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谷川家出来已经是快傍晚了，日薄西山撒下的缕缕金丝混着红编织成城市的纱衣，包裹着克里斯可视的一切。
三个人看着远处的风光无声地感慨着。
“努力是不会说谎的。”
结城哲也的眉间有两道沟壑，很浅，只有在他认真对待一件事的时候才会变得明显起来。
“哈哈，结城，不要这么严肃嘛。”
相较于将这件事严阵以待的结城哲也，勾着嘴角的小凑亮介显得无谓多了。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长谷川这家伙就是个别扭的性子，昨晚和铃木学长聊了以后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风吹动着额前的刘海，小凑亮介的眯眯眼若隐若现，隐约之间可以看见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克里斯听到这个许久未曾听闻的名字显得有些怔愣，但下一秒便恢复了常态。
身为捕手，克里斯和长谷川之间的关系是最为密切的，甚至他们的灵魂到某些方面存在着共振。
从他认定这个投手，再到两人的配合逐渐默契，他们之间早已搭建了一座不易摧毁的桥梁。
在他看来，长谷川在青道的归属感实则是与日俱增的。
但与此同时，也是脆弱的。
若要比娇艳，大棚温室里的花或许更胜一筹。但当他们暴露在没有遮蔽的环境之下，面临风雨之时，自幼长在自然中的花定会更加□□。
和稻城的一战，撕碎了掩盖着的薄膜，让真实的内里一览无余。
于甲子园而言，天才只是入场券。
各大高校闯过自己的赛区，过五关斩六将，只有拔尖到极致的队伍才能进入更高级的赛场，开启新一轮的厮杀。
没有人会甘心一直居于人下，稻城便是典型之中的典型。
青道内部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便会有千千万万的稻城站起来将这个昔日的王者彻底打败，让它再无翻身之地，再无容身之所。
体育竞技就是这样，残酷且无情。
没有人永远赢，没有人会永远做主角。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让这三年不留遗憾在这三年成为自己的主角。
——
“嘭——”
泽村荣纯小跑了几步将反弹到沙滩上的球捡了起来，转身的那一刻便看到了矗立在树边的长谷川凉介。
“诶，前辈！你今天来的也太晚了些，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该回家了。”
泽村荣纯几个健步冲到树荫底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谷川的意外出现，说话的时候嗓子像是没有准备好一般，夹着的声道让这句话失去了原来的语调。
让长谷川凉介听出了几分谴责来。
真诚又热烈的人往往给人一种来自灵魂的纯净感，长谷川觉得和这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所携带的烦恼都被抚顺了。
“有点事耽误了。你想不想投出更厉害的球？”
泽村荣纯：“我当然想！”
长谷川凉介看着他陡然竖起的瞳孔，微微勾唇，“跟我来。”
这一片的沙滩过于柔软，站在上面其实是就不好让身体受力的。
脚底的支撑力量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球的厉害与否。
两人穿过这片不大的树丛，他们面前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废弃的足球场。
荒废的场地长着矮平的杂草，不知是何原因这些草的高度并未没过他们的脚踝。
“用你最舒服的姿势，投出你最快的球。”
长谷川盯着泽村荣纯的眼睛，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望。
说完这句后，他站到了球门旁，留泽村荣纯一个人站在球场的正中间。
这不是标准的比赛场地，粗略估计从正中线到球门也就18m左右，倒是贴近投捕的距离了。
不出长谷川所料，虽然泽村荣纯的投球姿势很特别，但他在速度上却还差得远。
只有站在投手的对面，才能清楚投手的优缺，才能明白打者对于投手的评判。
就像长谷川想的那般，站在这个位置不能看到
球的出发点。
在竞技场每一秒都有存在的意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够主导比赛的走向。
同样，每一个细节都能够决定选手的生死。
“前辈！怎么样，我的球速快不快！”
泽村荣纯跳起来挥了挥手，以求得到正在沉思的某人的瞩目。
兴奋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激动的变化着，要他说，自己这个球可真不错。
长谷川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家伙的小心思，他本没打算用言语去打压他，也没准备用实际行动去降维打击。
但是，在某人的耳渲目染之下他到底是粘上一点恶趣味的。
长谷川将球捡起，柔软的材料，坚硬的心。
他示意泽村荣纯把手套脱下来，站到球门那处去。
“喂，看好了，这才叫速度！”
泽村荣纯闻言一怔，突然觉得这个自己才认识了两天的人陌生极了。
站在那里的他仿佛自带比赛的光环，恍惚间让泽村荣纯觉得自己此刻就站在比赛的现场。
而他就是那个直面投手的打者。
那棒球帽下的目光犀利如鹰隼，直直投过来冻住了想要移动的步伐，静若寒蝉莫过于此。
随着右腿的抬起，休闲的裤腿牢牢贴浮在肌肉上，饱满紧实。最重要的是他整个人像是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在右脚掷地的瞬间，左手的球像是搭载的箭，嗖的一下。
像是直接从起点直接撕破空间的通道，瞬移一般出现在球门之中。
这颗球甚至没有过多的旋转，力道之大，半个球身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这句话其实有利亦有弊。
若你将他比肩神明，像是不服输的盘古一直追逐，来日你亦会再就传奇。
若你就此将自己掩埋，让年少的你拖拽着未来的自己共赴黄沙之下，或许你再无少年意气。
“你想学吗？”
长谷川凉介露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个笑容，不掺杂高人一等，只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欣赏的微笑。
“想！”
泽村荣纯向往强大，也渴望强大，他只会向上走。
退缩，失败，那是什么？
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些词。
至此，球场上硝杀的气氛消散。
“速球的重点不在于你使了多大的力，重要的是你的力量有没有汇聚在你的指尖……
左投，就要让带着手套的右手在身前形成一堵墙……右脚是支撑点，将身体拉伸到极致……动用没一块肌肉的力量特别是你的腰腹和手臂……
然后，将下半身的力量一口气顺着手臂的动作挥出去……让球带走指尖的力量，完成最终一击。”
这不是长谷川凉介最厉害的投球方式，也不是独属于他一人的投球方式，这是片冈铁心在青道留下的印记，从他年少的选手生涯就刻下的。
这个动作不特别，但很耀眼。
在落日漫出的余晖中以蛮横的武力，强硬地撕开了一道天光。这光虽不明亮，却足以照亮泽村荣纯这个“棒球新人”那贫瘠的土地之下燃烧的种子。
这种感觉就像你一个人徘徊在夜间的小道，碎小的石子在脚下啪啪作响，再往前走一步，就是豁然开朗的星空。
一片可以让你仰望、追逐的星空。
“嘭——”
初学者对于动作要领的领悟总会迟些，但显然，泽村荣纯并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哪怕他的球带着旋转，削弱了不少被赋予的速度，但是毫无疑问，他完全领悟了每个身体的细节。
并且，融会贯通了他的特色——极度扭曲的肩膀，看不见的出球点。
——
“咕咚——咕咚——”
长谷川凉介并没有让泽村荣纯练太久，掌握了这个动作的要领便足以。
天才并不是靠着反复的千篇一律的死板训练堆积而成的。
“哈哈，前辈你这个动作好厉害！今年我们的队伍一定会在我的带领下走向胜利的哈哈哈哈哈哈——”
泽村荣纯敞亮的笑声惊飞了不少在一旁的林子中栖息着的群鸟，扑朔扑朔地飞走了。
“我之前听你说你的队伍是临时拼凑的学校……”
“呐，对啊，我们学校就要被废校了，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棒球才在一起的呢！”
赤城中学众：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不是你死皮赖脸求着大家加入的嘛？（虽然一起打球我们也很开心就是了）
长谷川凉介将目光从这个发光的人身上移开，注视着不远处因为棒球的力量凿开的小坑。
“没有意义不是吗？你们即将废校，初中毕业以后，你们不一定都会进入同一所高中，更不一定都加入棒球的队伍。
高中棒球的淘汰很残酷，并非每个人都会始终坚持棒球的梦想不动摇……迟早，你们的队伍会四分五裂。”
长谷川凉介掀起耷拉的眼皮，淡淡地吐露着事实，他一直经历着的事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的事实。
“那又如何？我只是想和大家待在一起，好好地打完一场比赛！”
泽村荣纯手一撑地，借着力道一下子蹦了起来，从他带着笑的眼眸便知道，他并不把长谷川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反驳道，“王牌又如何？主力又如何？棒球的乐趣不在于胜利，在于和他们经历的点滴。前辈，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队伍过于冷漠，让你没有体会到棒球作为一个团队的运动所拥有的羁绊。”
羁绊……
长谷川凉介的上一辈子就在那里，横在他的脑海里、心里，成为难以跨越的横沟，带着点忧愁和悲痛。
他曾拼命想要一份不会消失，不会若离若失的爱。长谷川没有等到属于他的那份垂怜，终是游离在幸福之外，孤独的长大。
青道是个冷漠的队伍吗？不是的。
长谷川暗暗摇头，青道比他待的所有队伍都温暖。
不管是已经毕业的学长，还是同级的队友，更甚者还有低年级的学弟，在某些时候他们对自己好像总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容忍。
走马灯的闪现恐怕是大脑最为绚丽的时候，一帧帧，一幕幕……
“当你看到球的出球点以后，在脑海里模拟他的路线，然后跟随你的本能——在落球点送上致命一击……”
“臭小子，别以为你是王牌我就打不到你的球！”
“好球！变速球改变了握法以后果然比先前更难分辨了……”
“长谷川！快快，把你的数学作业借我看看！”
“学长，今天也有甜点吃吗？”
……
如果不曾封闭心门，是否他会早一点从中品出点不同的感觉。
除了长谷川凉介，谁也不知道泽村荣纯的话对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波动。
长谷川迟疑地问道，“羁绊……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嗯……像纳豆和我肯定是没有羁绊，牛奶可以！牛奶肯定和我有极高的羁绊……”
和别人产生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羁绊的产生或许可以决定，但却无法决定它的走向。
如果拒绝了一切的开始，那便不会有结果。
风轻轻的吹，撬动了一扇门，这扇门有些锈迹斑斑了，犹能看出它身上厚重的灰尘。
风悄悄呼唤着远方的朋友，快来快来，这门后，是桃源。
“看？眼睛怎么能看出重要的东西呢！羁绊是用心去感受的……”
长谷川双手抄兜慢悠悠地顺着来时的方向走，一步一步，静若无声偏又震如雷霆。
本来码了2000还没凑够字数，上着上着课灵感突然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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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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