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闷气在被子里就滚出来。”
属于男性低沉的声音响起,嗓音腔调绅士优雅,但语气无比冰冷,甚至能感受到无形散发的寒气,仿佛来自地狱般恐怖。
对于没有情感的机器般的命令,我不敢动弹,浑身僵硬匍匐在床上,大脑仍是一片空白,咬紧牙齿思考这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人类,除了自己砰通砰通闹钟似吵闹的心脏声,我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是谁?来杀我的人?囚禁我的人?
我的脖子僵硬,等待着言语凌迟,但他没有再说话,犹如实质的视线穿透被子盯着我,像X光,我的呼吸愈来愈艰难,四肢钉在床上无法挣扎。
但我应该动。
他很强,不按照他说的做,可能就会被杀死。
我咬着牙,颤抖着拉下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不敢抬头,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颤抖的频率,皮肉和骨头在打架。
为了保持恭敬的姿态,我只敢低着头从发丝下打量床前的男人,他穿着黑亮亮的皮鞋,皮质肉眼可见的昂贵,噌亮甚至能反射出我的身影。
再往上西装裤线条像水一样垂下,同样昂贵优雅,像某种古老的家族里的掌权人。
我的眼球努力往上,力道差点让眼眶裂开,力道和精力无声的僵持着,很有可能在他说话前,我的眼睛会先掉出来。
即使如此用力,尽了最大努力我也只能看到他胸膛上的镶着钻石的胸针,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
我应该抖得像只快要死去的羊羔,这幅蠢样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面前人的笑点,我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嗤笑声。
这笑声像把利剑刺穿我的灵魂,我吞咽口水,更加深地低下头。
他很高,很强壮,身高超过一米八,绝对可以一只手就将我掐死。
他会不会这么做?就用手把我掐死?预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我的喉咙隐隐作疼,发紧让呼吸不畅。
我一惊一乍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动手要掐我,紧张到模糊的视线中,男人抬起了手,另一只手随意地背在身后。
我的视线死死地跟着他的手抬起,恐惧着他下一步动作,然而,他只是将手停下巴处不动。
啊……不对!
当意识到在自己的动作时,一双纯黑的眼睛锁定住我,气势比看清样貌的冲击力更甚,我的呼吸停住了。
五官立体深邃的男人拉了拉帽檐,微微点头,他的鬓角造型奇特,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像大提琴的琴弦。
令我惊疑不定的是,原本冷酷得像是地狱使者的人竟然正经地拿捏腔调,朝我地打了招呼。
“Ciao。”
他的帽子上的绿色变色龙坐在食指上降了下来,两只大眼睛紧盯着我,就像渗人的模型。
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变色龙啊?!我十分吃惊,但是惊慌的情绪更大,几乎慌得找不到自己的舌头。
他在问我,我该回复什么?‘我失忆了,你是谁,我是谁?’还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可以帮我吗?’
就像普通失忆的人一样问出这些符合常理的问题,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他会怪我吗?我会不会说错话?
明明这个人前一秒还在训斥我让我从被子里滚出来,现在却又装成绅士朝我打招呼。
这样的想法像蚌嘴里的沙子,无比膈应。
我不由捏紧腿上被子的布料,准备好的话堵在喉咙里分外干涩,因为他之前的言语对我的造成了伤害,我十分不愿意和他讲话。
“不想说话?”
男人纯黑的眼睛一瞬不移,唇角弧度优雅而冰冷,气势惊人得可怕,从他身上投下的巨大的阴影像坨铁块压在我的身上。
“既然不想说,那么以后也别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急得脸通红,闭着眼睛用气音喊出:“非常抱歉!但是我并不记得你是谁了!我失忆了!”
“……”
喊完,我鼓起勇气睁开一条缝去看他的反应,男人摸变色龙的手停顿了,筋骨分明的手上有细小的伤疤,还有厚厚的茧。
绿色的变色龙尾巴甩了甩,拍在男人的手上,他发出一声呲笑,像被什么笑话给逗笑一样。
我悄悄抬头去看他的脸,但一股寒意却从心底升起,明明在笑着,他的神情却非常诡异,非常讥讽的表情,这绝对是在面对憎恨之人才会露出的模样。
“Reborn。”他说。
“啊?”我呆呆地回复道。
“我的名字。”
“啊……嗯,Re……Reborn。”我磕磕巴巴地念着他的名字,努力发音得标准一些,如果表现得更坦诚可怜一点,就不会被憎恨了吧,我努力不让自己颤抖,企图用更加轻柔的声音来与他对话。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低下头躲避他审讯般的视线,明明只是单纯的注视却让我感到非常难熬,直觉告诉我,周围很危险,而现在我的生命不能得到保证,脑子又变成了空壳,所有的事情只能一点点摸索。
“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赶忙点头,叫做 Reborn 的男人嘴角抬起,像个礼貌的绅士,“但这样也太容易了,你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答案的话是不是太轻松了?答案可不是免费的。”
没办法知道吗……但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怎么讨好他?现在爬下床去亲吻他的脚面吗?还是用可笑的姿态取悦他?我不知道,只能闷声点头,手不停地揪被子。
空气凝固几秒。
呵。他好像笑了,“伊藤诚。”
我迷茫地望着他,看着形状优美的嘴唇一张一闭:“你的名字叫伊藤诚。”
不。
我的大脑说不。
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在心里反驳,就像直接被套在脖子上的圈一样让我分外不适,打心底里排斥这个名字,无论怎么想它都不可能是我的名字!
他在骗我?
我不敢质问他,烦躁地将手里的被子捏得更紧。
Reborn 接着说:“几天前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变成了这幅样子。至于为什么会失忆,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为什么,但说不定是你自己整出来的。”
“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理解,我是什么自虐狂吗?
“或许是为了逃避追杀。”
他平静地说出让我惊掉下巴的事,“脚踏几条船竟然被人发现可不是一件小事。”
难以置信!我张大嘴巴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丝毫无法相信他说的人是我,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蠢样,补充道:“还有,现在□□通缉榜上的第一名也叫伊藤诚。五亿,这笔钱会让所有人疯狂。”
“啊……请不要骗我……”我小声地说,“请不要这么说……脚踏几只船的不可能是我……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会吗?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穷困潦倒,一无所有……我清晰地感觉到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怎么会,我的心跳非常快,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不过几分钟,我就已然被宣判了死刑。
“很可惜,这不是个谎言。”
Reborn 简洁地给我判了死刑:“看来你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呜呜,不可能啊,怎么能出这种事,怎么办,我现在去跪着道歉还有救吗?我不想被追杀……!”
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想到外面会有刀光剑影我都快要吓破胆了,但是,这里就安全吗?
Reborn 没有回答我愚蠢的问题,他慢慢走到床头,拿起桌子上的水仙花,打量着它,噌亮的皮鞋踩在毛毯上,格外生硬。
我急得心神不宁,但是他还是慢条斯理地欣赏水仙花。
“你相信我,为什么?”
他将花放了回去,再次看向我,他的眼睛黑得太过纯粹,我吓了一跳,没回话,他说:“我很好奇,为什么对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人,你就敢这么快托付信任?如果说,我是来杀你的呢。”
我不敢动,黑发男人的手任然在摸那只绿色的变色龙,但是这个动作却让我感到了危险,好像那只变色龙是更危险的物品,而他会杀掉我也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相信他嘴里的脚踏几只船被追杀这种荒谬的事情呢?我为什么要相信现在的我就是我呢?
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寂静的房间里面前高大的男人带来的压迫让我喘不过气,会死吗?我想站起来,但是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只能木楞地坐在床上。
“我……我不知道……”
要怎么回答啊啊啊,回答错误就会死掉吧。
终于,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我眼眶泛酸,忍不住开始小声地哭起来,当眼泪掉下来那一刻心情却放松了很多,如果要死,就现在把我杀了吧!
我破罐破摔,大胆地将自己全部埋进了被子里痛快地哭了起来。
像襁褓里啼哭的婴儿,滔滔不绝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大脑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哭泣。
这样什么也不知道我,和婴儿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任人鱼肉、被人宰割,即使我已经有了思考的能力,却还是被吓破胆躲在床上嚎啕大哭,比任何生物都要可悲可耻……这样的我有活着的意义吗?
放声大哭宣泄情绪后,我的脑子迟缓地清醒了点,等我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竟然在一个危险人物面前用背对着他,我埋在被子里不敢动,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发凉,浑身的汗毛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
……他会不会想该怎么把我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身后的人像具行走的尸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我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打败对方的可能性,得出死路一条的结论后,我认命地将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对不起,请杀了我吧。”
然后我狠心闭上了眼睛等死。
一秒、两秒、三秒……半个世纪过去了。
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难道人已经走了?
我忍不住转头去看戴着帽子的男人,惊恐地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并且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抽了抽鼻子,捂住脸,太丢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忍住就把你的话当真了,抱歉,我很笨……”
我的脑子乱七八糟什么都往外说。
“说够了吧。”
Reborn 冷酷地打断了我,“给你三分钟穿上衣服。”
“啊?”我无措地看着他。
黑发男人拉拉帽子,跟我对视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挑挑拣拣,片刻后,他将几件衣服甩给了我。
“穿上,只给你三分钟。”
“咦啊?!就在这里吗——好……!”
平淡的语气下根本就是威胁,明晃晃威胁,如果晚一秒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没敢再多问,我赶忙拿起衣服,不顾他就在面前并且没有转身避嫌的打算,胡乱地往身上套。
不知道衣柜里是谁的衣服,这套休闲式衬衫尺寸并不合身,我穿上之后衣袖和肩背松松垮垮的。
在扣衬衫扣的时候我还扣错了,好不容易地穿上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紧手指等待 Reborn 发话。
双黑不见底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像两个深渊吞入所有光。
“跟着我。”他说完直接踏出了房间。
我赶紧跟上去,终于迈出卧室的那一刻,并没有能让我轻松,外面的装修跟卧室一样的精致,占地面积超过了我的想象,走廊边还挂着各种画,一看就觉得贵得不行,我甚至被上面的光给刺到了眼睛。
长廊金碧辉煌,地面铺了彩画地毯,上面绘出上帝怀抱天使的场景,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Reborn 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一样,他走起路来都有种不同寻常的气势,和我完全不同,他的背脊像有一根钢筋绷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弯曲,皮鞋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肌肉收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我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不仅如此,我们一路过来没见到任何人,我不禁心下一凉,紧张地想:这里难道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吗?不可能啊……
Reborn 的脚步在某一个瞬间慢了下来,我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抚摸着带花纹的纽扣,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的耳朵动了动,像受了惊吓的老鼠一样敏感,我捕捉到了隐隐错错的说笑声。
压在心口的巨石轻微松动。
终于,有其他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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