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小同学对降谷零造成多大的精神冲击，夜晚一如继往，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轻柔的晨雾洒落，淡蓝色的天空漂浮朵朵白云，清清亮亮的世界倒映在诸伏景光明亮的宝蓝色瞳孔。他深吸一口气，晨间微凉的空气充斥胸膛，眼睛闭上一瞬，再重新睁开，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然后，他看见了伤痕累累的降谷零。
诸伏景光：……？
「zero，你的脸……」
「别提了。」降谷零肿起的脸用纱布护着，鼻梁处贴着素色创可贴，更别提衣服下黏了几块酸痛贴布，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干了什么，简短解释：「昨天和松田打了一架。」
诸伏景光突然有点想笑。
降谷零小时候也经常和互看不顺眼的人打架，直到后来有了志向才慢慢改掉用拳头说话的作风，成为受人仰望的优等生，这种伤痕累累的模样真是久违了。
他对两人三不五时的小冲突心知肚明，便跳过过程，干脆问道：「zero，你赢了吗？」
「当然！」降谷零勾起嘴角，笑容闪着骄傲与自信。
—— 其实是半斤八两。
降谷零跟松田阵平打了个平手。若是平常，他不会吝啬于称赞实力相当的对手，可当对象是松田阵平时，那该死的胜负欲又冒出头来。
邻近早训时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才踩线抵达队伍，他们的站位接近，很快就能注意到两人的到来。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本来就相处得不差，很自然地互相打了招呼，可是当看见站在萩原旁边双手插兜、站姿痞痞的松田阵平时……降谷零万年不变的那种正经严肃的表情仿佛受到重拳出击，裂成碎片。
——没有。
——松田阵平的脸上没有半点瘀青，正常得仿佛昨天互殴的情景只是他的一场梦。
已经得知两人打架的伊达航左看看、右看看，顿时恍然大悟，拍了拍降谷零的背，宽慰道：「没事，我记得松田是练过拳击的吧！单论打架的话，同期里估计没有人可以赢他。」
降谷零勉勉强强压下混乱的思维，脸色难看，硬邦邦地驳斥：「我没有输！明明打赢了！」
松田怎么可能没受伤？
这什么恢复力？
「嘛……」伊达航眼神飘忽。
「zero……」
诸伏景光目光在松田身上转了几转，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嘴唇微张，但千言万语似乎都被困在喉咙里，无法表达出来。经历无数心里挣扎，他最终深吸一口气，笔直地望过来，「我、我相信你，zero。」
降谷零：……
你这绝对是不相信的反应吧！ ！ hiro！ ！ ！ ！
降谷零抿起嘴唇，简直要气成河豚。
见降谷狼狈的模样，松田阵平在脚步短暂的停顿后，旋即装作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望向降谷，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毫不掩饰。
「啊，原来我昨天打得那么用力吗？没想到金毛混蛋这么不禁打—— 糟糕了萩，这样等一下被教官问起来的话怎么办？毕竟警校第一打输人了传出去很丢脸啊。」
拳头又硬了。
＊
昨天晚上。
「啊——可恶，金毛混蛋下手真重。」
虽然他也打出火气，压根没特地留手就是了。
在樱花树下跟同期完成一场警校期间绝不允许的斗殴的松田阵平，顶着鼻青脸肿溜回宿舍，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没有贴布、没有药膏，什么外伤用的药是半点没见着！
他的药哪去了……噢，是他自己没有准备，那没事了。
之前懒得特地把常备药搬过来宿舍，便打算开学再就近采买，后来接踵而至的训练以及课业，又让他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算了。
躺平摆烂，明天被骂就被骂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能拖一个优等生下水，他还赚了呢！
咚，房门方向传来声音。松田阵平坐起身，眯眼张望，门缝下能看出有个人站在门前的影子，一瞬间，各种校园怪谈在他脑海内一闪而过，让松田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虑。
他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果真不是什么座敷童子之类的妖魔鬼怪，可松田也确实没有料到——居然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齐木莉绪。
他有些诧异，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这个时间了还在外头游荡可不是好学生该有的行为，妳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松田同学没有看讯息，所以我直接问萩原同学你的房号了。」齐木莉绪没有偷溜过男子宿舍，整个人显得做贼心虚，手指并拢靠在嘴边做出了欲盖弥彰的悄悄话手势，语速很快。
「还真的是找我的？」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松田阵平别扭地揉揉鼻尖，又抬手压了压固执翘起的卷毛，「夜闯男宿可不符合妳的大小姐人设啊。」
「才没有那种人设。」齐木莉绪不和他吵，将用一次性擦手巾包好的东西直接塞到了松田阵平手中，说：「这个给你，你快进去吧，我得回去了。」
「不用我送妳吗？被抓到的话会有麻烦吧。」
「别！你快点回房间！」
齐木莉绪像是被揪了一下尾巴，正要迈出的脚又收回来，连忙用手推拒欲跟出来的青年，「我自己可以。你跟来的话还得走回头路，要是被巡警抓到了反而说不清。」
松田阵平当然不可能留她，大晚上站在走廊间争执也不适合，便停下脚步，倚在门边，确定小同学安全消失在转角处后才掀开手巾。
三张贴布、一个药膏、两个夹链袋装着的冰块，一看就是保健室的东西。
松田阵平的脑子疯狂运转了起来，以两人之间的交情，小同学不至于热心到三经半夜勇闯男宿，特地给他送来这些，更何况齐木莉绪也不该知道他今天和人打架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 她遇到金毛混蛋，还帮忙处理伤口了吧。」松田阵平笃定。如此一来，齐木莉绪才会知道他们两个打了架，还准确拿出他正需要的东西，毕竟她刚看过降谷零的伤，对状况十分了解。
可能是出于大胆的好学生的心态，齐木莉绪不想有所偏颇，既然帮了其中一边，另一边也不能不管不顾。
既然降谷那家伙都用过了……
看着那条贴着手写文字的药膏，松田阵平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扭开盖子。
……
＊
回到现在。
只要给降谷零一点时间，在缓过最初的冲击过后，他很快就理解状况 —— 齐木昨天给松田送药了。
确实，齐木是个不会对别人受伤坐视不管的好孩子。
可是！松田难道真的用了那个可疑的药膏吗？ ？ ？
降谷零恶狠狠地在心里猛力吐槽，目光牢牢盯着松田阵平，眼神锐利起来，「喊你卷毛笨蛋还真的一点也没喊错……你个卑鄙小人居然为了面子，连没有包装的药都敢往脸上抹。」
松田阵平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回嘴：「我们打小皮糙肉厚的，跌倒了抹个口水就能对付过去，不需要像哪个大城市来的少爷抹个药还得针对成分分析一顿。」
萩原研二双手环胸，敏锐地察觉：「小降谷，你知道小阵平用的药？难不成降谷给小阵平送药了？」
「怎么想也不可能吧！萩你在说什么傻话。」松田阵平不假思索地否定，脸上写满对这种猜测的嫌恶，「是齐木给的。她能在大晚上找到我房间来，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啊，说起来她确实有告诉过我。」研二一脸无辜，「研二酱刚睡醒，不小心给忘了。」
松田没好气地给了他的肩膀一掌。
降谷零也叹气，揉着太阳穴，把昨晚的状况、包括他对药膏的观察跟几人讲了。
「zero，你没有问齐木吗？」诸伏景光问。依照降谷零的性格，应该当场就要和齐木对峙才对。居然就这么把事情放到隔天，有点不像他。
「我原本要问的。」降谷零老实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但是昨天天色很暗，外头又有教官巡逻，随时可能被发现……总而言之，当时时机不太好。」
他的心不是铁做的，对于好心想帮助自己的小同学，他一时之间难以张嘴。今天会提出这件事，还是回到房间开灯确认软管上确实没有什么不明显的文字后，才决定找齐木莉绪问个清楚。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确实，如果直接质疑药膏的来历，可能对小莉绪不太尊重……毕竟她是出于好心才拿出来给小降谷和小阵平，你却怀疑它。」
降谷零莫名感觉中了一箭。
诸伏景光轻拍降谷的肩膀，温声道：「成分不明确实比较危险，zero的考量也无可厚非。」
伊达航倒不觉得严重，「别想太多，说不定是分装的呢。」
降谷零摇头，冷静分析：「我检查过，一般分装软管可以把头旋转下来，方便补充内容物。但是齐木给的药膏是一体成型的……也就是说，除非拿剪刀，否则没有拆开的方法。」
「说不定是从后面封口的？应该也有这类旅行用品吧。」萩原研二提出新的可能性。
不过降谷和松田都没有把实品带在身上，其他人没亲眼见过，不好说。
「萩原说得对。」诸伏景光点头，问：「松田呢？你有向齐木同学打听过吗？」
被点名的松田抓抓头发，双手环胸挪开了视线，「啧，昨天比较赶，我等齐木离开了才看到。而且我处理完直接就睡了，整个过程连灯都没开，到现在还没注意看过药膏一眼。」
「我只知道包装上的字是她手写的，说是担心和牙膏弄混……说不定牙膏是同一个地方出产。」降谷零说明，「也不能开口就问牙膏是什么牌子的，那样太突然了。」
「嗯……问女孩子这个确实比较不适合。」伊达航认同。作为异性，有些问话不好直接询问。
五人面面相觑，各自的态度不同，却在某个点上有所契合——
齐木莉绪一个高中生的年纪，哪来的通路弄来三无产品？
与其说是齐木莉绪有问题，他们更觉得……小同学说不定是被谁骗了。
若只是被骗点钱，他们还好开口。但小同学明显对药膏很信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使用好一段时间了，如果药膏内有对身体有害的成分，状况可能会更糟糕。
要是他们的询问引起小同学的警惕心，反而瞒着其他人偷偷使用，就危险了。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头脑风暴。萩原研二不自觉感叹：「小莉绪真是充满谜团。」
萩原这番话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降谷零好奇：「怎么说？」
「你们没注意到吗？」萩原研二眼微微眯起，低声解释：「小莉绪有时候会盯着没人的方向发呆，或者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我和小阵平之前在食堂观察了一下，小莉绪的视线偶尔会停在奇怪的地方，一开始我还担心是不是有人在跟踪她，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难怪萩原经常和齐木同学搭话，还以为你只是喜欢搭讪女孩子呢。」诸伏景光恍然大悟。
「也不能排除这个原因啦。」萩原研二煞有其事地点头，饶有兴致地开着玩笑：「谁不喜欢好看又优秀的妹妹呢？」
「喂喂，你这听上去很不单纯啊！那家伙可是未成年。」松田阵平给自家异想天开的好友翻了个白眼。
「不是修法十八岁就算成年了吗 —— 虽然还是有点限制。」萩原研二不在意地耸肩，笑脸盈盈，「而且我只是觉得小莉绪说不定挺适合结交的，跟小阵平一样没什么心眼。」
松田阵平蹙眉，感觉不太对劲，「你是在夸我吗？」
萩原又笑开，露出一口白牙，「就是这种地方啊，小阵平。」
「说起来，教官挺关照齐木同学。」诸伏景光忽然想起，「之前齐木同学也说过，开学前的案件是鬼冢教官带她去的，教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伊达航上下打量松田阵平，随口说着：「能培养出齐木那种优秀的人，还拿出这种特别的药……齐木她家说不定很有钱，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人脉。」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口袋，嘴中吐出的话斩钉截铁：「没有。」
伊达航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弄得一愣，「没有什么？」
松田阵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皱皱鼻子，直言：「齐木大概没有『背景』，她身上没有那种讨人厌的警察的味道。」
「小阵平，你现在也是警察哦。」萩原轻飘飘地提醒了声。
这个年纪就能考进警校职业组，成为仅次于榜首的佼佼者，还与多位警官交好……要说没有被大人物精心培养，或者完全没有人脉和门路，大部分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偏偏松田阵平就是觉得不可能。
「味道……」诸伏景光被松田的用词震撼到了，表情复杂：「松田，你的说法……」
「松田，你是属狗的吗？还味道呢。」比起他，降谷零就不客气许多，「齐木给的药膏效果确实好到可怕。如果有这么高效又安全的药，早该普及了吧？松田，你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顶多是有点痒而已，被蚊子咬都比这个有感觉。不过我本来就没有伤得多——」
「啊啊，一个晚上就能把鼻青脸肿治好，真不可思议——！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那、么、严、重、的伤，居然一个晚上就能治好，真神奇啊——！」
「喂喂，金毛混蛋，我说你是故意打断我的吧！可以别再捏造了吗？这样可一点都不男人，就老实承认自己输给我吧。」
「卷毛笨蛋，你才是别因为乍看之下伤好了就连脑内的记忆都扔了，需要我帮你找找飞出去的牙掉到哪了吗？」
伊达航无奈地将手搭在两人肩上，把差点揪起对方衣领的同期撕开，「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降谷跟松田打得不相上下，松田你也别挣了。」
诸伏景光失笑，将话题拉回：「这样猜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去问问齐木同学吧。」
这头五人讨论的骚动很大，即便其他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妨碍他们受人瞩目。
被抓着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男人之间没有纯友谊」的胡说八道，齐木莉绪脑袋有点发懵，所以说降谷同学和诸伏同学是竹马、而松田同学是天降，天降与竹马的战争… …
——打住打住，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齐木莉绪用力揉了揉脸蛋，让自己保持清醒。
没学过狗叫也看过狗跑步，她虽然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可莉绪身边的人有啊！大学情侣可不少，如果真的是喜欢彼此的话，她多少还是能发现的。
应该。
然后她就发现不远处正争吵着的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她奔了过来。
齐木莉绪：……？ ？ ？
旁边的同期都看傻了，小山同学下意识大喊：「教官！有人要欺负齐木！！！」
松田阵平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回嘴：「我们才没有！！」
鬼冢八藏锐利的眼神射了过来，怒斥：「那边的！要开始早训了，你们几个别去骚扰齐木！自己做自己的事！」
呼吁一下使用药品还是得注意成分以及认证，随意抹偏方或者廉价的药膏，好一点可能只是没有效果，糟糕一点的话皮肤会直接烂掉，真的很危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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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警校日常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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