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阿尔伯特回到自己的房间，锁紧铁门，脱下大衣，坐在桌子前拿出日志看了一会。但不足一刻，他就‘砰’得推开椅子，走到柜子前，往里面翻开杂物，找到了放在暗匣内的一件藏物。
浅蓝色的，自称赛博坦人的「脑袋」。
外形就像一个短短的摄像头。
阿尔伯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件“遗物”。
白日的所见所闻让他无法平息心中的猜想。
机械，失踪部分还有未知的巨型构造体，那些象征着神秘与外来之物的名词如同磁铁的两端在他脑里相互缠绕、碰撞。
有可能吗？成真的概率有多大？
他怀疑过自己，怀疑过大脑的病变和病毒引起的癔症。在洋馆内部避嫌的那段时间内，旋刃偶尔也会扮演他的导师以此教会他理论上可行的各类技术，他学到了哪些武器适合大规模驱敌哪些适合短距离突击，他学到了在极端环境之下该用什么方式让自己保持头脑冷静——让他不知不觉间受益匪浅。
「知识」的来源成了他最后相信自己理智正常的证明。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需要把这颗疑是外星生物的脑袋交上去吗？他的做法能让他获得最大化利益吗？
阿尔伯特少见的犹豫了。
他说服了自己，暂时给自己一点考量的时间——看在旋刃曾经帮过他大忙的份上，他需要一个后路。
一个仅自己知晓的后路。
50.
校分部的管事申请过经费，但上层的回应并不理想。
大概是长期研究瓶颈受限的缘故，机械构造体的身体部件相对完整。他们在它的身上发现了一层疑是纳米微型机械组成的防护膜，当人用外力金属强制接近时，会有电流影响机械臂的发挥。
而用人手触碰就更不可能了。
长期无法用可靠的方法解剖这个庞然大物让校分部研究暂时搁置，斯宾塞更愿意花钱去让始祖病毒的研究得到进展。校长虽然感到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时代的瓶颈摆在他面前，他是那么想要在有生之年搞清楚机械构造体究竟从何而来。他很想确认那就是一个天外来客，可这想法又太天方夜谭。
“总之，我给了你这间地下所的权限，如果你感兴趣，随时可以过来参观，”年迈的校长拍拍他的肩，“我们不能放过每一个希望，不是吗？”
阿尔伯特知道这是一条友善的橄榄枝，但他不并领情。
刚来学校的这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校内的学生有天赋异禀的就有平庸无奇的，有傲慢的就有受排挤的，这和研究所内的权势金字塔并无二别。阿尔伯特不希望主动掺和进去，他有自己的一套思路——长袖善舞不代表就要左右逢源，他喜好用自己的标准去挑选人际关系网的组成，比如机敏灵活有想法的人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人——可惜观望几天，他没能在自己的课室里找到任何一个沾边的人。
无能无才的家伙却能自由自在地享受世界上的空气，真让人恶心。阿尔伯特有时会在路过以多打少的局面时瞥去厌烦的一眼，被余光击中的人一般不会主动挑衅。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们已经褪去了一点天真和幼稚，他们能从直觉和经验里看出谁是适合被欺负的，谁是不适合打搅的。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阿尔伯特和学院校长有私人来往的时候。
孩子们总是慕强的，阿尔伯特在学院的日子并不难过。他白天会在学校进修，放学后会用“加班”为借口停留在学校内观摩机械体的每一个部分。他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涂改改，直到能默写画下机械体的完整姿态。
当他画完之后，会下意识地想在头部的部分画上自己所知的摄像头外形——考虑到这张画如果被人看到有可能会带来麻烦，他最终没这么做。
他合上笔记，一路升上电梯。此时已经入夜，学校里的空气都被寂静挤满，只有挂在天上的星星偶然闪烁几下，让他感觉还活在现实里。
路过校内最大的讲厅时，他看见了那台古董挂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本立体的历史书，古雅、恢宏，衬得旁边的蓝发女孩都显得不那么显眼。
“……”
男孩悚然地发现:为什么会有个人在这？
旋刃正在哼哧哼哧搬动他好容易“买”来的一袋炸药，浓度不高的矿用TNT，这花完了他从梅丽莎那里得到的所有零花钱，但物有所值。他在交易地点用实际行动跟两个青年的牵线人证明了如果这东西不靠谱，他会亲自来讨要说法。被牵连进来的军火商恨不得给这两个小孩一个头刮，连连笑着保证自己的货物真价实。
“这可是一次性的方法啊，”旋刃在地上铺开黑色背包中的炸药，“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炸吧！反正人生就是一场大爆炸，在哪爆炸不是一样爆。”
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阿尔伯特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炸药的真伪先不去多想，如果往坏的方向考虑，一旦爆破成功，那么地下所的存在将会暴露在吸引而来的警方和记者面前，他不能去赌这个可能，现在还不是时候——眼看女孩貌似要来真的，他赶紧推开门——门锁是破开的——往里边跑去，停在女孩跟前。
“你在做什么？”阿尔伯特用愠怒的声音质问。
他的声音不大，不想引起保安的注意。而这时他才能在夜里看清女孩的长相，独眼，奇怪的蓝色头发，还有一只在黑暗中都像在冒着光的黄色眼睛。
“阿尔伯特？”女孩喊出了他的名字。
“——？”
蓝发女孩从地面爬起，仔仔细细地用她唯一一只眼睛打量起阿尔伯特，随后确定到:“阿尔伯特·威斯克？是你对吧！”
“你认识我？”也对，如果是同一个学校的人，那认识也是正常……
“是我啊，我旋刃！”女孩欢快地跳了过来，“我是旋刃啊，这是我的全息投影，你可以当做人类拟态的长相——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我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你呢。”
当女孩用旋刃这个词来自我介绍的时候，阿尔伯特完全不敢相信——旋刃？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可太印象深刻了。他记得这个名字包含的所有故事。在他过去的记忆中，旋刃的声音夹带着一点电子音、嘶哑、音调太高的时候还特别像一只暴躁的大鹅。与眼前女孩更加和谐清亮的声音相去甚远……但也没太远……
“劳驾回下魂，我的小朋友，”旋刃伸出手往他面上摇晃两下，“行吧，我猜你也是没那么容易想象的。让我来想想怎么说服你相信我就是救过你一条命、帮助你在洋馆渡过难关……”
他的语气故意拉的很开，听上去意有所指，“……教你求生要领……替你寻找食物……”
“……最后还协助你重新回到研究所、和莱德达成交易的人呢？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确定我就是旋刃呢？要不我再介绍些生活细节？”
阿尔伯特抬起一只手作阻止他，另一只扶额:“够了，我相信了。小声点，别在这里说。”
旋刃弯着眼笑:“瞧你这不是接受能力变强了嘛。”
是旋刃没错……如果在几个月前遇到他，阿尔伯特可能还是会怀疑对方私下有一队完整的行动链，相互交换情报才是真相——但他才看过旋刃真正的机体，机体大小颜色和摄像头适配的结论让他的怀疑论受到了严重打击。
居然是真的。
他想，现在正躺在地下收容所的巨型机械体，有百分之百分之百十的可能就是眼前所谓投影的人的本体。
太不可思议了。校长要是在这非得乐开花不可。
“阿尔伯特，我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不过很遗憾现在不是时候，”旋刃和他相认完，一点没闲着，转头就钻进了爆破大业之中，“我在找我的身体，你还记得不，我弄丢了我的身体，我找了它很久，最近才有了新的发现。”
旋刃兴奋道:“它就在这附近的地下！我得炸开地面才能找到它！”
阿尔伯特陡然觉得脑袋昏荡荡的，各种意义上。
“等等，等一下，你不能炸了这里……”阿尔伯特的大脑飞速运转，“你不能真的炸了这里，这是学校啊。”
“我知道，我还在这上学呢。有意思不，居然有人类想让我在他们的幼生体学校上课！”
“……我也在这里上学，你不能炸了这里。”
“是吗？没关系，反正你脑子挺好使的，去哪里都能学明白。”
谢谢你的评价，但不是现在——“你如果在这里动手，我会被怀疑是协助你的人。”
旋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问:“你的意思是你要先走？那也不是不行……”
“旋刃，”阿尔伯特走上前跟他一起蹲下，“你现在收手，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帮你去找你的身体，我有我的门路，既安全又高效。”
“就当作你曾经帮助我的回报，我保证我会竭尽全力替你寻找——而且你也不能保证一定是这不是吗？万一是学校附近呢？”
旋刃思索片刻，很纠结:“为难啊，我是那种开工就停不下的人……”
“我保证我会找到的，”阿尔伯特用这辈子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实意的恳请说到，“放弃这些炸药吧，让我来帮忙。”
找本体（×）炸学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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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位小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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