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刚刚,十年前的我来过这里,我是说……没有得到那场战斗记忆的我。”今井元岚对着刚进门的人说,“而且,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看到“他”在沢田的办公室,他就知道这一定也是没有记忆的“他”。
认真思考过生死的“他”才会那么优哉游哉地活着。
意识到今井元岚指的是什么,条野采菊皱起眉头,不赞成地说,“我从来没觉得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就算你不觉得是对的,不也默许了?”今井元岚把杯子推进洗碗机,“你很喜欢反驳我,你还偏不承认。”
喜欢反驳他?条野采菊被今井元岚的恶人先告状行径气笑了。
那究竟是谁那么喜欢指责他呢。
一把擒住那只刚擦掉水渍的左手,他迅速摘掉了来自意大利黑手党的友情馈赠指环。
今井元岚立马伸手去抢,不出意外抢了个空,只好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先坐下,无奈道,“还给我吧,我晚上还有工作。”
“这个工作狂,你今天必须当?”
“在我这个年纪,没有人会选择退休的。”今井元岚把话题拐到面前人的身上,“你只比我小五岁,难道你在我的年纪就要从异能特务科离职吗……虽然我是能养得起你,但你一定不会提交离职申请。”
“秀也先生让你尽快回公司去。”而且说了不只一遍。条野采菊过去以为今井元岚只是不听他说话,但后来发现其实这家伙无论是谁的话都不会轻易妥协。
总之,想说服今井元岚,是个很难的事。然而相反的,今井元岚的长相和外在温和气质,却让他很容易就能说服别人。
一个烦人的终身差事。
趴在餐桌上,假装自己浑身乏力的人尝试保住自己的饭碗,“我在时之政府的工作很好,同事之间认识很多年了。如果我回总公司的话,什么都不习惯,一个月会亏几亿。”
“这种话,你应该去和你哥说,而不是说给我听。”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失联了或者到日子没回今井宅,哥哥和姐姐只能联系你。”
在这场“真理”争夺战里,他已经完全不占上风了。条野采菊攥着那枚不可或缺的指环上楼,留下等工作时间一到就会滚出门的人趴在餐桌上发呆。
“我只是不想让‘我’失去活着的乐趣。”没有那些未来的记忆,他能活得更自在,这是他说服尤尼小姐的理由。
他的生活很好,每时每刻都很好,他必须经历自己应该经历的一切——年少的桀骜,自我占上风的任性,绷紧神经的战斗,才能变成现在的自己。
他不想因为有幸从时空缝隙中窥得一角未来就活成另一种样子。
十八岁的“他”还很弱小,不会因为知道了那场战斗的存在就变得更加优秀,还没有经历人生中最漫长的黑夜。
二十四岁的“他”打破了第一层桎梏,已经有能力去接受世界给予他的挑战和磨练。
“他”现在知道更多内情则恰恰正好,因为二十六岁的“他”早就和传平相识,也已经在自己的领域站稳脚跟,况且,“他”也不应该错过和条野采菊相识的始末。
一生只有一次的初次见面,错过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候了,他站起身,戴上晴为他衔来的备用指环。
“我出门了,传平。大概晚上十点回来。”
他不是云雀那种“人形自走指环粉碎机”,但普通级别的指环要多少有多少,不会因为失去一枚指环就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不过,他已经考虑过再多高价订购几枚指环了。
“周末,陪我去复查吧。”他知道家里另一个人听得到。
他出神地望着晚霞连成片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又继续说,“然后,再和我回一趟横滨。”意外去到十年前,让他有些想念横滨的人了。
“这次又是什么工作,还需要你亲自去。”
换了身衣服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把刻着时之政府标志的手提箱交给他。
“谢谢。当然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工作。”当年,横滨的……那些高层内部运作模式不合理,助长了惨剧发生,但时之政府里容不下一个尸位素餐的废物,因为他们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和同事置于危险之中。
低头检查手提箱里的刀剑,他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四年。”
“那,在一起呢?”
“八年。”
“夜宵我想吃——”是吃大阪烧还是吃加辣的拉面呢?真是困难的抉择啊。
“这些等你回来再说,岚先生。但是别让房间里都是辣椒的味道,不然,我和你今天只有一个人能住在这里了。”
嗅觉太好的人真是不好惹……那他在外面找一家深夜开门的餐厅好了。
今井元岚提着手提箱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1.
山本武给站在露台吹风的人送来一杯热茶,“先冷静点,太焦急的话,也只会忙中出错。”
“谢谢……其实我已经冷静很多了。”刚意识到那一点的时候,他抓着沢田的肩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今井如此颓废,山本武热心地问,“需要帮忙吗?”
帮忙?让彭格列通缉条野?如果他想破罐子破摔,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心思歪到别处,他傻笑了一下,此时忽然接通的电话又让他的心脏遭受重创,顾不得做什么心理建设,“是我,我有急事……”
“他没拿手机。”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没听过的声音。
冲动被自己生生扼杀。他强装冷静,说,“好……我待会儿再联系。”
“我可以把你的急事转告给他。”
“不用了,谢谢。”
挂掉这一通电话,今井元岚面如死灰。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看山本脸上真情实意的关心,他现在的状态一定不怎么好。
事情的来龙去脉,山本武已经从蓝波口中听说了,今井遇到了点……心理上的麻烦。不过,依然给了蓝波好脸色。照今井的想法来说,“那不是蓝波的错,只是我没想到,我的感情生活过早变成了泡在花瓶里不能自由生长的玫瑰。”
究竟是什么麻烦能让今井如此慌张,想必现在蹲在绿植旁边神游的今井很难给出答案了。
山本武想了想,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遭受如此巨大打击的朋友。
“……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未来的记忆了。”蹲在绿植旁边的人却倏地站起来,眼神格外坚定,“尤尼小姐在哪里?我可以去见她吗?”
——————
但见过尤尼之后,今井元岚的状态并没有好多少,而且出门时迎面撞上了无所事事的白兰。
今井脸上麻木的表情把白兰吓了一跳。
“你怎么……?哦。”顺利推出前因后果的白兰“好心”往今井元岚嘴里塞了一颗棉花糖,“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这种心理作用往往能派上用场,但心思已经纠结成麻绳的人只会滚去一边扶着墙咳嗽。
这糖甜得像是要谋杀他,软性糖果直冲喉咙,这手速……怪不得未来的自己和白兰有仇。
楼上的人推开门,探出脑袋,担心地询问,“没事吧,今井先生?”
今井元岚只能对尤尼小姐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又指了指大门,表示自己要离开。
白兰手里重新捻了一块棉花糖,目送今井元岚头也不回地离开,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手里的糖忽然爆炸了。
一场不足为奇的小型爆炸,眼角余光扫到一点红色时,白兰就果断把糖丢开了。
随后一只鸟飞过他的头顶,叽叽喳喳叫着追上自己的主人。
“……和它的主人一模一样呢。”
2.
试图让自己忘记今天一天发生了什么的人晚餐只点了一份意面。
他有打算把这件事藏在心底永远不告诉那个人,可是,和尤尼小姐聊过之后,他还是决定亲自问个明白……但不该这样的。如果他没有记忆但另一方却有,他们的相识就不应该是这样。
他这一天去了很多地方,但又好像在原地打转——在迷宫原地。
最后分别前,他给埃菈留了国内的地址。希望这个在彭格列的帮助下要去追求自由美好新生活的小姑娘,未来有机会去日本找他。
话说回来,他这盘意面吃得味同嚼蜡。
明明是很受人欢迎的经典口味,厨师的水准也高于水平线,但他就是难以下咽。
艰难地安抚好肠胃,他终于听到了压过电视节目的手机铃声。
“我和你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拿起遥控器调低电视节目声音,这次总不可能是别人代回拨。
“你笃定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今井先生。”
条野意义不明地回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没管那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小声地说话,但就像是声音高一点就会震碎什么——比如他的三观和心脏,他小声说,“我在意大利。”
“……”
对面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空气都冻结了。
“我不在国内。”花了几秒钟去思考今井冷不丁直接打电话联系他的原因,条野采菊不明内情地吐槽道,“你终于被异能特务科决定流放国外了吗?”
“什么流放?我——算了。”对暗号失败的人像蔫了的蘑菇一样缩回自己床上。虽然没意义,但他还是问了,“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关于未来的梦。”
“没有。你遇到了什么?会让你觉得预知未来的能力人人都有,”
“你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首先排除当学生。
条野采菊看不到今井元岚有些幽怨的眼神,只听声音都觉得这个人变得更莫名其妙了。
“别擅自调查我。”他告诫道。然后又问,“你怎么忽然想知道那时候的事。”
“是有一些原因。是不能告诉我吗?”
那是比条野加入猎犬还要更早的时候了。他对条野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但这有什么关心的,一个加入军警多年的人总不可能哪天忽然变成他的敌人。
“……不是。”
条野采菊觉得首要问题不是他“能不能”,而是今井没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冒犯还很莫名其妙吗?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只是想问他关于他自己十三岁的事?哪怕问他上周的事,他也得细细回忆一遍上周的任务都有些什么才能给出答案,而且今井问的可是八年前……
怎么今井问的正好是八年前。
“那是为什么。”今井元岚这时却感觉,如果继续追问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啧……是他不记得那时候的事。
今井元岚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明白了一切,“没关系。不记得也很正常。”弗兰和他不都不记得吗。
“……你说的‘正常’,是哪种正常?”条野采菊发觉二人的交流中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
什么哪种,不就只有一种……
莫非他们两个说得不是一回事?
果然有些事只能当面聊。
“等我回国再说怎么样……大概年底,我去找你,或者你来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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