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抓起个甜甜圈塞入嘴里，边嚼边扫视周围。户外飘着细雪，到处悬挂彩灯。他望着不远处载歌载舞的人群，默默舔掉粘牙的糖屑。
他混在人群目睹了整个婚礼的开场，也看到了传说中的母神米兰达——与海森伯格工作室贴的画像如出一辙。他略感失望，因为他没从她身上感知到任何可以称得上神性的东西。所谓的母神不过是个窃取他物力量的人类——想到米兰达已存活百年，江宇决定把“人类”二字替换成“妖精”。
他同样看到了四大家族中的两位领袖，一个高达三米的女人和一位木偶师，看上去威胁都不是很大，难怪海森伯格说她们是喽啰。
他对海森伯格指使自己去对付“喽啰”有些不爽。凭他的能力，刚刚在台下他就能撕碎米兰达。但他又不希望能轻易如海森伯格愿。他想看到自大的海森伯格在米兰达面前狠狠栽跟头，自己再送上嘲笑。
他想看到海森伯格求着他帮忙——
嘴里咀嚼的动作顿住。怎么最近总是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江宇却说不出究竟为何。
一定是受海森伯格影响。他暗自为这个猜测点了点头，继续吞下嘴里的甜点。
得在村里多吃点美食，不然回去后又得被海森伯格的厨艺折磨。
想到这个，江宇又抓起另一种食物咬了一口。辣味在他的齿间四溢，他皱了皱眉，吐出有些发麻的舌头。
“这是烟熏培根，吃的时候最好搭配牛肚汤一起。”
江宇闻声抬头。一个年轻女性站在他眼前，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
“你好，你是外来人（outsider）吗——”
他讨厌这个称呼。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瞳孔瞬间收缩。
江宇沉默半晌，扯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微笑。
“是啊，我和朋友来的。”
他本打算借海森伯格的衣服穿一穿融入当地环境，但当他看到衣柜里清一色上世纪的大衣加背心时，他立马改变了主意——海森伯格的审美比他还可怕。
“哦…是吗……”女人慌忙点头，“我是埃列娜，负责提供婚礼的饮食。”
“我是江宇，你可以叫我江。”江宇指着他面前满满一盘食物，“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埃列娜笑了笑，“还有路易莎，罗克萨娜……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为饮食出了一份力。”
江宇点了点头，“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埃列娜打量了他一番，“村里很少能见到——见到生人。”
“听说这里有婚礼，我就来凑个热闹。”顺便蹭点吃的。江宇看着不远处热闹腾腾的人群，“他们在做什么？”
“给新人献歌，这是当地的传统。”埃列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新人接受了双方父母的祝福后，村民会用歌谣祝颂他们今后的婚姻生活。”
他在人群缝隙中看到两位新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后，又咬了口培根。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江宇也曾想过和他的初恋步入婚姻的殿堂。沮丧的是，再回想起当初的美好时光时，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仿佛那段经历并不属于他。
之后他也曾拥有几段恋情，一个短暂过头，一个仅存在于梦里。两段无果的感情让他不再向往爱情，自己也许就这么孑然一身过一辈子了。
如果他没有看到那张照片的话。
江宇咽下咸辣的食物，感受固体刮蹭食道的滋味。
他不觉得这是巧合。再次重生后，自己居然回到了以前曾待过的世界，还看到了那人的照片。
他仍能感受到当时心脏的砰砰跳动，还有在抚摸照片上的人时，快要破胸而出的冲动。
他想要回到那人的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他杀人。
“砰！”
江宇挪动眼球。眼前的埃列娜撞到了餐桌，几盘食物砸到了地上。她靠在餐桌上，整个人抖成筛子。
“你没事吧？”江宇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恐惧的双眼制止住——那是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他不止见过一次。
江宇收回伸出的手，眼看着被骚动吸引过来的村民上前询问埃列娜。他退到围上来的人群中，转身离开。
他还在想要去哪逛逛，便看到海森伯格一路带风走来。
“你得走了。”这是海森伯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了？”
海森伯格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了眼天。江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几只乌鸦踩在树枝上，歪头看着他俩，然后他听到海森伯格烦躁的呼气声。
“走不成了……妈的……”海森伯格低骂了一声，然后把江宇拉到了怀中。
江宇正想质问他，下巴便被对方掐住。海森伯格低头吻上他的嘴，如法炮制从他那学来的技巧。
江宇心领神会，闭上眼伸手揽住他的腰。坚果般的烟草味钻入鼻中，迷得江宇贴得离他更近。他们吻得如此缠绵，宛若一对深陷热恋的情人。
不得不感慨海森伯格学习能力之强，在江宇因逗弄而往下摸索，忍不住做出更伤风败俗之事前，他们头顶传来了乌鸦的叫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翅膀噗嗤的响声。江宇立马推开海森伯格。
“学得挺快……”江宇轻轻喘息，仰头看了眼成群飞走的乌鸦，“她的眼线？”
海森伯格抬手摸了摸嘴唇，沉默了一小会，“你得跟我走一趟。”
江宇挑眉，“怎么回事？”
“她要开会，”海森伯格压低声音，“就现在。而且她注意到你了，我不能让她起疑心。”
“那就跟她奉陪到底。”
海森伯格吐出口气，看上去被他冷静的反应安抚了不少。
“到时候你一句话都别说，全都交给我来处理。”
江宇点点头，跟随他离开了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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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主……满意……一定要给予她‘恩赐’……”
“……”
玛丽娜从昏迷中辗转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那张脸浮肿无比，几乎不能用人脸形容，脸的主人还散发着一股沼水的臭味。她吓得尖叫往后退缩，却发现双手双腿都被锁链拷住。
“嘿嘿嘿，你醒了……”它张开一口烂牙，对着玛丽娜傻笑，“你真好看……”
玛丽娜惊恐万分，举起双手挡在自己身前。
“走开走开！我也要看！”一个在昏迷前曾听到的声音从它的身后传来。它佝偻的背往旁边挪动，露出背后推着它的婚纱木偶。木偶凑到她的面前，冲着她不停叫嚷。
“哈哈哈哈！新玩具！”木偶指着她，一摇一摆转身，“我想要她！唐娜！让她跟我们玩！”
玛丽娜看到木偶身后坐着一个黑衣女性，正是贝内文托小姐——不只是她，还有蒂米特雷库斯夫人。
蒂米特雷库斯夫人把细长的烟举到一边，睨了眼玛丽娜，“看上去底子不错。或许我可以调教调教，让她成为一个出色的奴仆。”
“哼，喂不饱的狗。”讥讽的声音从刚才的怪物身旁传来，海森伯格大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夫人的对面。
“你说什么？”蒂米特雷库斯夫人扭头瞪着他，看上去恨不得直接掐断他的脖子。
“哦，抱歉，我说错了——”海森伯格大人朝前倾身，对她扯了扯嘴角，“是猪才对。”
蒂米特雷库斯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在椅把上，正欲站起——
“安静！”
一个宛如钟声的嗓音压过了一切。玛丽娜这才发现，她的正前方站着自己一直无比崇敬的神明。
母神米兰达环视了一遍重新安静下来的家主们，一步步走下台阶。在阴暗得只有烛火提供光源的洞穴中，母神朝玛丽娜走了过来。
“看着我，玛丽娜。”
被叫到名字的玛丽娜渐渐垂下举得发酸的手，怔怔望着面前站定的母神。
“你看上去吓坏了，我的孩子。”母神俯下身，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上面的伤口。玛丽娜感受着手上冰凉的触感，一动也不敢动。
“我想实现你的愿望，给你一个侍奉我的机会。”
玛丽娜内心一颤。母神的话是什么意思？
母神牵着她的手，让她从地上站起，向她展示周围的四人。
“贵族们都对你十分钟意。你想要加入谁的家族？”
加入……家族？
玛丽娜眨了眨眼，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母神话里的含义。
为什么非得要她？她左右张望，牙齿止不住打颤。
入眼的蒂米特雷库斯夫人冲她挑起了红唇；贝内文托小姐怀中的木偶晃着腿咯咯笑；而海森伯格大人抱臂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还有他身旁一直盯着自己傻笑的驼背怪物——它极有可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罗家主——
玛丽娜咽下嘴中泛出的酸水，手指在母神手中微微发抖。母神静静看着她，就像在等待她的答复。
“我…我想回家……”玛丽娜哆嗦回答。
“我们正在给你找一个家呢。”母神捏着她的手，声音毫无波澜。
玛丽娜痛得闭上了眼，大脑被迫思考当下面临的选择。
她不是没听说过蒂米特雷库斯夫人的传闻，夫人活了半个世纪美貌依旧，所居住的城堡据说充满了鲜血与死亡。入住蒂米特雷库斯夫人城堡的女仆后来几乎都无影无踪，而她唯一见过的那位女仆的手腕当时还在流着血。
贝内文托小姐自幼深居闺房，照顾她的仆人无一例外以诡异的形式死亡。她携带的木偶明明只是一个雕有家族族徽的死物，却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玛丽娜对此感到恐惧。
至于莫罗家主……她实在不敢多看他一眼，更何谈加入他的家族！
海森伯格大人看上去是最正常的家主……
玛丽娜睁开眼，小心翼翼看向海森伯格大人。
“海森伯格……”她咽了咽口水，“我想要加入海森伯格家族……”
“我拒绝。”海森伯格大人头也不抬。
“海森伯格。”母神放下她的手，转头看向他，“玛丽娜天生丽质，你又多年未成家。她既愿意与你结合，我便同意这门亲事。”
什么？！玛丽娜吓得后退，又被脚腕上的链子牵制，差点站不稳脚。
她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加入家族，没想到竟是结合！
“母神——”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另外一人打断。
“母神米兰达，海森伯格图谋不轨，您可不能纵容他的势力壮大。”蒂米特雷库斯夫人起身走到母神的身后，瞪着海森伯格大人。
“我图谋不轨？”海森伯格大人放下腿蹭地站起，指着蒂米特雷库斯夫人，“看看你养了几个女儿，真好意思狗咬人。”
“我的家族忠心耿耿，可不是你这种只会捣鼓垃圾的臭小鬼能比的。”
“继续吹，看你的块头能不能被吹得撑破天花板——”
他们的争吵声中还藏着另一种磕磕绊绊的声音。
“妈妈……我…我也想……”
玛丽娜发现那个声音竟从莫罗家主的嘴里发出。莫罗家主一步一步挪到母神的背后，看上去十分渴望什么。
“安静！”母神再次止住两人的争论，也没有施舍莫罗家主自己的注意力。
“海森伯格。”她再次呼唤海森伯格大人。
男人走到她的身旁，乖巧垂下头，“‘母亲大人。’”
“你是否有心仪之人？”
海森伯格大人犹豫了几秒，表情藏在帽沿下。
“……是的，‘母亲大人’。”
“他是否属于你的家族？”
“不是。”
“你是否邀请过他加入你的家族？”
“……没有。”
“那么，”母神举起双臂，“我在此宣布，玛丽娜将与你结为夫妇，冠以‘海森伯格’之姓。”
“‘母亲大人’——”海森伯格大人想要上前，却被母神用抬手止住。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他缓缓垂下头，低声回道：“是。”
目睹了自己命运的玛丽娜双腿一软，栽倒了地上。
母神转身走回台阶，突然停下脚步偏了偏头。
“还不扶起你的未婚妻？”
海森伯格大人捏紧拳头，蹲下身把玛丽娜抱起。
玛丽娜被他抱在怀中，脑袋贴在他胸前的弹簧秤上。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高度紧张的玛丽娜放松下来，一下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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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陡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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