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里卡多被追出来的顾客缠住,忙着合影签名之际,我再度点开他最新发布的那条动态。评论区里满是祝福的话语,几条凭借高点赞量脱颖而出的评论,显然来自他的队友和前队友们。
“这次怎么这么乖,不开车了?”里卡多打开车门,顺势坐进驾驶座,目光中带着几分讶异,迅速朝我扫了过来。
“我喝了酒呀。”我慵懒地将身子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调侃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注意到今晚你几乎没怎么沾酒。”
“总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他轻挑眉毛。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不那么清醒呢?”我饶有兴致地问他。
他闻言,上身向我前倾,借着车窗外路灯洒下的昏黄光晕,仔细端详着我。我也同样静静地凝视他,泰然自若。
“甜心,你喝醉了吗?”
“三杯酒醉不倒我。”我轻轻笑了两声,嗓音像猫皮一样柔滑如丝,仿佛能顺着空气,毫无阻碍地滑入他的心底,“亲爱的,你盼着我醉吗?你还没回答我,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醉倒呢?”
“等到合适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我朝着他歪过来,手肘支撑在中央扶手上,轻搁着下巴,眼中满是好奇,“在外面难道不行吗?”
他微微顿了顿,稍作犹豫:“不行。饮酒要适度,不能沉溺。况且,我们如果在晚上出来,喝醉了不安全。”
“可是,宝贝,要是我就想让你陪我喝酒,该怎么办呢?”我伸出手指,用指腹轻柔地搔了搔他的手心。
他的皮肤很热,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点儿颤抖:“不在外面喝就可以。”
“那我们在哪里喝?”我将头斜倚过去,淡淡的酒香随着我每一次呼吸悠悠飘向他。发丝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脸庞,他似乎感到一阵酥痒,恍如夜风波动琴弦,轻颤出一丝悄然的悸动。
“在酒店的私密套房里?还是在你奥兰多的家里?”我问他,将头愈发凑近。
幽闭而狭窄的车内空间,两具躯体之间的粘稠暗色里,反复被吞吐的喘息声如潮汐般起伏流动,忽而交缠,肆意翻涌。他渴望的神情清晰地凝在脸上,他的眼睛是两团熊熊燃烧的深褐色的火焰,旋即,他猛地紧紧闭上双眼。
“佐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若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他缓缓睁开眼,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你在对我**。”
我眨了眨眼睛:“我不能对我的男朋友**吗?”
他一时语塞,避开了我的问题,转而说:“我们可以拥抱和亲吻,但仅止于此。”
“我知道啊。”我坏心眼地说,“我也只想和你拥抱和亲吻,难道你还想做些别的吗?”
“你刚才提到——”
“我只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在酒店或者你家里一起喝酒谈心。那里很安全,不是吗?”我狡猾地说,指尖轻轻滑过他发烫的耳廓。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片刻后,突然低下头,将嘴唇埋进我的头发里。
“小家伙,你真是坏透了。”他的声音从发丝间闷闷传来。
“现在你该知道,在我们还没确定关系时,你对我的那些挑逗有多让人心动,又多让人心烦意乱了吧。”我半开玩笑地指责道。
“那不是挑逗,是真情流露。”他抬起头,嘴里嘟囔着,在我的目光下逐渐妥协,“好吧,我错了。”
“那么,作为对你的小小惩戒,我之前欠你的那二十个吻,暂且一笔勾销咯。”我故意拉长了语调。
“这不公平!”他发出抗议,但随即他眼神一转,“不如这样,我愿意补偿给你双倍的吻,权当赔罪。”
我撇撇嘴:“聪明的小熊。”这样一来他就拥有了四十个吻,不是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倾身向前,用一个轻柔的吻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是第一个吻。”我眼波流动,“这是第二个。”话音未落,我又迅速地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后渐渐眯起,轻声呢喃:“这样呀……不过,亲爱的小狐狸,这样浅尝辄止,可远远不够啊。”
他的鼻尖缓缓滑过我的鼻梁。我感觉到他的手轻柔地抚上我的脖颈,手指慢慢插入我的发间,指腹在我的脑后摩挲着。
他的呼吸在我的肌肤上颤动着,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热意从脖颈迅速蹿至耳根,烫得厉害。他的舌尖轻触我的嘴唇,柔软得像是刚剥开的橘子瓣,一点点地舔舐,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
他在餐厅里一定喝了很多柠檬水,我迷迷糊糊地想,他的味道尝起来微甜中带有一丝青绿的苦涩。
他很有耐心地撬开我紧闭的牙关,柔和的暖湿气流便化作东海岸的飓风长驱直入,与我的舌头缱绻缠绵,掠夺我的每一丝喘息;继而沿着口腔内壁肆虐,贪婪地吮吸着每一颗牙齿,盘旋不息,如同风暴掀翻四野,所到之处春泥破冰翻涌,夏阳沉沉倾覆。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那种缺氧般的窒息感再度浮起,但我闭上了双目,甘愿沉溺其中,被我的天使彻底吞噬,直至与他骨肉交融,不分彼此。
“这样的吻才算数。”他眼中笑意渐浓,似有星光闪烁,他轻轻将我脸颊上垂落的一绺头发捋到耳后。
我的手正放在我的胸口上,脸上满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个男人!呜呜呜,果然雄性这种生物,无论平日里表现得多么温柔体贴,在关键时刻仍然会显露出那该死的侵略性。
他转向前方,发动了汽车引擎。
“我送你回家,甜心。”
-
里卡多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一路上严格遵循限速规定驾驶,车子仿若在静谧湖面滑行的小船,行进得平稳而顺畅,几乎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明天我能去探望你外公吗?”“你今晚住哪?”
我们同时问道。
“我已经让助理帮我在市中心预订了一家酒店。”他反应迅速,立刻给出回答。
“明天你想去探望我外公?”他的想法让我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又夹杂着些许意外。
“可以吗?”
“当然。只是……”我犹豫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相互交织,似在梳理内心的纠结,“明天他就要转到普通病房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亲戚朋友前来探望。”
我不确定里卡多是否介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我一同出现。
“甜心,我们已经向全世界公开了我们的关系。”他轻轻地笑了。
“我也说不好。”我坦言,目光透过挡风玻璃,静静扫向前方无尽延伸的道路,思绪也随之飘远,“当我们在说‘全世界’时,往往会忽略亲朋好友也在这个宏大限定词的范围内。我们习惯于将生活中的人划分为两类:亲近的人和陌生人。而‘全世界’在很多时候,仿佛只是指后者。面对由陌生人组成的‘全世界联盟’或许是容易的;但面对家人,仍然会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他一只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则缓缓向我伸来。随后,他的手掌轻柔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你可以自在地向他们介绍我,就简单说我是你的朋友。”
我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你是我男朋友。”我强调道,对我自己,“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需要介意。”
他微微摇了摇头:“别这样说。在我这里,你的感受同样重要,甚至更为关键。”
“我正在努力积攒勇气。”我嘟囔着,无意识地掰弄着他的手指。
“就像你面对那个记者那样?”
我承认道:“比那要难一点。”
“很难想象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他含着笑。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忐忑。”我纠正道。
“你担心他们会不赞同我们在一起?”
“他们会赞同的。”我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他们向来尊重我的选择。可即便我心里清楚他们的态度,不知为何,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
“这恰恰说明你很在乎他们。”他安慰道。
“那你呢?你在乎外界对你的看法吗?”我转而问他。
他沉吟了片刻:“我不会刻意去追求别人的称赞,我的价值和美德也并不是通过别人的看法来衡量的。但我确实希望人们能通过我的行为,通过我所展现的真诚和友善,看到基督的光辉,并因此去爱他。”
“‘无论是生是死,总叫基督在我身上照常显大。’这是你作为基督徒的信念。那对于家人呢?”
他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我的手。“家人的支持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也非常珍视我的家人。”我赞同道,“我小时候并不合群,更愿意独自一人,脑海中盘旋着很多怪念头。我的家人们理解我,用一种我能接纳的方式与我相处,这帮助我成长为今天的自己。”
“我开始对你小时候感到好奇了,也许下次可以换你来讲讲童年故事。”
我侧过头,凝视着他在昏黄光线下的侧脸。“如果我说,我生来就是一艘在汪洋中漂泊的船……”
“船?”
“就当那片海域只有我这么一艘船吧——”
他轻转方向盘,车子驶进了社区的大门。我暂时把话头停下来,开始担任导航员。
朦朦胧胧的建筑轮廓在道路两边具形显状,粗皱的大树干静悄悄地从我们的银白色跑车旁一一掠过,在车前灯变幻的白光中,黑暗如同被惊扰的幽灵,仓皇地向后撤去。
“接下来呢?”他问。
我沉吟道:“如果说我的意志是掌舵的手,那么家人的爱就是我高扬的桅杆和帆。这个世界如此广阔,我的航线仿佛无边无际,纵然海洋从不总是平静无波,外界的喧嚣如同波涛的乱舞和海鸥的鸣叫;但对一艘船来说——它会在意这些浪花和海鸟吗?”
“对一艘船来说,”他心领神会,“确实没有功夫去理会那些纷扰,因为有一整个世界等待着它去探索。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是这片海域中偶遇的另一艘船?还是你船身上的某个零件?”
“如果你是另一艘船,我们就能去拍皮克斯动画电影了。”我揶揄道。
他挑了一下眉毛。“可以叫作《帆船总动员》或者《帆船奇缘》。两艘会说话、会谈恋爱的船,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之旅,最后拯救了海洋危机,听起来是部卖座的合家欢电影。”
我看着他将车停靠在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红砖别墅前。
“你是我的锚。” 我若有所思道。
他熄灭引擎,在车座上转过身来倾向我。
“在文学的语境中,锚是船结束漂泊、寻求稳定和休憩的象征。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我微微仰头,目光有些缥缈,“锚深深扎入海底,它象征着一种深度的情感连接。爱上一个人也意味着你获得了一个新的机会,一个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角度切入这个世界的机会。”
“人生就是在博尔赫斯那座拥有无数条分岔的、迷宫般的花园里不断做出选择。”我的视线缓缓落下,定格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像溶入夜色的花朵,情意在花萼间氤氲浮动。
“而当一颗跳动的心和另一颗心交融,一个独立的灵魂和另一个灵魂相触,一条保持着绝对确定性的人生时间线和另一条交织,我们或许就能在那个交叉点上稍作停歇,探探脑袋,欣赏到另一条道路上截然不同却无比绚烂的风景。”
-
我从车上下来,反手带上车门。里卡多从另一侧快步绕过来,伸开双臂,牢牢环抱住我的腰,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他低下头,将脸颊轻贴在我的发丝上,没有出声。周围的世界似乎变得模糊,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只剩下我和他的脉搏跳动声交织在一起,在耳边有节奏地回响。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松开了我,我们的目光在那一刻相接,我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留恋。尽管我知道,明天早晨我们仍将相见。可心底却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惶恐: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幻梦?这一切,只是我心灵的奇思妙想,是一场我灵魂的奇妙旅途,四方游曳?
“佐伊?”他察觉到了我的失神,轻声呼唤道。
“今天的一切都太美妙了。”我低声道,“美妙得就像是从书页间流淌出来的浪漫故事。”
“一艘能言善辩的船,带着她会说话的锚的海洋冒险故事?”他幽幽地说道,这成功逗笑了我。
就在此刻,毫无征兆地,大门悄无声息地缓缓被推开,一道身影自门缝间探了出来。
“请原谅我冒昧打扰,年轻人们。”布兰卡的声音骤然响起,在静谧的氛围中格外突兀,“佐伊,为什么不邀请你的朋友进来坐一坐呢?”
我瞬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一种偷偷约会却被家长抓包的微妙羞恼在胸中翻涌。
一时间,我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脑海中飞速权衡:是该马上给两人相互介绍,化解这尴尬场面;还是赶紧找个借口,飞快而不失礼貌地把里卡多塞回车里,结束这场意外?
里卡多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眼睛微微瞪大,不过仅仅数秒,他便迅速恢复镇定,抬起头彬彬有礼地回应道:“我深感荣幸,夫人。”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我,温柔询问,“可以吗,佐伊?”
你已经答应了!我窘迫地瞪着他,恨不得此刻能凭空变出一只巨大口袋,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打包装进去,紧紧揣在怀里,再死死摁住他的脑袋,以防他再做出任何让人措手不及的 “意外之举”。
“我现在宁愿自己能钻进故事里躲躲了。”我咕哝着。
*无论是生、是死,总叫基督在我身上照常显大。——《腓立比书》
*博尔赫斯那座拥有无数条分岔的、迷宫般的花园: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在其1941年创作的短篇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中探讨了时间的非线性和多维性,他认为时间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就像一座迷宫般的小径分叉的花园。“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将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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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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