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49
3月1日，伯纳乌球场，客队更衣室。
隔间里的所有人已经全部被他赶出去，巴萨的新任主帅基克·塞蒂恩就在这空无一人的小小空间里来回踱着步，再次久久地凝视他手上的双方首发名单。
卡瓦哈尔、瓦拉内、拉莫斯、门迪；
巴尔韦德、卡塞米罗、莱特姆、克罗斯；
本泽马、Vinicius。
格里兹曼、梅西；
德容、布斯克茨、阿图尔、比达尔；
阿尔巴、乌姆蒂蒂、皮克、塞梅多。
不合理。他想，皇马的首发，完全不合理。
442、三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不上莫德里奇、不上阿扎尔……
忽然，助理教练小心地敲了下门，“基克……时间不多了。”
塞蒂恩深深吸了口气，放下几乎被捏皱的名单，心中的惊疑却依然一个也未得解答。他把所有的不安压到心底，沉声道：“我来了。”
他走到更衣室里，拍了下梅西的肩，环视四周，开始做赛前最后的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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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令塞蒂恩感到些许宽慰的是，此时对着皇马给出的首发阵容大惑不解的远不止他一个。天空体育的解说们也正在激烈地讨论着。
“我必须得说，我完全不理解齐达内为什么会排出442。上次他们用这个阵型的效果明明很差。是的，就是很差，我愿意直接这么说……为什么不是433呢？巴斯克斯没有受伤，罗德里戈更没有受伤！我想不明白。”
“不过考虑到上轮欧冠，我猜他们可能随时变阵352不是吗？而如果巴尔韦德继续上场的踢法，也可能是343.”
“不，我想齐达内既然给出442而非352，一定是有原因。……莫非莱特姆今天被交付了更多进攻任务？”
“有道理——所以莱特姆出现在了后腰位置，他有这个多位置能力……呵呵，说起来皇马这手烟雾/弹玩得还真不错，连热身都让莱特姆贴着纱布，我想塞蒂恩直到拿到名单才知道这个‘伤病未愈’的小将会首发吧。”
“你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保罗。”
“不，应该是，说得好像有人不是一样！”
三人都笑了起来，又聊了会儿巴萨的首发，不过，那要可预测得多，因此可聊的就少了。
导播的镜头于是适时地对准了球员通道的出口。
白衣的队列中，特奥·莱特姆踏上球场，照他的惯例弯下腰抚摸青翠的草皮。当他直起身，所有人都看见一小块绷带依然在他眉骨上贴着。
“他伤真的没好！？”亨利震惊喊道。
一时间，乱糟糟的议论声透过话筒传了出来，半晌，媒体直播间才安静下来，保罗·莫森说：“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了：莱特姆一定有特别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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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姆一定有特别重要的任务。塞蒂恩想。不，不止重要——独特，所以齐达内没法三天内找到一个替代者，哪怕他还伤着也要让他上场。
和可能是所有人一样，他并未料到这个。他刚刚才安排了阿图尔多注意莱特姆，但现在看来可能并不足够了。
齐达内可真是为他的第一次国家德比送上了大礼啊。他深呼吸，望向球场。雨点细密地落着，泛光灯下，人头攒动的伯纳乌显得空前庞大。三面看台上，不断高歌与呐喊的美凌格们制造出可怕的主场氛围。在南边，队徽之旁，一面巨大的白紫色TIFO被球迷们高举：
LUCHAREMOS JUNTOS!
我们将一起战斗！
原来伯纳乌是这样的……在她的面前，你很难不感到渺小。
塞蒂恩闭了下眼。然后他喊来了比达尔。
——
比赛时间18:25。
特奥半转过身，目光扫视场上的同时伸手向瓦拉内要球。法国人迅速把球短传过来。他抬起左脚，一端便将它停下。
余光里，红蓝色的光影闪动着，即刻靠到他身旁。阿图尔微屈身，眼睛紧盯着他，摆出了防守姿势。
但特奥没有第一时间寻找突破或是传球路线，即便他能看见费德正在右路飞奔，去向阿尔巴留下的身后空间。他耐心等待。幸好，那道若即若离的魁梧身影没有让他等待多久，很快便动了——他从背后上来，准备与他的队友形成夹击之势。
莫西干头和荧光粉球靴，正是巴萨的22号比达尔。
特奥终于百分百地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巴萨居然真的派了两个人来盯防他，其中一个甚至是他本场的盯防对象。不得不说，他深感荣幸。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
他们盯错人了。这场球队的核心可不是他。
不过，他当然不介意他们这样误会。
在比达尔扑来的不到一秒的空隙间，他在心里微微笑了，他踩着足球，往右腿后侧拖了一下，避开阿图尔的放铲。身体随即极快地一转，用脚背切了下球的底部，斜挑向中路。
-
克罗斯在中路向前奔跑，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这看上去很奇怪。毕竟他今天踢的可是组织核心——你知道，通常而言，那个球场上最重要的位置。更何况没有人时刻盯防他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但是克罗斯没有感到奇怪。他稳稳地用胸把特奥的传球点了下来。
能够在两个人包夹之中把球这样力度恰当、角度精确地给到他，饶是他，也不由得微微惊叹。特奥又进步了。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快的成长。可最让他惊叹的居然还不是这个。
被对手球队的多人严防死守之后，你会怎么做？
他相信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都会慌乱、咒骂，想要突破、想要拿回球权，但是可能只有那么一个人，会尝试利用对手的过度关注，反过来牵制住他们，为队友制造空间。
那个人就是特奥。
比赛开始不到10分钟，他就意识到巴萨今天的防守重心不知为何在特奥身上，而一个对视之后，他就意识到特奥也知道了，而且，他已经有了办法。
然后他看见的便是特奥多次主动地要球、带球，吸引阿图尔和比达尔越发贴近他，但却不真的被绊住脚步，而是适时地把球给向队友，从而又让布斯克茨不得不也分出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这带来的连锁反应是，皇马中前场压力骤减。
克罗斯感到自己很少踢得这么轻松过。每一次思考与处理球的时间都充裕得过分——尽管他多数时间并不需要，尽管他此刻也不需要。他直接摆动右腿，将球送至拉到左路底线的Vini脚下。
Vini马上向禁区传中，但本泽马处理球的脚步忽然出现了一霎的不和谐。
皮克立刻截断皮球，解围出底线。
皇马8号有些失望地轻轻摇了下头，卡里姆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
-
“本泽马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啊。”直播间里，解说员在特尔施特根准备发球门球的间隙议论纷纷，“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更别提此前他就已经浪费过一个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知道齐达内会如何解决。”保罗·莫森说：“不过我想更头痛的应该是巴萨。塞蒂恩安排的盯人战术，结果证明非常愚蠢。不仅莱特姆没被防住，还把克罗斯也放过了。目前来看，皇马显然是整体表现更好的队伍，我想没人有异议，是不是？”
闻此，解说们揶揄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亨利。不过被注视的法国人面色不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镜头里，巴萨门将把球发了出来。众人的注意力于是回到了比赛。
中线附近，布斯克茨向前起了一个高球，试图直接打皇马的身后，但卡塞米罗压着德容高高跃起，头一顶交给拉莫斯，球权就又回到了主队脚下。
拉莫斯马上前压，和克罗斯、卡塞米罗配合着在中路倒了几次脚。巴萨的阵型不得不开始向着中心收缩。
就是这个时候。
克罗斯右脚内侧触球，搓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皇马两翼起飞了。Vini和巴尔韦德一起向着巴萨脆弱的边路发起冲击，本泽马也在高速插上，他大幅度向右边靠近过去，再和巴尔韦德换位，带动本就出现混乱的巴萨后防愈发岌岌可危。
左路，Vini拿球内切，身体向左/斜了一下。塞梅多连忙去堵他的射门路线。
但巴西小子却把球往回扣。
禁区线上，克罗斯大力抽射！
特尔施特根把手臂伸展到极致，指尖勉强把球托出球门。
亨利无声地松了口气，听见他身边的同事们的叹息声，带着并不隐藏的遗憾之情。但曾经的巴萨前锋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次非常精彩的进攻，他垂了下眼。
“塞蒂恩应该反思一下，想想变招了。”他说，声音冷淡，“克罗斯的能力很危险，不能不设法限制他。而且，”他顿一下，“是我的错觉吗？莱特姆在场上的作用似乎不是如何特别。”
——
比赛时间28:09.
刚才的角球以失败告终——克罗斯发到前点，直接被乌姆蒂蒂顶出禁区，随即的阵地战则以皇马获得一粒靠近后场的右路界外球告终。
特奥若不经意地瞥了眼阿图尔。巴西人又在看场边的巴萨主帅，三分钟里的第二次。但是塞蒂恩依然在侧头和他的助理教练交流，看起来没空理他。阿图尔便抿了下唇，目光又去找布斯克茨。
他微微低头，掩饰唇角的笑。将近30分钟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盯错人了？
可是，想摆脱他，可没那么简单。
一秒后，不知道是因为和布斯克茨的眼神交流没有什么效果，还是因为主帅的战术安排没有任何改变，阿图尔还是磨蹭地站到他旁边，比达尔的位置则稍远。
“No me molestes más, mierda.（别他妈再烦我，废物）”特奥目视前方，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嫌恶。
阿图尔愣了一下，马上对他怒目而视，直接伸手就要推他。但他手伸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
特奥转过脸，轻蔑地睨了他一眼，看见阿图尔满脸的愠怒之下，一抹窃喜掩藏不住地冒了个头。这一刻的巴萨8号一定很得意，得意于自己终于逼得无法发挥的皇马33号开始着急了。
Oops，真好骗。特奥心里也很满意。他讽刺地冷笑一声，把视线转回到卡瓦哈尔身上。
皇马右后卫把球掷了出来。
他的右路搭档接到了这球，巴尔韦德只一触就回给了他。卡瓦哈尔立刻沿边套上！
德容的回防显得姗姗来迟，卡瓦哈尔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费力地把球又交给了巴尔韦德。两人随即一个交叉走位，德容完全被带开。
巴尔韦德向前看，巴萨左后卫阿尔巴已经果断逼了上来，在他身后还有乌姆蒂蒂补防保护的情况下，看上去向左传球给卡塞米罗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没有传。在阿尔巴伸腿的那一秒，他把球挑过他的肩头。
眼前这个只有170的小矮子完全没有办法。
巴尔韦德闪过他身边，肩膀一停，直接向中路给长传。
特奥盯着那道线条，落点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被定位。他的大脑开始全速运转，模拟着可能的情形。
阿图尔当然仍在紧跟着他不放，可惜的是比达尔不在，他正防守Vini。他脚步不停地向前奔着，目光不停地观察着场上的变动。
这时，他注意到克罗斯已经到位了。
人们时常会想当然地认为，同个国家、同支球队、同个经纪人手底下的球员天然地应该关系更好些。但事实上，只要再想想便会发现其中的逻辑谬误。增加的相处时间既然可能使人与人间产生好感，便也可能产生恶感。
倒不是说他和托尼已经落到如此境地，只是他的确感到，比起他的大部分队友，德国人是不那么喜欢他的，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私下关系如何，从来也不影响他们在场上的默契。
比如说，在他后撤拉动阿图尔和比达尔远离前场的时候，克罗斯便自然地前移，靠近禁区；比如说，克罗斯减少了要球的次数，甚至“试过”帮他引开防守。
又比如说，此刻。
克罗斯不动声色地往侧面移动一步，让特奥处在了相对有利的位置。布斯克茨迟疑地卡在他们之间。
球在空中穿过光线，旋转着飞来。
就在这时，特奥毫无征兆地起跳了！阿图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紧跟着大力蹬地跃起，而面对两难选择的布斯克茨此刻也毫不犹豫地把身体重心往特奥的方向放了放。
然而，球只是从跳起的两人头顶擦过。
阿图尔和布斯克茨同时呆了一瞬，看见皇马33号在半空中扭过身体，用肩膀往前蹭了下球。而落点的克罗斯冷静地将球一停，足弓推射——
球入网！
-
在主裁哨响之前，克罗斯便已高举起双手，用力一挥。他刚一转身，就被特奥一把抱住，紧接着他们的队友们都扑了过来。金发的德国人在拥抱的人堆里笑了，他用力地拍了两下金发的比利时人的背。
“Luchamos juntos!（我们一起战斗！）”他在他的耳边大声道。
特奥微微松开他，看着那双冰蓝色的明亮眼眸。
“Sí!（是的！）”
我们一起战斗（×）
我们一起骗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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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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