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刷干净的我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黑漆漆，logo是一只被扎穿小眼睛的特制卫衣，飘到了夏油杰面前，冰凉的水滴从发尖低落，砸到了抬头看我的青年脸上，阴森怨气足够养活够盘星教吃一个月的毒蘑菇。
对面换了一套和之前一样袈裟的青年轻笑一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了瓶气泡饮料出来，递给了我。
仿佛他打到一半，劫了人质在一边看戏，扔我一个人面对暴躁的boss，让我被漂亮的白毛锤成酥脆小饼干，顺带清空背包里所剩不多的蓝瓶的事没发生一样。
——可恶，等我等级够了，一定要读档杀那只白毛一百次！！！
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波子汽水，冰凉的瓶身还带着些许水珠，我毫不客气地反手把它贴到了脸皮比城墙厚的青年脸上，甜腻腻的话语也染上了一层凉意。
“我亲爱的爸爸，你刚刚再多看一会儿，就得去蝌蚪里找你重新投胎的娃了，先说好，赔偿不够多的话，我就只好补上父慈女孝的后半场戏了~”
……虽然不管是为了主线还是为了开启那个玉折的资料片，我最后都会演一出哄堂大孝就是了。
“真过分，明明小织玩得很开心来着。”夏油杰被冰得眉毛一跳，下一秒又恢复了谜语人的应有的逼格，歪着头高深莫测地笑。
“喊，玩得开心也不影响我损失惨重吧？”我无趣地把波子汽水拿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语气超级不爽。
“唔，损失惨重是指迈入了特级的领域吗？”
“拖你的福，我可是和好感度已经达到85的惠惠决裂了诶。”和夏油杰一样秉持着出事多往别人身上找原因原则的我说得格外理直气壮，而且也不算冤枉他了，我可不信这个阴险的小眼睛没动手脚。
夏油杰十指交叉抵着下颚，没有反驳，因为他的确让插在总监会的钉子做了一点点手脚，将这个任务送到悟为十影挑选的任务名单中，不过——
“以小织的性格，这是迟早的事吧？拥有掀翻棋盘力量的怪物怎么可能被关猴子的牢笼束缚，游戏玩家又怎么会对一个玩物一样的NPC倾注真情呢？”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
凭空被泼了一头污水的我叉着腰，
“谁说我没有对纸片人倾注真情，那份喜爱没有摻半分假，我已经给了他1％中的30％，这难道不算爱吗！？”
之前会想隐瞒是因为在乎(尽管不多），虽然之后因为嗨上头掰了，但就算这样，就算换周目一切又可以从来，我也因为这份喜爱没有杀死注定会妨碍我主线任务的小惠……这对一个混沌中立的乐子人玩家来说还不算爱吗？
夏油杰默默看着我，半晌，才感慨了一句，
“小织，真是傲慢呢……”
“天天喊猴子的人也没资格说我傲慢吧？”我为他的毫无自知之明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们才是天生的父女呀。”
他握住我拿着波子汽水的手，表情一片热切的慈祥。
正常点，说话的方式正常点。
我虚着眼睛，说是这样说，但从背包里掏东西的手速却一点也不慢，拿出绿间爸爸送的幸运物，反握老父亲的手腕，深吸口气，果断一键十连，嘴上还不忘提醒对方别转移话题，记得赔我。
“赔偿，别想赖！”
库存被我掏了一半的教主先生嘴角的微笑都僵硬了片刻。
我却屏住呼吸，已经完全注意不到工具爸爸的小表情了，因为我眼前的抽卡界面中，平平无奇的白绿色光芒里夹杂了一道耀眼又迷人的紫色流光——
[脑域开发药剂（四星)
蓝色小药丸×3（二星）
红色小药丸×3（二星）
鳗鱼饭团×3（一星）]
[脑域开发药剂(四星）:脑域开发度提高15％，智力属性永久提高15。]
简单粗暴的加成，砸晕了我的脑袋，我看着面板上金灿灿的[矢量操作]和适配度完美的道具，忍不住怀疑了一下策划是否暗调概率。
哎，真是难以置信，我居然是这么幸运的小女孩吗？
抽卡界面欧皇之证的光芒驱散了我内心小小的阴暗，让陶醉的我在听到小眼睛，哦。不，活佛先生吝啬的赔偿三千万日元都能大方地点头。
……
泠泠月光之下，从游戏和夏油杰那领完奖励的我敲响了SSR的门，听到声音的高桥沙耶拉开障子门，苍白的脸颊上没了那被规训到完美的淑女笑容，隐藏的冷漠和锋利就再也掩盖不住。
我扫过她整齐的穿着和脖颈处打得端庄正式的领结，歪着头摊了摊手，
“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一分钟后，本来准备听吩咐的高桥沙耶沉默，只见她面前摆满了烤串和汽水，孜然和辣椒混合着被炙烤的恰到好处的肉，霸道的香气席卷了她的嗅觉。
脊背挺直跪坐在地的优雅少女目光从对面支着腿随意坐着的女孩移动到烟火气十足的烤肉汽水上，思绪有些放空。
在她的小时候，父亲是绝不允许她接触会玷污身体“纯洁性”的肉类，维持祭品完美表相所需要的蛋白质自有营养师来解决，而在母亲上位，她通过自己远超兄长的智商和心计，以及同为高桥家女性对家族男性成员恶意的共鸣改变了母亲的心意，获得了正常上学的机会和一定的自由，但母亲严苛的教育也让她没机会尝试这些不太健康的食物，更别说术式链接上“她们”后，急转直下的身体情况直接让她的母亲停止了投资，开始审视起废物彻底利用的可行性了……
直到现在，笼罩在她头顶的母亲和怪物都已经死亡，只剩下一个废物般的高桥介熊，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但自身存在就是将一代代的高桥家女儿敲骨吸髓的吸血虫男丁之一……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送这位亲爱的哥哥去见父亲，然而彻底肆意地享受由她的鲜血和痛苦换来的一切，至于往她脖子上套着锁链的主人？尽管对母亲大人的一些观点不置可否，但她很认同一句话，成王败寇。
胸腔之内的生命之源跳动得前所未有的有力，彰显着眼前新主人的慷慨，高桥沙耶弯起总算有些血色的唇，拿起从前根本碰不到的烤串，一点都不文雅地撕咬着。
——只要这位新主人永远比她强大且慷慨，那么她也会是一条指哪打哪的好狗。
高桥沙耶面板后的忠诚度从10变成了15，一句话都没说的我眼神微妙地看着呛到连连咳嗽，眼眶都被辣的泛红的少女。
——提问，一位被打断四肢，肉触扎进内脏都一声不吭的狠人吃了一口没任何属性加成的烧烤后，忠诚度就涨了5，是因为什么？
答:要么她是个究极辣党，要么她是个脑补怪！我果断选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了出来。
一连灌了半瓶汽水的少女接过我递来的纸，扯开系紧的领结，让如火般烧灼的嗓子得以散热。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她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看着撑着下巴的我，突然说道，
“高桥家族在上个世纪请回了一座‘神明’，在成年礼上，流着高桥家纯正血统的女孩会成为祭品，骨头被一寸寸碾碎，血液被放干，雪白滑腻的皮肤抹上香膏，给家族换来财富，给家主换来寿命。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不知道是祭品们的‘怨恨’还是‘神明’额外的索取，高桥家的男人只能与自己缔结婚姻关系的血亲生育，高桥家的女人也得以多活两年，活到配完种生出下一代祭品与继承人之后，如果到了二十五岁还生不出，家族也不会浪费她们，理所当然的，子嗣也越来越凋零。”
“在上一代，整个家族只出生了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我的母亲，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姑姑，我的姑姑很幸运，她的父母很爱她，不顾一切将她放走，而我的母亲，她用自己的智慧弥补了这份幸运，在献祭前，父亲变成了医院中的植物人，祖父祖母死在了一场意外的车祸中。”
“但祭祀并没有停止，因为我的母亲与她的兄弟一样流淌着贪婪的血液，所以跑掉的姑姑成为了最后一个祭品，母亲足够冷酷理智，当然，或许也有将自己任人宰割的耻辱发泄出去的心思，吸取姑姑逃跑教训后，根本没有接触外界机会，像羊羔般被圈养的我得到了受教育的机会，我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与愚蠢的儿子相比，幼年就展现出极佳天赋的女儿更具有培养价值，至于祭品？她给我安排了与她自己相似的剧本，只不过对象换成未来我与兄长的孩子。”
“我想活着，哪怕践踏一切……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会蜕变成第二个母亲，又或者在那之前就被彻底长成的祂杀死，但我觉醒了术式，和衪的共鸣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在那以后，我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虽然遗憾，但母亲不需要随时会死在她前头的继承人，于是我又变成了人形子宫、祭品以及磨刀石。”
我懒散地坐在榻榻米上，漫不经心地吃着这口集合了伦理、迷信、封建糟粕、全员恶人的支线瓜。
唔，怎么说呢，这炸裂的剧情大概是参考了什么希腊神话体系吧。
但玩家又没和高桥沙耶相处太久，那一点点肤浅的喜欢只让我觉得猎奇，实在是共情不起来。
一路观察过来，又从宽慰她的双胞胎那套了不少话，明白了盘星教组织性质的高桥沙耶也不意外我的无动于衷，比起怜悯，她更需要这种漠视，不管是出于心理需求还是展现自身价值的需求。
“五十六个人，我获得了她们的记忆，清清楚楚地体验了她们临死前经历的所有痛苦，我承受了所有，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获得全部呢？我与衪约定，将母亲和所有流着高桥家血液的成员献祭，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都不会主动切断共鸣，作为回报，我会获得足以健康活到寿终正寝的身体和可以由我肆意支配的财富。”
——至于对方可能毁约的反噬，呵，一无所有的赌徒可以赌上一切。
“而渡边竹就是我选择的刀，拖姑姑记忆的福，我认出了处心积虑接近我的渡边竹，这个姑姑被带回家前一直在资助的孩子。”
“我们达成了协议，他为我杀人，而我为他提供亲手报仇的机会。”
诶……？我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终于把渡边竹和那个支线NPC连了起来。
啊这，和小惠决裂，干掉boss，又对上夏油杰的挚友，混乱又上头的剧情接连上演，让我直接把想要尝试的支线任务抛到脑后去了。
想到我进战后根本没看到的蓝色感叹号，我有点尴尬，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任务未给人先嘎，但还是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问，
“所以渡边君呢？”我的支线任务还有救吗？
被打断的少女定定注视着我，好半晌才像确定了什么猜想似地，语气冷漠地肯定了我的猜测，
“死掉了，织君清楚的吧？”
“真可惜。”支线千万万，我并不想再读档重复一遍让自己不愉快的剧情，于是这一句感叹也只是一句感叹，说起来，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
“纱织酱为什么变得这么坦诚了呢？”
“因为我就是这么低劣恶毒，**深重又不择手段，织君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我吗？”
病弱的少女雪白的双手交叠在腹前，脸上的笑容宛如绽放在污泥中的血色花朵，恶意不加掩饰，美丽也不加掩饰。
——她并不认为这些普世价值观中人们避之不及的词有什么不好，明明本性如此还要自欺欺人，规训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笑话。
这个世界就是巨大的围猎场，她狩猎着他人的生命与价值，也接受他人的狩猎，愿赌服输！
——首先，不用对NPC进行反道德教育真是太好了，其次，需要强调一下的是，我真的不是个女同！
……但谁能不为坏女人着迷呢？我弯着唇，笑容灿烂地朝她伸出手，
“那么，沙耶酱，合作愉快！”
12点还有一章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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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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