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辰也参加训练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不止是每天晚上教练亲自出马的守备训练,平时只要有学长拜托他,他就会去帮忙做喂球投手。
大概是因为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谁,在训练的事情上也一丝不苟,总能切中肯綮地提出建议,那些学长们有事没事都爱叫上他一起。
虽然之前已经去复健中心看过诊了,但他最近每天的运动量也不断在增大,加之辰也一直疑心可能是自己投球姿势对手肘负荷太大才造成的隐患,于是对右肘的伤更加上心了。
克里斯和辰也几乎就是前后脚到的国立复健中心,但又好巧不巧地正好错过了,克里斯直奔自己平时复健用的房间,辰也则去向约好的医生问诊。
还是上次的医生,一回生二回熟似的,那医生的态度好像也更亲切了一点,“你来啦,手肘的情况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什么伤痛的感觉?”
医生一面问了些辰也最近的状况,一面检查起他的肘部,“活动的时候有没有刺痛或者脱力的感觉?”
“我最近一直避免过度运用右手,投球的时候基本也是用左投……”辰也犹豫了一下道,“医生,我手肘韧带受伤会不会和投球姿势有关系呢?”
“……并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从你的病例上来看,你这种损伤是韧带长期以来一点点的损伤累计起来,在剧烈运动的时候突然发作剧痛肿胀然后才发现的吧。”
医生翻了翻他以前的诊断,“当然,这和个人体质也有一定的关系,不然,如果你的投球姿势确实出了问题的话,你的教练应该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体质……”不知道为什么,辰也觉得这种搞不清楚自己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好像事情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再开口的时候,辰也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但还是问出了那个令他不安已久的问题,“那如果我继续做投手,伤势会不会加重或者是再受同样的损伤……呢?”
………………
辰也从会诊室走出来的时候,表情晦暗难明,整个人都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做点什么,又或是能做点什么。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复健中心里乱转,终于,他好像察觉到自己这种行为很愚蠢,又猛地停住了脚步,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他带着三分慌乱七分不安,将额头贴在墙上,抬手一拳砸了过去,他用的力气不大,自然也没能砸出什么动静,可辰也却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突然很想哭。
呐,连墙都欺负他。
转了个身,肩背处贴着墙壁,他仰着头,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晃得人眼花,苍白又无力,腿微微有些发软,他就那么沿着墙滑坐了下去。
这里大抵是复健训练室外面的走廊,没有多少人会经过这里,于是,辰也突然想纵容自己就这么软弱一下,纤长而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后仰着,英气的眉宇间露出了一点点令人心碎的脆弱。
辰也想起刚刚医生和他说的话,“是的,当然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并不建议你继续做投手,高中棒球投手所必需的大量的运动量,以你手肘现在的情况是负荷不起的,年轻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社团活动固然重要,但很多伤患都是不可逆的,我看你也不像是冲动的孩子,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后面医生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当时思维像是定住了,然后又在脑海里突然炸开,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了,连自己是怎么出的会诊室都不记得。
这个结果他并不是没有预料过,但是亲耳听到这结束他高中投手生涯的判决时,辰也发现,他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成熟坚强。
比这更糟糕的境遇他不是没有遇到过,亦或者说现在这情景令他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他在国一快要升国二的时候突然爆发了伤病,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和一也结成投捕搭档不到一年的时间,当时的他才国一就当上了王牌,又和已经小有名气的哥哥搭档,年级小小就掌握了不少球种,当时有人评价他是投手届的又一代新星,将会和比他年长一岁的被誉为投手教科书的成宫鸣彼此角逐。
当时的他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兄弟和成宫私交不错,甚至他有很多的经验和技巧都是从成宫鸣那里学来的,他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站上全国的舞台,背负着王牌投手的号码簿和阿鸣堂堂正正地决一高下。
哪曾想过,自己竟似一颗陨星,闪耀了没有多久就将自己一并燃烧殆尽,为了养伤,更是为了逃离身边人那些担忧又期待的目光,他远走异国求学。
手肘的伤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匆匆忙忙就到了海彼岸的大陆,没有人照顾,语言不通,即使用英语交流也十分困难。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离开家乡,他不只是逃离了亲人朋友们的关切和包围,也逃离了棒球,逃离了投手丘。
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就好像开启了新的人生一样,努力地学习、复健,他以为充实的生活可以让他暂时忘记棒球,暂时忘记伤痛和压力。
整整两年时间,他陆陆续续收到哥哥和鸣的消息。成宫那家伙每赢一场比赛都要发一条跨国信息给他,好像是炫耀,又好像是在激将自己。
后来一也没去阿鸣心心念念构建的梦想球队,而是追逐着他口口声声说要超越的捕手陇川克里斯优去了青道高中,那之后成宫鸣暗地里气得不行,还迁怒地甩了一封电子版的绝交书给自己……
辰也看到这些的时候本想一笑置之,可惜他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光是想到这一个个故事里没有自己,他就不甘心得要死。
伤痛,孤独,胆怯,不堪重负,他一个人都熬过来了,他以为自己长大一点了,不会再让身边的人们牵肠挂肚担心不已了。
他最最艰难的时候都还抱有着一丝希冀,觉得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忍耐一下就会好起来的,就为着这么一点希望,为着这么一点不甘,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惧风雨地前进了……
道路却戛然消失在了眼前,前方是一片深渊,择人而噬。
那些一直以来被辰也积压着藏在心底的怯懦和恐惧好像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背靠着墙,鬓发散乱地垂下,他瞪着一双乌青的眼,一眨不眨的,好像感觉不到那些顺着面庞滑下的泪水。
这个时候,反而并没有大痛大悲的情绪,那更似是一种空洞的感觉,一直以来希望的支柱猝不及防地崩塌了,辰也没有歇斯底里的难过,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干他什么事,只是突然很迷茫,因为他,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这个时候的辰也并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后,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个和他同命相连的男人,在一间并不宽阔的训练室里,忍受着肌腱断裂的疼痛,单手将哑铃一次次缓慢地举起,又一次次缓慢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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