌宝石的戒指，袖口露出的皮肤有一圈又一圈的魔法符文刺青，一缕金发垂下来，我顺着金发看到了吟游者的脸，他有一双透碧色的眼珠，像初春柳荫下最澄澈的水。兜帽盖住了他的头发，我不知道他的耳朵是不是尖的。
吟游者看着我，笑了一下。
妈的！我抖了个激灵，目光重新回到相片的白色部分，它被室内的黄光晕染得有些发黄。灰野昌一在我眼前前摆手比划：“这是几？”
我拍掉他的手：“二。你说的那个精灵法师，是不是在酒吧卖唱？”
灰野昌一神情讶异：“你怎么知道？”
我做出怀抱古琴弹唱的动作：“他是不是穿黑色天鹅绒大衣，琴上贴着贝母片，手上戴着好多戒指，金发碧眼？”
灰野昌一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你也是精灵？”
“我祖宗八辈都是正儿八经的瑞瓦肖人。”我感觉有些头痛，往前走了一步，灰野昌一马上扶住我：“你可别摔到我桌上！”
艾尔莎问我为什么能看到那位精灵法师，我说我也不明白，我能看到什么不是以我个人意志决定的。
艾尔莎决定先让在客厅休息一会，她来和灰野昌一聊聊。我陷入柔软的沙发盯着墙上的猫形钟表发呆，钟表的尾巴一秒晃荡一次，现在是晚上九点，离十一点还有两个小时。
“你拍了这么多照片，有没有总结出什么规律？”
“能拍下这些照片都是很偶然、很讲运气的事，你要说找规律，这点样本也太少了。”
“好吧，那你说的异常变化的能量场理论，可以展开讲讲吗？用通俗的方式。”
我目光黏在钟表的尾巴上，一动不动，耳畔的声音愈发清晰。灰野昌一表述能力不算好，讲得磕磕绊绊的，等他说完了，艾尔莎陷入沉默，也许在思考能量场论不合理的地方。
“灰野昌一先生认为，那些我们肉眼上消失的人和物体，在特殊情况下转化成了另一种形态。”Ctos忽然出声，为我总结，“只有极个别人能幸运的目击到这些特殊形态下的生命。在观察者的认知视野里，对方是符合自己认知的正常形态，而当引入第二观察者，对方会立刻坍缩成不可见的特殊形态。这个第二观察者可以是人、动物还有任何可摄像、记录音频的机器。
“特殊形态下的生命依旧活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在它们坍缩为肉眼不可见后，仍会在我们认知里的世界留下奇特痕迹。这种痕迹只能被特定的机器读取记录，例如灰野昌一先生被精灵法师镌刻过魔法刻印的相机，还有特殊调配的显影药水。
“灰野昌一和精灵法师先生把这种特殊痕迹定义为‘灰迹辐射’。”
艾尔莎找不出灰野昌一的理论的破绽，别的也问不出来，感谢过他的配合，走过来对我说：“走吧，我们还要去等受害者父母下班。”
我摆脱了钟表尾巴的催眠，起来踉跄了下才站直，麻木地跟着艾尔莎走出去，灰野昌一追过来喊：“警官，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一定要联系我啊！我加你好友了！”
我打开联系人列表，灰野昌一是通过“附近的人”申请的，艾尔莎也收到了，我问她：“你会加么？”
“我一般不加民科好友，他们只会污染我的朋友圈。”艾尔莎表情很嫌弃，“对了，你还没加我。”
我同意了灰野昌一的好友申请，顺便也加上了艾尔莎。开车的路上，我和艾尔莎都没说话。
回到受害者父母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十点多了，街上没剩几个行人，路灯昏暗，邻居也早早关窗睡了。我把车停到路边，亮起夜间停车反光条，休眠行车系统，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
人闲下来，要么嘴巴想吃点什么，要么手里想抠点什么。我怀念家里桑格利亚的味道，但是现在也拿不了，只能揉捏ctos，拍它脑袋，当我试图用点力摸一摸ctos藏在蜜蜂深处的机体，ctos警告我别用太大力。
“好摸吗？”
“好摸，你可以试试看。”我把ctos塞到艾尔莎怀里，艾尔莎摸了两把毛，又还给我：“是挺好摸的。”
Ctos说：“谢谢夸奖。”
我揉捏ctos的脸：“我夸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谢谢？”
“谢谢你的夸奖，贝纳尔。”
总感觉被ctos敷衍了，我拍拍它的脑袋，声音嘭嘭的。
长久的黑暗与寂静里，怀里的ctos柔软又暖和，我有些犯困。
黑色，黑色的天鹅绒大衣，黑白色的相片，灰迹辐射，黑色在我眼前跳跃，躁动，那是一种有声的寂静。印刷机的喷头在纸上打上无序的数字与波形，数字与波密集的簇拥在一起，形成无隙的黑色，在纸张中心收缩成一个孤独的白点。
我蹬了一下腿，中控系统屏幕亮起：“您好，小爱在这里，您需要什么？”
我睁开眼才发现我刚才是睡着了，口水都滴到了ctos身上，ctos一声不吭。艾尔莎靠在车窗上，嘴巴微张，看样子也睡着了。我揉揉眼，短暂的睡眠没让我休息够，还想再睡会儿，一看中控系统的时间，十一点零八分，难道受害者父母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回家了？
“ctos，我睡着的时候你看到有人回来吗？”
“没有，根据附近的交通监控摄像头显示，受害者父母还有五分钟左右抵达这里。”
“你还能调用道路交通摄像头？！”
“我是ctos，central operating system。”
“这个内测版终端权限这么大？”艾尔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我又发现在较暗的环境里，她的瞳孔会微微的发光，圆溜溜的。
“本机体权限的最终解释权归于国际道德伦理委员会。”
艾尔莎看向我，与她散大的瞳孔对视还挺吓人的，我举起双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艾尔莎撇过头：“行吧，平时注意点。”
普遍理论认为，是天球交汇的后时代带来了种种超自然的魔法能力，我想说的是，这一论点可能并不正确。最显著的一条论据是，伟大的无罪女王德洛丽丝.黛，她在情绪激动时，肺部会自然发光，她的“梗犬”亲口说过，德洛丽丝.黛的呼吸节奏异于常人，那不是正常活人该有的缓慢频率。不仅仅是无罪者，在全球各地都有，例如有人在无意间接收到了来自过去、异地乃至未来的零碎信息，而这些信息很大可能来自灰域——尽管它只分布在星球的少数地方，但它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抛洒着某种混杂的信息，影响范围是全球级。——《灰域能力学说》
“所以这跟我月薪三千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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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灰迹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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