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树影婆娑间春日的融融暖意变得愈发炽热,角落里的苔藓失去水分萎靡下去,人的影子投在毒辣的日头下也变得影影绰绰。
但泽村的大嗓门还是那么犀利,他往打击区一站,先是给三年级的捕手前辈鞠了个超过90度的躬,脑门都快要磕到人家的脸上,洪亮的嗓音更是要把球场都震得抖三抖,“请多指教!!”
声音大,态度也恭敬,可对着学长和教练却不用敬语,甚至还瞪了投手丘上的川上学长一眼。
好有意思的家伙。辰也眯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这个朋友没交错……真是期待,他的打击能力怎么样呢……
“坦白说,很普通呢……”另一边的高岛礼面对太田部长问出的相同问题给出了答案。
太田部长目瞪口呆,“……哈?”
泽村聚精会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棒球的轨迹——球来的那一瞬间他果断地挥棒,“嘿咻———”
好漂亮的挥棒!完全挥空了!球扎扎实实地落尽了捕手的手套!
球棒和球的距离相差了至少有20厘米!
辰也微微低头,把眼镜向下拨了拨,从不带眼镜的视角又看了一眼……他把眼睛眨了眨……应该不是他看错了吧……
……真是了不得的打击能力。
看着打击区的泽村不甘心地拿球棒敲着自己的头盔,一边可惜地大吼出声,“可恶———就差一点———”
……真是了不得的自信心。
辰也深深地把脸埋进手掌中,他都不敢看下去了。
周围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笑出声来,戏谑起来,“哈……什么情况啊。”“还说什么打开突破口……光会耍嘴皮子而已嘛。”“就这种表现……也能叫有志气吗?”
站在投手丘上的川上宪史所看到的视角则和观众们看到的很不同。
他并没有因为刚刚泽村的表现而轻敌,反而更加专注起来……刚刚那小子击球的时候往前踩了吧……高中棒球生涯中第一次击球,竟然丝毫不害怕内角球吗?
看着泽村,川上不禁想起了那个曾经对他非常严厉又非常令他钦佩的东清国学长,毕竟是敢于挑衅那个阿东学长的人呢……要是没有这种表现他才会伤脑筋的。
东清国学长曾经严厉的呵斥犹在耳畔,“再投一些更难打的球!没有干劲的话就滚回乡下去!你们这群白痴!”
川上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跃跃欲试,他握了握拳,面对勇敢的对手,他也要拿出更有力的投球!
川上的侧投极具个人风格,现在的他更是状态绝佳——又一球——打者挥空!
已经两好球了,看来很轻松就能解决这个小子,捕手向川上打出暗号询问道:要用直球压制他吗?
川上却摇了摇头,他看向打击区的泽村,那副蓄势待发的姿态,他的眼神分明还没有死。
就算是一年级学生,也都是拼命要赢的竞争对手。如果不能在练习中全力以赴,就更没有资格参加正式比赛……是阿东学长教会了他这些事……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最擅长的球来打败面前的对手!
带着洋洋暖意的风拂过赛场,吹响了夏天的号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颗小小白球上,辰也在空气中都嗅到兴奋的味道。
白球从川上指尖跃出,在空中划出有力的弧度。
泽村紧紧咬着牙,一刻不敢松懈地用目光追寻着球来的轨迹,他一定会打中的,毫不犹豫地出棒,挥棒的破空声展现出他的决绝。
挥空了!可恶……边都没擦到……
就在所有人都怔住的时候,一声呼呵从场边传来,“还没完!捕手漏球了!”
泽村听到这道声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甚至没有回头确定捕手是否真的漏接,撒手扔下球棒,直接就向着一垒冲去。
失误了的捕手看向不死三振的泽村,愤愤地道,“哼,无谓的挣扎……没打中球,就算上了垒,对你的评价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泽村根本不想听这些,他埋着头拼命地冲向一垒,好像他的眼前就只有那块小小的垒包。
只要比赛还在继续,他就绝不会放弃,什么进入一队,什么成为王牌———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他只是不想就这样没有任何贡献地结束比赛!!
“跑过去———”那个清脆的声音又从选手区传来,泽村没功夫思考这个在关键时刻提醒了自己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这道声音像是一针肾上腺素,把他渴望上垒的心推向了最高点。
堪堪赶在了捕手传向一垒的球落入一垒手的手套前一刻,泽村荣纯冲踏过了垒包!因为失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连护具也摔掉了。
司垒裁判避开泽村冲垒的路线,双手一挥给出判决,“safe———”
“跑得漂亮!”又是那个声音。
辰也回头看去,只见为泽村喝彩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粉发少年,就是这个人在刚刚最关键的时刻提醒不死三振的泽村跑垒。
看来一年级的选手们中也还是有人没放弃比赛呢,辰也深深地看了那个少年一眼,总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不是很高的个头……比周围选手们要白一个色号的皮肤……还有那鲜艳的一头粉色头发……真是鲜明的特征啊。
辰也回忆着他之前借来看的今年新生选手的资料,确定除了小凑亮介学长的那个弟弟,再没有别人符合这些外貌特征了。
比赛越来越有趣了,这种一边倒的局面他也差不多要忍耐到极限了。
二三年级的守备成员也聚拢在一起,捕手自责地对川上说,“抱歉,都是我的原因,让一年级的上垒了……”
川上反倒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安慰自己的搭档,“别放在心上,我不会让一年级得分的。”
他回头看了看斗志昂扬的泽村,比起其他高年级部员们或是轻蔑或是敌视的态度,他反而挺欣赏这个新生投手的,不过大势已去,仅凭他一人,不可能挽回战局。
川上拍了拍捕手的肩膀,“而且……其他一年级生里,也没有像这小子一样有干劲的人了,只要好好牵制他,这一局我们能守下来。”
果不其然,在川上的牵制技巧下,数次试图盗垒的泽村都没能成功。这样的情形下,哪怕是一贯胆大的泽村也不敢冒着出局的风险轻易离垒。
泽村又一次在牵制之下,狼狈地扑回垒包,心中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一点急躁。
不仅牵制毫无破绽,川上在牵制球之后快速向本垒投球,完全不给泽村机会,迅速地拿下了两个出局数。
观战的球迷大叔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无奈地感慨着,“哈哈……完全不行啊……”
身边的同伴附和道,“是啊……跑垒员没办法前进,看不到要得分的气势。”
“这样一来,跑垒员就太可怜了。就算好不容易上垒了,也完全是无用功。”
刚刚被三振出局的打者拿着球棒回到了选手席,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可恶!明明好不容易有人上垒了,却完全没办法推进啊!”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我们既没有教练给暗号,面对的投手又是刚换上场的,怎么把握时机啊!”
在他之前被出局的打者忿忿地抱怨,赌气似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长椅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
原本坐在那一排的御幸辰也被震得一颠簸,默默地从那危如累卵的长椅上起身,冷冷地瞥向刚刚粗鲁坐下的家伙。
那人好像觉得自己找到了很好的理由,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打席的糟糕表现,反而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只听他毫不犹豫地给目前的局势下了定义,“事到如今才上垒也太晚了!”
辰也听着这些声音,内心不知道为何好像有股无名火,并非激烈到让他即刻就要爆发的怒火,但却像被架在烧烤架上忍受慢火煎烤一样。
自己不能够给垒上跑者创造前进的机会,反而去怪上垒的人没能更早带来希望。一味地找借口推卸责任,一味地抱怨运气不眷顾自己。
可是在泽村上垒之前,在之前的四局里,也并没有人能够给比赛制造转机。
辰也垂下眼,细密的睫毛如同鸦羽,在他的眼睑下投下一层淡灰的阴影。
怀抱着侥幸面对残酷的高中棒球,即使是曾经在国中时期取得过斐然成果的人,也只能在强校里变成别人的对照组和垫脚石。
同样坐着这一排另一端的降谷晓突然也直楞楞站起来,不过比起辰也的克制,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只会说丧气话的人。
他还是一贯的平静,直接举手像教练示意,“不好意思,我已经没机会上场了,请问可以先回去自己练习吗?”
说完之后,他甚至没等片冈教练给出什么指示,自顾自地背上包走了,不疾不徐走出好远,似乎才想起自己还没跟队友打招呼,于是侧过身来象征性地朝选手席挥了挥手,“再见!”
场上正在本垒板的捕手学长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吸引,他有些犹疑地回头望向教练,“这样可以吗……教练……”
“没关系。”片冈教练将护具揭开,回答道,“反正比赛在这一局就结束了,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
选手席的其他人看着走远的降谷晓的背影,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恶……那家伙什么人啊……自己能进一军了就觉得比赛和他无关了是吗!”
“唉,这种没希望的比赛,我们也希望快点结束啊……”
“噗嗤。”突然的笑声打断了那些小声的嘀咕。
御幸辰也回过头,就看到笑出声的那个人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正是小凑春市。
粉头发,娃娃脸,甜甜的微笑,还有遮住眼睛的长刘海,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客气,“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他不顾其他人的喧哗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需要的是结果……中学时候的成绩派不上任何用处,各位差不多该醒悟了吧?”
许多人被这话踩住了痛脚。
金丸信二是最先反应过来想要反驳的。
他是松方少棒出身,他们球队在国中时期打进了四强,因为这份成绩和他自身天然的领导气质,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已经隐隐成为了一年级新生中的领导者。
可金丸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
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反驳,小凑春市的木制球棒就已经指到了他的面前。
小凑春市用的木制球棒比高中制式的金属棒更长,球棒的顶端已经抵在了金丸的下巴上。
可他还是挂着随和的微笑,好像他只是很礼貌地在打招呼似的,“如果你们没有斗志,就换人吧。”
他站起来走出选手席,把头盔戴上,高声喊道,“不好意思!请求更换队员!”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个头不大的粉发少年身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自信,笑容和煦,“我来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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