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金海悦酒店后，从大门旁走来一位接待员，他拉开车门，侧身站在车门后。坐在侧门的凌屹川率先下车，抬身之际看向那位接待员。
恰好，接待员的目光也停留在他脸上，接待员露出职业的微笑道：“欢迎光临”。
凌屹川偏头，没有正视他的目光，站在一旁。凌屹川本想留意妈妈下车时高跟鞋是否绊到裙子，但目光却移至身穿红色马甲与白色西装式工作服的接待员身上。
接待员拉开的副驾驶车门，伸出手臂托扶着唐素蓉的手腕。凌屹川注视着那条卷起袖子的手臂，是一种光滑且几乎没有毛孔的、结实有力的成年男性手臂，有弹性的青筋在手臂上越呈现出突胀感。凌屹川一阵悸动涌上心头，却抑制着想要触碰一下的冲动。
凌父熄火下车，把钥匙递到接待员的手掌上也走向了三翼旋转门。
凌母似乎感觉手里空唠唠，回头看向自己遗落在副驾驶的Kelly包，心想还是晚点再去取，也一并走进酒店。
凌屹川的眼睛时不时朝接待员看去，一旁的肖栩似乎看出点端倪，抢过凌屹川的手机，点开微信添加好友页面，伸到他脸旁晃悠着。凌屹川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脸上露出羞涩的尬笑表情。
迎面走来的依旧是刚刚那位大堂经理，他仍习惯性鞠躬，“凌先生，肖先生已经到了，我带您过去。”
凌屹川最后一个进电梯，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盯向酒店的旋转门，似乎在寻找一个身影。视野越来越窄，旋转门像是被左右两堵墙挤压着，一阵碰撞声响起，电梯门紧密的合起来。
率先进门的凌继尧对坐在黑檀木椅子上的肖凯哈哈的笑道:“小凯啊，久等久等，堵了会车。”
肖凯起身张开双臂抱住他嘘寒，“凌伯，我也才刚到。南亚那边工厂情况怎么样？”
凌继尧没有回答，直接转身抓住凌屹川的手臂，拉过去又指向肖凯，“肖凯，肖栩他哥，你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呢。”
凌屹川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肖凯那刀锋样的眉毛，显得有些煞气，但眼却是眯着，嘴也笑着，看起来并不凶狠。鼻梁高挺，下三白的眼眸，回旋镖式的下颚线，遮不露体的商务西服，十分魁梧健硕的身型，彰显出一种窒息而又震慑的压迫感。
肖凯向他伸出手，屹川急忙走进几歩握过去，“Kevin哥。”
肖凯的手掌握得格外紧，但凌屹川也没挣脱开，惟有感觉他的手很炽热、很暖和。
墓夜降临，气温降低不少，凌屹川的手自然冰凉。他察觉着肖凯的脸，似乎没有露出不适的神情，依旧是一副毫无异样的表情。
肖凯松开手，手臂搭在凌屹川另一侧肩膀，“好久不见，你都长那么高了。”
凌屹川自知自己身高是一米八，而用余光扫去一旁肩碰肩的男人，足足高出半个头还要多。他估摸着肖凯的身高已超过一米九了。
在肖凯上句话结束不久，一股卷烟味透过他的鼻息，稍稍钻他的鼻腔。他瞟眼茶几上的烟灰缸边数着，2...4...6...7...七根烟蒂插在烟灰缸里的咖啡渣子上。
他回想肖凯刚说的“也才刚到”，恍然意识到只是一句场面话。而他对这种话并不敏感，更不会说。这个男人也就比自己大七岁，却那么体面圆滑。
“我母亲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就我自己过来了。”肖凯拿起两盏黑瓷茶杯放在凌父凌母面前。
他本想再烫两盏茶杯给肖栩和屹川，抬头询问他们是否喝茶，结果肖栩举着咖啡表态，凌屹川也接一句“不用了”。
肖凯和凌氏夫妇从喝茶开始，一直聊两人国外出差的事。凌继尧撇嘴，“国外本土的工厂设备一般且不说，制度管理也有很大的漏洞，确实与肖腾在国外投资建设的工厂有很大差距。”
商业上的事听得凌屹川有些发愣，略显无聊。
凌屹川站起身子说道：“我去阳台抽根烟。”便起身往茶桌旁的门口走去。
唐素蓉计划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突然开口道:“小栩，我的包包落在车里，麻烦帮我拿一下吧。小川你陪小栩一起去。”
随后一男一女并行走出门。走出电梯时，凌屹川往旋转门瞄一眼，又瞧见那位接待员。
接待员见他向门口走来，便从抽屉拿出凌步汽车的车钥匙便递过去。凌屹川摊开手接住。恰巧，他们再次对视上，接待员依旧是一副职业的假笑。
凌屹川解锁车门，从副驾驶拿出她母亲的包包，便坐到后排。
肖栩看他没有想要立刻回去的意思，也随他坐上车，“我估计他们现在正聊我俩的婚事。”
“为什么我们要当联姻的牺牲品？有这个必要性吗？”凌屹川不爽的问道。
肖栩像凝视着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孩，“有个这必要，咱俩家的企业合并是必需的，凌步是技术产业，而肖腾是做供应链的，合并是最优解。但现在经济增速减缓，市场萎靡，合并也只是为了企业求生存。如果只做到这一步，依旧很难立足于这个市场，甚至是海外市场。”
肖栩侧看凌屹川不说话继续说道：“只有联姻，才能稳住股价。这个才是核心。”
凌屹川对于肖栩说的话是能够理解的，但他对于商业上的事不太感兴趣。随后，凌屹川反问了她一句，“那你呢？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
“我了解你，但你也了解我吧。”肖栩打断了凌屹川的话，“我们肖家都是这样的人，我爸，我哥、还有我。我们都是利己主义者，我爸临走的时候给我锁住了20%的股权。我是不会因为一段感情、一段婚姻影响到我的事业，甚至是我自己的利益。”
“你确实是个有野心的人。”凌屹川低着头回道。
他思索片刻，似乎想到肖凯也是未婚状态，“那为什么联姻的是我们，而不是你哥！”
肖栩凝视着他，意味深长笑着，“你知道林氏集团的千金吗？”
“林芝夏？”凌屹川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肖栩。
肖栩透过车窗外望去，四周无人后，便把头转向凌屹川，身体靠近些许，“我哥一年前跟她谈过，谈几个月就几分手了，林氏集团里的小道消息传我哥‘不举’。”
“什么！？你哥不举？”凌屹川突然蹦出口，反应过来后又遮挡嘴，“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还用打听吗，都传到肖腾了。我哥不回应也不否定，多半是真的。”肖栩无奈地回道。
凌屹川打开车门推至最开，点起一根双爆的薄荷烟，没说话。凌屹川抽几口后，肖栩便把烟抢过手，自己叼着抽起来。
凌屹川一脸诧异僵视着她，“你怎么也抽烟了？”
肖栩没回应他，自顾自说：“但我妈不是，她不是功利的人，她只是想对得起我爸，我爸走得早，十二年前就走了。前八年都是我妈自己一个人撑起的肖腾，后来的几年我哥才逐渐接管肖腾。我那20%的股权是我哥在代持，我哥答应我说，如果我俩联姻，他就把代持的股权转给我。其实不是因为钱的事，股权代持跟实打实掌控股权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公司的话语权不一样。”
“你说我有野心，我这点野心连我哥的一半都不到。我哥才是那个贪欲的恶魔。”肖栩看向他道，凌屹川依旧没有说话。
肖栩捏住凌屹川的肩膀继续说:“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其实你不想结也可以。”随后，她抚摸凌屹川的后脑勺，抢过他手里的包包，推开另一侧的车门下车。
肖栩见凌屹川没有动身的意思，“你自己慢慢消化一下我说的话，你不想结，告诉我。我去跟他们翻脸。对了，我大学就抽了，反正都是要步入商场，抽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话一说完，肖栩没回头往旋转门走去。
凌屹川斜视肖栩离开的背影，从前熟悉到无话不谈的朋友变得如此成熟冷静，陌生得令他惶恐。凌屹川掏出一根烟，抽完才下车。
刚下车，凌屹川又瞟一眼旋转门，他看见那位接待员在门边站着。镇定走向旋转门，凌屹川刻意不去关注他，避免与其对视。
当凌屹川与他擦肩而过，接待员弯下一个九十度的优雅鞠躬，险些磕在凌屹川的肩膀。凌屹川放慢脚步扭头看向他。接待员一改之前的职业假笑，而露出一副的媚眼和捉弄人的笑意，看得凌屹川一股悸动的思绪在心头涌动。
接待员开口道，“车钥匙留在这吧。”
凌屹川盯着他的小臂，回过神来把车钥匙递过去。
***
回到包间，凌屹川推开门，菜已经摆上一半。凌屹川坐在肖栩旁边，肖凯坐在他正对面。虽然这顿饭是肖凯约的，但凌父凌母则是坐在对着大门的主人座位。肖凯却没有一点委屈的神情态度。
凌屹川端起手机心不在焉玩弄着，放下，又端起，来回几次。旁边的凌母用脚踢向他的小腿侧，他才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吃上几口肉、菜和刺身，要剥壳的海鲜他几乎没碰，而后他点亮屏幕又解锁起来。凌屹川点开和肖栩的聊天框。
凌屹川：你怎么知道联姻这件事的？
正剥虾壳的肖栩用小拇指唤起屏幕，随后仅依靠小拇指来打字。
肖栩：我哥和我妈在书房聊过好几次这件事情，被我听到了。我也没装不知道，直接摊牌了。
肖凯看他俩一来一回打字，似乎是猜到什么，会心一笑喝起酒。
凌屹川：他们知道你的态度吗？主要是Kevin哥知道吗？
肖栩：不知道，我没表态，也没反对。
说完，肖栩就把剥好的虾放在凌屹川的碗里。这一幕恰巧被凌父凌母看见，凌父凌母对视一眼也会心一笑起来。
凌母瞥视摆弄手机的儿子，似乎打起个注意，“小川啊，你跟肖凯哥哥加个微信吧，以后多跟他学学。”
肖凯听到此话缓缓看向凌屹川，只见凌屹川抬起头呆视着他母亲，而后，又与自己对眼上。
肖凯稍许微醺，目不转睛望着凌屹川。欣赏他那青春稚嫩的模样，天真无邪的眼眸，意气风发的神情，那一刹，肖凯拖着腮帮子勾起嘴角。回眸一看，好似一种宠溺的笑容，但看久总感觉像操控狂的获胜喜悦。
过一会儿，肖凯才回过神，“喝得有点醉了。 ”肖凯尴尬笑着撑住桌站起身道，“来我扫吧。”
凌屹川看见肖凯站起身，怕自己显得不太礼貌，想应该自己主动添加对方，于是站起身迅速走到肖凯旁边道：“哦，我扫你。我来扫您...”
凌屹川解锁手机，打开了“扫一扫”，用另一只手托住肖凯的手背，扫了码。此时，肖凯的手背又传来炽热的体温，这温度明显比刚见面时的手掌温度还要高出些许。
突然，肖凯的腿有些无力，身体险些摔倒。凌屹川迅速勾住他的后腰，如果再靠近一些，他的脸就贴上肖凯的脖子。
凌屹川的目光从脖子处移开，向肖凯的四处注视着，两秒后又迅速移开眼。心有余悸之感在内心迸发，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那种注视像极窥探！
一瞬间，凌屹川想起肖栩说的"不举"，又看看喝得一脸通红的肖凯，似乎萌生出一种怜悯的情感。"联姻"或许是迫不得已的一种最优解决方案。
酒足饭饱，肖凯起身准备去结账，凌父赶忙站起身，想抢过账单，凌母也一同游说。
肖凯摆出自己晚辈的身份，摁住起身的凌继尧，凌父无奈的坐下，对肖凯投向欣赏的目光，而后又撇一眼自己的儿子。
等肖凯离去，凌继尧开始数落自己的儿子，“你不是自以为是地转了专业吗？后面有钢琴你去弹！我看你到底有多牛，能谈出个方案来。”凌继尧说完，藐视凌屹川一眼，又不爽哼声道。
肖栩咳嗽两三下，唐素蓉拍一下凌继尧的后背，肖栩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未过门的儿媳”，凌继尧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凌屹川立刻夺门而出。
唐素蓉看出肖栩有些尴尬，自己也不太自在，试图缓解下气氛，"肖栩也回国大半年了吧，怎么也没来找小川玩？"
"我去云鹤市旅居了半年，不过，我跟小川微信上一直有保持联系。"肖栩回复道。
唐素蓉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情，凌继尧似乎醉的有些晕乎，也没有继续追问。
凌屹川走出包间后，因为不想听凌继尧的说教，一直在走廊徘徊。
徘徊三两回，若有所思掏出手机，点开名叫“爵士俱乐部经理”的微信聊天框。
凌屹川：经理，最近有演出吗？早晚场都可以。
随后，他停在收银台，看见其他顾客用小臂撑着收银台，用商务固定签字笔正在签名。签字笔似乎出墨有些问题，于是乎，客人用笔尖快速往台面上碰撞。他才猛然想起下午刚弄的纹身，随后走进隔壁的洗手间。
凌屹川走进厕所，听见隔间里传来含糊的人声，很难仔细听清，似乎是说一句“问题不大”之类的话。电话里头的人一直在说话，凌屹川并不在意，也没偷听。
他开始脱掉外套和上衣，搁在洗手台上，背对着镜子，试图扭过头去检查自己的纹身，右手搭着左肩往前拽，头往回看，但是凌屹川怎么也勾不到，怎么也看不着。
隔间被拉开，那人拉的力气很大，隔间门碰撞上隔间墙，发出阵阵的回弹响声... 肖凯看着屹川像“中邪”似的扭动着，凌屹川也看见从隔间里走出来的肖凯，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蒙圈。
肖凯看向镜子里的肉身，一个“十八禁标识”的彩虹色“Emoji”赫然地纹在凌屹川的右肩胛上......
肖凯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镜子里的肉身点击对焦，“咔擦”拍下来，然后转身走出男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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