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高挑的少年们摸索着行进在陌生的森林里。
“好倒霉呀——”四月一日抱着背包无奈喊着,回音荡不来他的声音,不过是微微惊醒森林深处的存在。
“别喊了,”百目鬼负着长弓,“留着体力找找出路吧。”
“都已经在这边转悠半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半点出路!”四月一日抓狂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一派过分的焦虑模样。
——这是约定好的策略,作为诱出旅社的诱饵,四月一日和百目鬼在前面迂回着向着目标靠近,扮演两个因为打猎而迷失路径的旅人,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中。
四月一日默念着昨天晚上,荧带他们过来“踩点”的那片空地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缓缓深呼吸,再转过前面的三棵巨树,直走半分钟便可以……
他突然踩到了大片的苔藓,向前跌去,却被百目鬼及时拉住,支着他在原地站稳。
“喂,注意点脚下。”百目鬼放下他的胳膊,抬头向前看去。
“……”四月一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忽地抬头。
向前一步是雷声大作,雨水倾盆;后退一步是静谧幽深,安宁平和。
“这是……”
一道鲜明的边界线横在他们脚边。向前是妖气横行,仗势凌物,肆意而为的未知领域,向后是安逸平和,属于人世的正常世界。
领域里的雨下个不停,像是知晓着什么,哗啦哗啦地下着,试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浇灭无畏旅人向前一步的试探。
四月一日紧紧扣着怀中的背包,能够从指尖感受到自背包中透过来的镜缘花纹,这才感受到莫名的安心。
他抬眼看向从背后抽出长弓的百目鬼。
目光所及之人微抬下颌,直指作为雨界基石的石碑。
无喜悲,断忧思,绝悲恐,失惊讶。
无形的清气化为箭矢,穿过空气,穿过结界,直入雨水掩盖的中心。
于是弦惊,就此碑裂。
碎裂的碑石静止了那片有雨浇过的一方天地。
面前的雨在下吗?
四月一日的脑海里忽然闪出这么一个想法。视觉告诉他,这是在下雨,但耳边无雨声,伸手无雨意。
欺骗了视觉,没能让听觉触觉产生下雨的感官冲动,这算得上是下雨吗?
小雨时,是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着屋檐而下,滴滴答答落在水洼中,那是一场清脆的打击乐,雨滴击打雨滴,坠入也融入。
每一滴水珠都由云端下落,或是与兄弟姐妹们相融,或是滑在叶片上就此安家,亦或是渗入土壤,成为养料,再周而复始,循环永恒。
而大雨时,倾盆的大雨流水般滚落云梢,挂成透明的雨线,打落枯黄的旧叶,也打散柔软的花瓣,与世界共存,叮叮咚咚漫舞着雨的肆意。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下,无关情思,也无视哀愁,只是单纯地伴着雷鸣,如同不知名的舞者翻动四肢,目光灼灼,掌控了整个世界,满是意气。
不止是视觉,连带着五感置于大雨或是小雨时都会传导到大脑,对人类说。
——那才是雨。
而此时,只见雨滴洒落,不闻声音嘀嗒。
四月一日颤抖着双手,企图拉开背包,拿出侑子小姐临行之前交给他的镜子。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忿怒与不甘,蔓延着来自异类的恶臭,不知与什么东西交融着形成的妇人飞身上前,踏在交界处与处在正午阳光之下的少年们遥遥相望。
相隔一道纹丝不动的界限。
妇人扭曲着面庞,明明双目简直想要喷出热浪,灼灼地烧毁可恨的人类,却不得不受制于一些规则,摆出一张完美的笑脸,“客人,请不要纵容您的朋友毁坏小店的设施可好?”
四月一日踏上苔藓时,便已进入旅社的范围,成为妇人的预定客人。
也是预定的食物。
她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四月一日,渴求着他对此做出回应。
自此达成另一半的条件,得以吞食掉他的声音。
四月一日刚要张口,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些画面。
也借由那只右眼,传到身旁人的脑海之中。
“切记,不要与那个存在对话,全程请保持缄默。”经验丰富的旅人如此叮嘱,顺着被掩埋的燃烧灰烬停留在原地,目送他们越走越远。
那时堪堪定下诱饵的策略,荧只能悬着未定的心,不断地叮嘱着。
而现在,便是她口中最坏的情况。
没有到达目的地便遇到了这个未知旅社,说明这个地方算得上一种概念性的传闻,基于一种类似于“森林深处的旅社会吃掉声音”的概念,从而获得现形的资格。
而现形的条件,即,少于三人的旅人徘徊半日可见旅社,可以被妇人视为「食物」。
此时的四月一日已经达成被妇人吃掉「音」的三分之二条件:看到,踏入。仅剩下交谈的条件未被达成。
无疑是最坏的情况了。
……该死。
荧暗骂一句。
她感知到四月一日和百目鬼停滞在原地不动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她本以为那个邪门的旅社只会停留在原地,守着迷失的旅人进入腹中。现在看来,这是个过分天真的想法。
已经约定好了的,千万不要受到伤害啊……
忧心的金发旅人,正不断向着他们全速赶来。
——“客人,请店内坐。”
妇人此刻声音正常,却因迟迟得不到回应而焦躁。
——“客人。”
声线叠加,眩晕的声音响起。
“好孩子要与人回应才是啊,客人。”
被疯狂针对的四月一日欲哭无泪,只能捂住嘴巴企图制止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声音。
妇人自然看得出来,在场的两个人类里面,谁才是更珍贵的。
比起会伤害到自身的,近乎由清气全然保护着的百目鬼,自然是全身力量无害又能增强她的力量的四月一日深得她心。
甚至隐隐约约觉得,那碎掉的石碑,不过是命运让她得到四月一日的「音」而必然碎掉的。是她心甘情愿去碎掉的。
对吧,清子酱。
你是自愿保护我的。
她这样默念着,心中满是甜蜜,违背规则唱颂。
“音所在,立身本。”
“交由吾等,得身永存。”
伸手,向着四月一日探去——
近了,更近了……
只要强制性让他发出声响……
“不……”
合乎条件,已为妇人囊中之物。
她裂开嘴角,勾出艳丽夺目的微笑。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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