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就是有很多种办法做难吃！
“猜这是什么？”安迪打开相簿翻找未果，还是在微/博相册找到了大概三年多前，因为难吃得刻骨铭心而拍照发给朋友分享过的一团浅黄绿色不明物体，它们邪恶又静谧地平躺在番茄豆子罐头旁边，给当时尚且太年轻太naive的亚洲胃口小孩狠狠上了一节“我被校园霸凌了，凶手是学校食堂”的教育课。
“我肯定会说是土豆泥……难道是鹰嘴豆泥？但是它为什么泛着绿色，好奇怪。”这摊食物的靓照引得坐近些的皮什切克扭过头“eww”了一声。
罗伊斯也短暂拿起水杯：“我猜绿色是因为加了豌豆泥？西兰花？都不是，牛油果泥？”
听到回答后，他马上喝了点水压一压。
安迪苦大仇深地宣布：“我就知道正常人都！猜！不！到！这就是国际日活动，校园餐厅的创新菜——加入肉桂、芥末和芹菜汁的冷掉的土豆泥！”
让小孩子对“创新”的概念产生恐惧并不困难，很显然那位厨子精于此道。
在英国上学的第一年结束，安迪就从只肯在夏天求外婆炖糖水喝的挑剔坏小孩，变成了能接受之前他从来都装作看不到或推得远远的苦瓜瘦肉汤的好喂青少年。在他一口气吃了正餐接着点心、又填上汤汤水水后，外婆发愁到打电话劈头盖脸把卢桑多从睡梦中叫醒痛骂了一通，称其为世界上第二糟糕的父亲，仅排在安迪外公之下。
“哦有些人应该对食物道歉，但是好在它还没有淋上一些去香增腥的gravy佐味，”罗伊斯兴致勃勃地提起他们曾经客战异国时的餐桌体验，其中尤以英国菜印象深刻，另外，“它看起来很糟糕，不过和炸番茄条蘸土豆酱比起来怎么样？”
炸什么配什么酱？
安迪揉了揉耳朵，怀疑是零件故障。
“我觉得炸番茄蘸土豆泥其实还挺好吃的。”皮什切克给这道东欧菜肴说了句公道话，他觉得尝起来和油浸番茄差不多，甚至油脂更少更健康呢，但更好吃的是，“那次客场我们进了六个球。”
罗伊斯也高高兴兴地回忆起了：“哦——我也想起来了，客场对华沙莱吉亚队，不可多得的好签，主客场加起来进球上双了。可惜没有延续下去，淘汰赛遇到了摩纳哥。”
安迪正在忙着用叉子把酸菜丝卷起来，吃得脸颊圆鼓鼓，含混不清地问：“摩纳哥很厉害吗？那支法国球队？”
“他们有姆巴佩。”
“他们有姆巴佩。”
对面两人居然异口同声。
默契到相视一笑后，皮什切克：“这个世界应该多一些右路球员，左边锋层出不穷得有点讨厌了，”他作为一名右后卫根本不想多回忆当初对位防守有多难，曼尼（斯文·本德）更是在对面头球犯规导致他误造乌龙之后自闭好久，“但是摩纳哥的酒店晚餐很棒。”
“我们现在也没有多少左脚球员，安迪是左撇子吗？是吧？”罗伊斯忽然想起来这个小家伙前几年试训时的模样了，“奥托（多特蒙德青训教练）当初真的很想让你踢左后卫或者后腰。”
“哈哈哈如果他愿意，当初就留在切尔西不走了。在慢慢长高这件事上你们还真像。”皮什切克转而怂恿，“训练的时候安迪在后场发挥得也很好嘛，我觉得教练有必要考虑一下。”
可是忙着吃饭的青少年满脑子都是食物，无论多煊赫的名字亦或多神奇的建议，此时都只能平滑地掠过大脑褶皱，给眼前这家难得的好餐品腾出空间。
安迪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情绪还没离开胃，依旧感慨着：“听起来很有趣，我也可以尝试...在西伦敦的一家餐厅我还吃过红菜汤、不放香草的那种，煨得很香。可是它很快搬到伊斯灵顿去了。”
“尝试什么，新菜式还是新位置？”队长笑他。
后知后觉中安迪回过神，“我才不要尝试新位置，只有守门员可以践行防守的艺术到极致！”这一刻年轻的面庞流光溢彩，
“你们不觉得，站在所有队友身后承托最后一道防线的选择，几乎称得上是英雄主义了吗？”
皮什切克笑容灿烂：“这句话很棒哇，我要把它改一改放进自传里！等到退役的时候——大概也没多久、或者离开俱乐部的时候，甚至能写到书封上。”
“别说这个，卢卡什。”罗伊斯敏锐地出声打断，但是晚了。
安迪瞠目，半晌才咽下去食物。
退役？
这个词语好猝不及防地闯入对话，让他几乎反应不及。
这是个好遥远、好遥远的概念，遥远到安迪还没有把它和任何一个队友联系起来过。在一个冉冉如初生朝阳的年纪，哪怕年龄不再小、成名不会早、事业也没什么像样的起色的时候，安迪也根本未想过什么和“离开赛场”有关的事儿。
他茫然地抬头，观察年长者的神情，似乎想确认下自己没听错。
“卢卡什乱说的，他才不要退役。”罗伊斯耸耸肩看似轻松，想把话题直接岔开去，但不再兴高采烈的眉眼暴露了他们已经私下里谈过这些还不止一次的事实。
所以，或许退役很遥远，但离开俱乐部确实是不小心跑出来的真话。
安迪垂下眸子。
他突然回想起，卢卡什确实在替补席上陪伴自己好多好多次呀。
哪个当打之年的球员这样高频又稳当地看守板凳还性质盎然呢。
说的时候无心，但看到小队友的反应却自觉失言的皮什切克转而跑开去结账。
安迪总是表现得很乖，即便一块儿看守板凳也并没有年轻而必然的浮躁和锋芒，让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个对少年人有些残忍的话题。又或者休息日的氛围太轻松、人吃饱了就爱瞎聊天......总之明明计划告别的主人公是自己，但他居然神奇地有点愧疚。
看着对面马尔科琥珀般的瞳孔，安迪也故作平静开起玩笑来：“所以俱乐部除了要买新前锋，也该补补后防线啦。”
“是的，补，什么新前锋？”罗伊斯纳闷地看他。
安迪很可爱地眨巴眼睛，继续平静地、平地起雷地：“我猜的。之前One Sports 的经纪人找到我，从俱乐部门口追到了学校门口......”
“等下、是拉伊奥拉旗下公司？”
“......那不重要。然后我就想，她为什么对我的课表那么清楚，大概率是和俱乐部早有合作达成，有人透露给她。然后我就去查，One Sports最近有哪些球员违约金不高、年龄还小、看上去愿意来德国踢球的......”
罗伊斯无奈中多了点好笑，他们球队喜欢刮奖券几乎要形成思维定势了，这还全赖于世纪初投身金元足球失败灰溜溜欠了好多债务至今未还清的缘故。
安迪继续说着：“......所以根据我的筛选，再加上对教练的了解和阵型战术的需要，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了，只要抢得过曼联。”他还找到一副图，穿着萨尔茨堡红牛的红色球衣金发青年展开双臂放肆迎风，随着镜头露出一个老少皆不宜的笑容。
然而他未预料到队长还挺高兴的。
“高中锋高中锋！只要抢得过曼联！”罗伊斯知道这位在世青赛早已声名鹊起的挪威中锋哈兰德，高中锋好哇，年轻点好哇，能在德英意的竞争中选择多特蒙德肯定更好哇！
安迪悻悻地熄屏，作为守门员他平等地讨厌所有锋线球员！队友除外。
“我们要回俱乐部去吗？我来开车！”
跑去付钱然后若无其事回来的皮什切克一把揽过他，“别想着乱七八糟地开车了，有空去人少的地方练习一下正常转弯吧。”
“NEIN——我只是有点经验不足，先会开船后学开车才导致这样的。”
“你还会开船？哇唔，很棒的技能，实用游艇度假。”皮什切克表现的就像个无休止溺爱的家长，什么都夸一下。
真是够了。安迪也忍不住抿唇笑，梨涡浅浅浮现，仿佛忘却了那令人沮丧的餐后话题，也仿佛忘却了他们最大的敌人从不在绿茵场上、而是永不止息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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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好餐厅和烂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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