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美味？
这简短的一个字暗示了太多信息，阿基维利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见奥博洛斯又说：
[先把它的头砍掉，再剖开它的肚子，然后取——愣着做什么，快点，我看着都饿了。]
见那可恶的家伙还愣在原地，贪饕越发不耐，于是阿基维利依言找到一块较为尖锐的石头，把它当作工具，砸烂蛇的脑子，头被他砸得稀碎，肉沫和血飞溅，弄得他满身都是，一股腥味，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去头，剥皮，挖出毒腺和毒囊……按照奥博洛斯的指导，这便大功告成了，阿基维利借树皮擦了擦手，抓起一块蛇肉刚送到嘴边，他忽然听见一声清脆断裂声：
“嗯？”
阿基维利停下了动作，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一个灰扑扑的人体从树上处掉下来，摔在地上痛呼。
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别的人？他为什么要呆在树上？
[是的，他一直都在这里，看到你以后才爬上去的，大概是因为不想被你发现。]
——为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明明都是人类啊。
阿基维利保持着啃咬的姿态，困惑地想到，同时，没能及时发现这个男孩这件事，令他开始反思起来：
唉，脑子里的祂们真是太吵了，而且完全没办法无视，弄得自己对外界的感知非常迟钝，要是有什么屏蔽或者消音的办法就好了。
[屏蔽？消音？好伤人的想法，]
阿哈弹簧般地突然跳了出来，把阿基维利吓了一跳。
祂指责：[哪怕从这张嘴里说出的每一个词、每一个标点都是为了使你展露笑颜、令你心情愉悦，你也打算屏蔽我吗？]
…啊？有这种事？而且祂到底在用哪张口说话呢？
无论如何搜寻，阿基维利都难以找到和阿哈的描述相符的回忆，而且他也实在无法分辨到底诸多面具下的阿哈之口。
[……]短暂的停顿后，阿哈似乎修整好了状态，又高高兴兴地提议：[你猜？猜对了今晚就给你讲一个新的睡前笑话。]
……谢谢，但是不必了。那些东西听了会睡不着的。
自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后，那人类男孩便想要起身，但他好像伤到了腿，一直没能成功地站起来，急得面色惨白，额顶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看起来真是可怜。
怀着助人为乐的心态，阿基维利逐渐向他靠近，谁知他靠得越近，对方便越是努力地支着手往后退，而且眼中满是排斥和防备。
[提示：他看到了你死而复生的全过程。]
……可是这个过程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吗？
[不可怕，但通常来说人类只有一次生命，]浮黎根据过往类似情况的记录分析道：[总之，在他眼里，你可能是个异类或者怪物。]
那我应该怎么解释呢？阿基维利顿感棘手，苦恼的他想抓抓头发，又因为满手的蛇血而作罢。
贪饕不以为然：[有什么好解释的？杀掉他，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再为食物发愁了。]
对于这种建议，即使是现在的阿基维利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为了表示友好，让对方不再如此警惕，阿基维利将大半蛇肉都双手奉上。
“E' per me?”
对方似乎也理解了阿基维利没有恶意，看了一眼他，又快速地别过脸去，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好消息是对面终于展现出了一点沟通的意愿，坏消息是——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语言上的困难再次成为交流的障碍，而且众星神和阿基维利一样都是天外来客，对这个世界的语言也一无所知，爱莫能助了。
因此，阿基维利只能发出一声很酷的哼，意料之中地得到了对方一个含着惊讶、困惑等多种情绪的眼神。
既然语言不通，那么解释之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天色暗了下来，无法再走得太远，但是考虑到男孩抗拒的心理，阿基维利只好转身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席地而坐，希望距离的保持能让对方感到舒服一些。
饥饿感准时通过胃部传递到神经中枢，唉，又该吃东西了。
如果一定要做比较，在目前吃到的可食用物品中，阿基维利最喜欢的其实是各种植物的果实，虽然它们大部分也或苦或涩或酸，甚至还会有毒，但偶尔也能开到沁甜多汁的种类。用阿哈的话来说，这个过程就像开盲盒，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但这些肉类的口感就很糟糕了，不仅咀嚼更费力气，味道也十分腥臭，而且每次吃完肚子都很难受。
听完某人的评价，奥博洛斯啧了一声，同样锐评道：[挑食。]
尽管不太满意，阿基维利盯着蛇肉看了一会儿后，还是面无表情地咬了下去。
男孩一直在偷偷观察阿基维利，一是出于防备，二是出于好奇，但看到阿基维利直直地啃上血淋淋的生肉时，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引得阿基维利再次朝他看过去。
无论多少次，都会被那双繁星一样的眼睛所吸引，但是……
男孩再次垂下眼睛：他怎么不穿衣服啊？？就算是野人，也会穿点草裙或者皮革吧！！
只是阿基维利显然无法理解男孩内心的波动，对于他接下来会有何举动也无从推断，只能茫然地看着对方。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去仔细观察这个男孩，尽管刚刚摔了一跤，头也磕破，身上还沾着泥土和树叶的痕迹，但靛色的短发下依旧能看出清秀的眉眼。
同时，对方也在不着痕迹地暗中打量阿基维利，目光中透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审慎和考量，淡色的嘴唇多次蠕动，好像想说些什么般欲言又止。最后，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躲开了阿基维利的眼睛，界限感十足地再次低下了头。
唯一不同的是，阿基维利注意到对方手上有了新动作，他从刚刚被他压断的树枝上掰下细而直的一小节，然后将其串进阿基维利分给他的蛇肉里。紧接着，他又捡起附近的枯树叶和树枝，聚成一堆，将串好蛇肉架在正上方。
阿基维利好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对方掏出来一个小盒子，然后啪嗒一声，红色的光从中腾地跳出来，而当那光一触及到地面上的枯叶，就以更猛的势头席卷了上去，升腾出一簇更大更明亮的光团。
阿基维利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断闪烁跳动的光吸走了他的全部心神，情不自禁地向光源靠近，而这一次男孩默不作声地允许了他的接近。
走进了，阿基维利便感到滚烫的热气从中扑面而来，枯树堆和上方的蛇肉也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混合着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
…这是什么？阿基维利一边问，一边伸手摸去，又立刻因为烫伤而缩了回来，换来男孩无奈的一瞥。
在看到阿基维利捂着手嗷嗷叫后，智识Nous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词条已更新：火，一种能量形式，可释放光与热，不建议触碰。（该词条可继续探索）]
Nous的科普还是这么姗姗来迟，被烫伤的手指上很快冒出来一个小泡，一碰到就很痛，吃到教训的阿基维利乖觉不少，安分地蹲在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在火的燎烤之下，蛇肉的状态开始发生变化，变得焦黄，并且散发出极其诱人的香味，相较之下，阿基维利手里的那块生肉就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男孩小心翼翼地取下树枝上的蛇肉放凉，自己示范性地咬了一口后，又撕下部分递给了阿基维利。
阿基维利立刻意识到这举动所代表的友好意味，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熟肉落入胃袋的那一瞬间，舒缓和满足充盈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阿基维利仿佛感到自己的灵魂轻盈地上升，在空气中自由地漂浮、打转儿，宛如置身云端，这些时日的疲劳一扫而光。
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进食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值得期待的地方。
[嗯？]
…怎么了？
[只是刚刚感应到命途与他人高频共振了，结果居然是你。]奥博洛斯啧了一声：[恭喜，你已经初步窥探得宇宙的真谛了，幸运的话，你也许有机会在贪饕之道上更进一步。]
闻言，阿基维利却并不为此而高兴，他面露犹豫之色，看了看奥博洛斯那庞大的身躯，忧愁地问：
也就是说，要是我一直吃下去，以后会变成你这样吗？
在阿基维利问出这一问题时，那种共振就消失了，就像两条直线在短暂相交后便各自越行越远。宇宙中的命途众多，偶尔难免会交错到一起，但也就止步于此了，而且奥博洛斯也并不期待阿基维利对贪饕能有多么深刻的理解：
[想得美，你还是走好你自己的路吧。]
夜晚的气温逐渐变低，这时候火的第二个好处便体现出来了，烤得人暖洋洋的，阿基维利从未体验过如此温暖舒适的夜晚，缩在一旁，一错不错地盯着男孩，期待着对方还能再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男孩被他亮晶晶的眼神看得耳根发热，不自在地说了句什么，可惜阿基维利还是听不懂，但气氛却和谐多了。
火堆不大，没过多久就只剩下烧焦的树枝和一片灰烬，见最后的火星也即将熄灭，阿基维利突然跳了起来，转身跑进夜色中。
男孩虽然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但这种天色要是迷路了，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在他身后颇为略带地喊了一声，结果阿基维利根本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见状，男孩不快地撇了撇嘴，像是有些恼怒，表情又恢复到两人初遇时的冷淡。
大约半小时后，连余烬的热量也消耗殆尽，却还是没见到那人回来的身影，男孩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拉紧衣服，阖上双目，抱膝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养神。
而当阿基维利满载而归的时候，却发现男孩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了，他本来想找男孩借用那个能打出火来的小盒子的，结果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能醒过来。
阿基维利只好改为用手戳，对方还是没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非眠也，病矣，触其身。]
——好烫。
基于之前被烫伤的经历，阿基维利现在对高温非常敏感，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无意间余光撇到地面上已经被风吹散的黑色灰烬，阿基维利想：
他也会像这堆枯枝败叶一样被灼热的高温燃烧殆尽吗。
[结合当下的环境、幼年人类的身体状况以及你所具备的应急知识……综合计算下来，你所想之事发生的概率极高。]
[阿基维利/开拓，法则无情/无常，但萬物同根，应施以援手/不当袖手。]
[不不，我们没有耗费任何力气就获得了如此品质的储备粮，这完全是大自然的馈赠。]
[而且如果他死了，你…不，我们的秘密就没有泄露的风险了。]
众神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各自的观点。在许多传说里，神的语言往往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但对阿基维利来说，却好像几口洪钟在脑袋里撞来撞去，除了脑震荡没有别的感觉。
独立的思考变得困难，阿基维利没有被带偏已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他甚至还会反驳：
“不对，要是你们早点提醒我有别的人类在这里，这种事本来也可以避免。”
但对于祂们而言，自我反思一向不在考虑范围内：
[阿哈！我们都以为你知道呢，毕竟他就像白炽灯一样显眼！]
“……”白炽灯是什么…很显眼吗？
[…额、大铁块，科普一下！]
[该词条未解锁，拒绝。]
完全偏题了，阿基维利张了张口，无奈地想到，此时一声轻柔的叹息响起：
[愿诸病苦，悉皆消灭。若有所求，皆得如是。]【1】
——药师？刚刚说的没听懂。
[……先观其身之疾如何。]
哦。
之前男孩从树上跌落，腿部一定受伤了，阿基维利撩开对方的裤子，果然看到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而且他的脚腕及其不自然地扭到一边。
[取清水，加热，清洗伤口。]
阿基维利一一照办，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取水不成问题，难的是给水加热，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块凹陷的石头暂时充当容器，做完这些，药师又令他去找来一根木棍用以矫正骨折，并让他用男孩的衣服作为固定的绑带。
“衣服？”
[……]药师顿了顿，继续道：[蔽其身之物。]
阿基维利废了许多力气才从裤腿上撕下一块布料，之后又在药师的指导下将对方的小腿和木棍绑在一起，但这个过程中，似乎弄疼了男孩，对方眉头紧锁，从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这些事情做完阿基维利已经是满头大汗，还没松口气，药师又道：
[高烧不退，解上衣散热。]
阿基维利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睡意越发沉重，他只能机械地按照药师的话扒上男孩的衣服，麻木地寻找可以拉开的地方——
“嗷——！”
突然，左眼传来一阵鲜明的剧痛，阿基维利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抬头，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男孩面色铁青：
“Cosa stai facendo?！ ”
“什么？”
[词条解锁：衣服，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后必不可缺的物品之一，基础作用为保暖、御寒，同时也具有重要的文化属性。通常情况下，不经允许、擅自脱掉他人衣物是严重的道德问题，行为人应受到处罚。]
“……”所以这次也还是我自己罪有应得吗？这不好吧？
阿基维利：不辛苦，纯命苦。
【1】《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