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压抑住因未知存在与“死亡预言”带来的恐惧,小原悠平分析起来。
诈骗?绑架?还是说,这是对方有预谋的某种考验?
可他不会做这种无用的事……
且孩童的优待,是那些对他产生渴望想杀死他的人,从此扩大范围了?
脑中闪过许多思绪,小原悠平定定看了会备注,闭眼熄灭了屏幕。
他不知道,他下意识否认,甚至在恐惧杉山和宏死去的事实。
出门的选项第一时间被排除。
声音说的邪物,小原悠平没有忘记。且对后山,他是了解的。
过去同和宏寻找合适的约会地点时,他有体验。因为是乡下,光污染没城市那么重,所以这天黑时会特别黑,几乎可以算伸手不见五指了。
特别路也不算好走,虫子特别多。
基本只有那些想做坏事的才会深入林中在那碰头。
万一对面发送信息的人是想诈他出来该怎么办?
如今小原悠平已经是固定遇到麻烦就会回乡下一趟避避风头,修养除秽。
只要有心调查,便不难发现。
小原悠平很快给自己找了一堆不出门忽视的理由,但——
“悠平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真好啊。其实自见面以来,悠平对我来说,一直都是特殊的。作为交换,我也会深爱悠平,给悠平想要的东西,比如……我所能予以的“永远”。”
“所以不要抛弃我,悠平。”
不知为何,耳旁响起这段与杉山和宏交往后,对方第一时间说的话。
这叫小原悠平心烦意乱,突然没法继续平静思考了。
也许比较反直觉的是,因为样貌和经历等,本该被偏爱的小原悠平,并不是这段关系里被动的那个。
杉山和宏很少表达露骨的情绪,他甚至很少说“爱”或直言“喜欢”。
并非说不出口,而是认为这种情绪若非用行动表达,是极为轻浮的。
他以让小原悠平感到安全的方式来履行自己男朋友的义务。
放任不管的逃避固然方便快捷。
可过往的情感,糟糕的预感,被称为人生拐点的东西,是根本无法逃避的。
因为,无视也是一种选择。
从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当中。
小原悠平站在窗前,抓着手机,眺望后山所在的方向,强烈的怅惘之感令他此刻难以忍受,异常纠结。
怪异的是,在小原悠平看不到的地方,不知何时飘来更多的葬礼用的、像下雪一样飞起的白色纸钱。
有几枚就这样沿着窗的缝隙,钻进了他的房间里,于缝隙处安家。
要去吗?
一无所知的青年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不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
山野间的蝉鸣声响个不停。
就像一场合唱,听着异常混乱,却又好像自带旋律。
小虫仿佛在竭力在发出声音,导致场景已有些形似嘈杂,却给了小原悠平增添几分慰藉——真好啊,我并非独自一个要面对接下来所会发生的事情。
真是富有活力。
对于旁人而言需要准备防护,不然会很麻烦的小虫一类存在,小原悠平则只是穿着件短袖和件长裤,就这样出发了。
弱小的生物,有时比起人类更能感受到危险的存在。
『富江』体质的另一个好处,大概是蚊虫不愿接近,于是不必烦恼那些讨厌的小玩意对他造成伤害。
他不知道他是何时打定主意,换好衣服摆脱家人出门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修养好,精力充沛地展开行动的。
此刻青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找到和宏,同和宏见面。
虽然另一道属于“理智”的声音在说这不对劲,不要继续前进了,身体也本能的对“前进”产生些许畏惧的行为。
林中仍黑得很,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亮的地方不过是一小片。
可小原悠平并不怕,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错将其当做兴奋与喜悦之感。
我要见他。
我们一定可以见面的。
和宏、和宏……你在哪?
我要问你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不继续和我聊天,让你知道自己的错误。
但那么久没见,你一定也很伤心吧。
那么,你会离开我吗?
上山的路略显崎岖,却又不长。
头一次前往陌生地点的小原悠平摔了几次,疼痛令他从那种疯狂中脱离,有些许畏惧之感,但还是忍着疼痛继续前进。
他变得有点不像自己,竟忽略了这些原先最讨厌的麻烦,专心赶路。
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膝盖、手臂等都带了伤,丝丝缕缕的疼痛异常难熬。一阵风突然吹过,树发出沙沙声,小路越发开阔,没有了遮挡。
皎洁的月慷慨洒落大片月光,照亮了大部分区域——已经不需要手电筒了,月光就是最好的照明工具。
看到区域中间残破的石碑,小原悠平才意识到,他好像到了地方。
再前就没路了。
但和宏呢?为什么这一个人都没有?他被骗了吗?
小原悠平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忽然盖住了他的眼睛。
“你,来了。”
那熟悉的声音这样断续说道。
对方的怀抱很温暖,就好像在哪被这样反复拥抱过。
——是和宏。
他几乎是下一刻就想到了。
相见的人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强烈的复杂之情涌上心头,小原悠平忽然把前面想好的话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且嗓子哑得可怕,不知道说什么。
很想问他去哪了,也很想问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更奇怪的想问……
还有将来吗?
“悠平。”他听见和宏似乎在笑,似乎和确定关系那天见面时一样开心。“很高兴,你也是,爱着我的。”
声音从断续卡顿渐渐变为流畅,语气与内容也愈发古怪。
“曾经,我以为,我们应该能拥有许多个将来与一定。我也似乎可以随时间变化,渐渐和普通情侣那样,大胆重复向你表达爱意,而不是……羞怯。”
听到这,小原悠平的瞳孔微微扩大,骤然生出微妙的预感。
只是说完这段话,对方没有再接再厉继续补充,仅安静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先前遮盖住眼睛的手被放下,成为虚搂住腰腹。
温暖渐渐变为冰冷。
虫鸣停止了。
连月光也变得苍白起来。
晚风吹拂。
他看见身后的影子正在不断扩大——甚至算得上泥泞,很快崩坏,丧失人形,变成个臃肿扭曲的怪物。
“悠平。”他,或许此刻已是它带着无法掩盖的痛苦说:“悠平,悠平……我不会说谎,也不该说谎。”
似乎在垂泪,似乎在发出哀鸣,似乎在不舍,似乎在遗憾。
小原悠平静静倾听着,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他怔怔看着那道影子,连自己不知何时在流泪都不知道。
间断的沉默好像也变成了倾诉。
“虽然很久以前,早在与你相见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我还是不甘,还是异常恐惧着这天的到来。”
“因诅咒产生的高傲,与普通人并不是一个物种……”
“种种听上去好像都太过可笑。”
“是的,我爱你。我无数次想要重复这句简短的话,但我总是说不出。”
“还有好多想要和你说,想要分享,想要与你在阳光下共同见证的东西……”
“好像都成了幻梦。”
“到最后,我也只能说,请记住我一直都会与你同在,亲爱的。”
“这就是我仅存能予你的全部。”
随着声音的停止,影子飞快如泡影般消散,好像将要消失了。
小原悠平下意识回头,想要抓住,想要去看对方。
死亡,多么可怕、可憎的形容。
此刻他终于发觉这过程,正发生在他最亲密的、说要相伴终生的人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注定得不到答案,只能重复询问,并为这一事实痛苦。
“和宏……”
没等他看到对方那一刻的模样,规律熟悉的报时声响起。
小原悠平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只是趴在家中书桌处不知觉睡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恰好洒落。
昨夜的山林一晚仿佛只是梦,可它们是那么的清晰,难以忘记。
他却仍忍不住无声流泪。
——这真的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吗?
——还能相见吗?
也许是过于沉浸。
小原悠平并未门被敲响的声音,还是母亲担忧出了问题,在拍门询问未果后主动开门,走入房间去看他。
“悠平……?”母亲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焦急又心疼地上前拥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她,但一想到这个事实,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还是闷声哭泣起来。
像在给这一情况雪上加霜的是……小原悠平在起床几乎没多久后,就收到了来自杉山家的葬礼请柬。
已无任何侥幸可言。
死者,正是杉山和宏。
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于是小原悠平最后能见到的,不过是一张被装饰起的黑白色照片与封死的棺木。
唯一一个,或许也是第一个可以求助倾诉的人,就这样死去了。
小原悠平终于品尝到了成人的世界流露出的冰冷。
但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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