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啊，当时那家伙赖在地上死活不起来，术式顺转往地上一放，周围树上看戏的人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九十九由基把手上的大扎黑啤往桌子上一锤，声情并茂地讲述咒术界大事件第四〇九回——新任高专校长单挑六眼玉桂狗大魔王。
“然后呢然后呢？”九十九由基左边，星星眼的家入硝子一脸好奇。
“有录像吗？”九十九由基右边，被金钱占领心灵高地的的冥冥露出( $ _ $ ）的表情，迅速在大脑中运算敲诈勒索的可能。
“即使真的有，这种恶心的录像还是删了为好，”九十九由基对面，滴酒未沾的歌姬冷静吐槽，“别让这两个人渣因为公开play爽到。”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在场诸位纷纷后颈一凉，后怕不已。
【还好没有录像，不然就要成为南桐公开play中的一环了】x3
“啊，对了，硝子，”九十九由基被刚才公开play的设想搞得一个激灵，连酒都醒了一半，转头正色发文。
“你知道夏油杰为什么同意接任高专校长吗？”
她身体前倾，用手肘支撑桌面，呈放松的姿态，两指夹住搅拌棒，在清冽的深红褐色液体中缓缓搅拌。
说实话，九十九由基一开始就是为了打探这个问题的答案，才过来一起喝酒。
但不知是因为常年旅居海外的日程过于无聊，还是因为太久没遇到能倾诉见闻的咒术师学妹，不知不觉就变成一桌四个人，三个人都在听她吹嘘。
“啊，还需要理由吗？”家入硝子微微后仰，把上半身的重心都交付在椅背上。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但夏油杰就是那种，天天把什么要保护弱者，这是咒术师的责任挂在嘴边的人。”
家入硝子狠狠吐槽，同窗三年，被夏油杰正论荼毒的人岂止五条悟，下到前辈后辈，上到任课老师，连夜蛾正道都被他这套半路出家的理念震撼过。
“哦？所以他们本来的目的就在于高专？”冥冥反问。
同谋吗？比起同谋，她感觉更像是……
九十九由基沉吟片刻，正要开口。
“其实我感觉，夏油杰这家伙说不定对这些毫不知情。”硝子肯定道。
“真的假的，那两个家伙天天黏在一起，我还以为他们已经进化到失去单独行动的能力了。”歌姬把全场唯一的大扎果汁杯往桌子上一拍，表示不信。
冥冥补充道，“就像游戏里那种双子NPC一样，虽然立绘上有两个，但无论是血条还是蓝条都共用一个。”
家入硝子无言以对，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说辞。
事实确实如此，但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其实我早有预感·，他们两个迟早要大打一架。”她单手托腮，食指弹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我想起来了，”歌姬左手握拳，敲到右手掌心上，突然回忆起来。
“一年级的时候，小子天天跟我说同级生天天剑拔弩张的，感觉好幼稚。”
岂止是打架。
硝子汗颜，当时她和歌姬学姐也是刚刚认识，要不是怕学姐担心，她简直想把两个同级生打到鸡飞狗跳的场面，以及场地维修触目惊心的账单，通通原版大放送好嘛。
“不是那种小学鸡打架，”她补充。
“五条悟那家伙非常显眼，而且好懂的很，想做什么都会写在脸上，想说的话也几乎从来不会委婉一下。”
或者说，刚入学时期的五条悟就像一本敞开的书，任何人都能一眼概略。
“显眼吗，那倒是没错，五条家的六眼，我记得他小时候好像很出名的样子。”冥冥若有所思地接上一句。
何止是有点出名，简直像是我们咒术界自己的哈利波特。
当然，出于对电影角色形象和人品的尊重，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而夏油杰那家伙，乍一看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跟他当了三年的同学，他连自己中学是在哪上的都没说过。”
没错，实际上问题就出在这里。
五条悟对夏油杰一直是敞开心扉的，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好，有时想要逃避五条家的关注，就拉着他们两个一起逃学也好，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但夏油杰的情况则复杂得多，那家伙的术式相当惹眼，如果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居住的话，从小到大恐怕能吸引不少咒灵。
拥有这样的术式偏偏出身非术士家庭，家入硝子简直想象不到他是怎么长成现在这种靠谱的样子。
从第一印象开始，家入硝子就觉得夏油杰比同年龄段家系入学的学生要成熟一点。
当然，不是跟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深闺六眼相比。
但即使是到现在，夏油杰依然有并没有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的部分，包括对每天和他粘在一起的五条悟。
在硝子的提示下，九十九由基终于回忆起自己唯一一次和夏油杰的见面时的场景，“……这样就跟说不通了。”
“在这之前，如果说这两个人里，有一个人想要改变世界的话，”
冥冥看向九十九由基，立刻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那我一定会以为是夏油同学。”
九十九由基垂眸敛神，没错，她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时至今日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上次和夏油杰见面时，她发现那孩子因为星浆体事件的缘故，好像一直不能释怀的样子，于是给夏油杰解释了自己的理念。
但现在，事实与她的预想恰恰相反。
“其实我也隐隐有这样的预感。”硝子单手托腮，垂眸，额前的碎发在她鼻梁上投出细密的阴影。
高专在他们这一届仅有三个学员，却集齐了百年难遇的六眼、血脉断绝后又重新出现的无上限咒灵操使，以及能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自己，因此一直活在外界的过誉中。
她自己因为能力特殊的原因，很少出外勤，即使早早晋升一级，也很少体会到随心所欲的感觉。
星浆体事件之后，夏油杰可能也开始触摸到自己的上限，感到因为能力不足而无法做到一些事情。
“不，问题不在这里吧，我还是没法想象……”歌姬举手，打断了各自思考的几人。
“没法想象什么？”
“没法想象五条悟那家伙跟夏油杰说什么‘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这种话’，简直就像，就像那种奇怪的三角恋小说里的败犬主角好吗？”不愧是大脑还没有被酒精占领高地的歌姬学姐，居然能回忆起半小时前九十九由基说书的细节。
“真的很像那种竹马VS天降的党争漫画里，明明舍不得主角，家都被偷了还嘴硬说什么‘没关系，你去找别人吧’的傲娇青梅系角色。”一经学姐启发，家入硝子感觉灵感爆棚，说出了未来二十年咒术界广为流传的金句比喻。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
家入硝子感觉一阵恶寒，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
“为了保证收音效果。”明明拿起手机，屏幕上明晃晃显示着录音完毕，“本来是想录歌姬那段的。”
“不许拿去勒索别人啊喂！”家入硝子感觉额头上青筋暴起。
五条悟打过来她第一个投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桌面上顿时闹成一团。
“歌姬学姐，快帮我一起抢过来——”
一个半小时后，居酒屋背后，去往高专的石板路上。
庵歌姬载着她们四个里面年纪最小的醉鬼，骑着小型电动车慢悠悠地往回赶。
“喂，不许乱动——”迎面的风明明已经把她们的发丝向正后方吹，但歌姬依然能感觉到后颈传来，发丝拂过的存在感，以及身后那人高于自己的体温。
“不要。”硝子摆出拒绝沟通的架势，把头埋进前方学姐的颈窝里，做鸵鸟装。
见硝子不再说话，于是歌姬目视前方的道路，只是在夜色中骑车，享受盛夏夜晚，微风拂过脸颊的惬意。
这家伙，明明能用反转术式消除酒精对身体的影响，歌姬默默腹诽。
认识好几年，从来没见她喝醉过的样子。
“歌姬，”
“嗯？”
“跟你们相比，我的生活很轻松吗？”硝子轻声道，呼啸的风声将她话里的每一个字吹得轻飘飘的，卷进无边的夜色里。
“……”
虽然不知道硝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比起安慰，眼下歌姬能做到的只有坦诚。
“倒也没有，只是硝子永远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反转术式也好，病理知识也好，都是想学就学，想做什么很快就能做到。”
“这样啊。”
想做就做吗？
家入硝子垂下眼帘，两侧的碎发随风而动，遮住了她的表情。
想和你一起出外勤，想去高专以外的地方，想向其他人一样与咒灵战斗，想亲身经历那些趣事，而不仅仅是在诊疗室中倾听同伴们的见闻……
这些真正想做的事，我却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宣之于口。
小电动车在高专门口悄然停下。
“到了。”歌姬轻声道，她本想叫醒后座的人，出口却是轻到仿佛不忍打扰对方的声音。
只是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她开得再慢，也终究会到达终点。
家入硝子轻快的跳下踏板，好像刚才的困倦都是错觉，在夜色中扬起一个无人能看得真切的笑脸。
“下次见~”
“下次见。”
随着电动车再次启动的声音响起，家入硝子撤回了强撑着的笑意。
那个人渣说的没错，怕寂寞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害怕自己做其他事并不会一帆风顺，所以不敢真正投入心血；却又半信自己是天赋斐然，所以更加不肯尝试，害怕打破自己天才反转术式使用者的光环。
明明是离事件中心最近的人，明明是第一个察觉五条悟异动的人之一。
她却只能站在暴风眼中，对灰犀牛的横冲直撞作壁上观。
我这些年究竟都错过了什么啊。
家入硝子掏出棒棒糖，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
【我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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