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哇救命哇!”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听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黑暗中辛原和谢应知对视,看不见彼此的脸色,下一秒辛原毅然打开电筒照出去。
发出声音的赫然是个通体金色的机器人,又短又细的手抓着一块突出的岩壁,还在拼命叫着:
“救命啊救命啊!!”
边叫边四条腿乱蹬,嘴巴处门牙反射着电筒的光,不断将光芒折射向四面八方。
“我操,这……”
饶是谢应知作为资深富二代,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机器人还会喊救命?
那机器人看见他们,眼睛处镶嵌着像玻璃一样的东西,正一眨一眨地朝他们的方向望着。
“你先抓住,能听懂吗?别乱动!”
辛原试探着起身,谢应知立刻把他拦回去:“你坐着,我去。”
辛原没有拒绝,继续拿着电筒始终警惕地照向机器人,刚才的碎裂声停止了。
谢应知走过去,那机器人立刻识趣地把另一只手递上来,谢应知抓住他那只手,死命往上一提。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色机器人又开始鬼叫起来,谢应知也吓了一跳,他本以为会很重,没想到竟然这么轻,刚才他那一下差点给机器人抡圆了转一圈。
机器人被甩进洞里,眼皮疯狂眨着,好像在翻白眼。
然后他才有气无力地叫唤: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是不是不会说别的,就会啊啊啊和喊救命?”
谢应知蹲在机器人旁边,啧啧有声。
辛原也觉得有些搞笑,这机器人还怪可爱的,他凑上前,手在机器人身上晃了一圈,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机器人骤然发力,将自己翻了过去,露出他的金属屁股。
两人都没有防备,谢应知下意识抬手护住辛原,一手猛地伸出去要把机器人甩飞。
“别!”
辛原抬手阻拦,凭借灯光,他已经看见机器人的屁股上方有个小裂缝,眼下那个裂缝正在往外渗水。
辛原轻轻将机器人捞起,机器人乖乖的不再哼哼,任由辛原动作。
他从包里掏出匕首,透过这个裂缝轻轻撬了下,细小的水流淌出来,落在地面上,然后辛原手上用力。
缝隙处是个很小的方形金属片,应该是可以撬开的,把它撬开,再将里面的水擦干,应该就好了。
机器人很敏感地察觉到辛原的动作,它整个人,哦不,整个机器趴着横在辛原腿上,眼下嗖地伸出双手捂住屁股。
辛原:“???”
“你进水了,要把水控出来。”
机器人有气无力道:
“已经出来了,我不能拆,拆出来如果装不回去,我就没命了呜呜呜。”
谢应知:“你本来也没命。”
“说什么呢你?”
辛原伸手一拍他,谢应知不服不忿地闭上了嘴。
“那怎么办?里面还是有水。”
辛原柔声问,把匕首抽出来递给谢应知,将机器人转过来抱在腿上。
机器人还伸手捂着屁股,委屈地说:
“一会儿就干了,嗝。”
这机器人的材质看起来是金,抱起来却发现还可以变形,四条腿弯出腿弯,垂在辛原膝头。
辛原抱着他,洞内空间又狭小,他只能与谢应知对视。
谢应知此时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他胆小地往辛原怀里钻,谢应知表情更凶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抬手把他打飞出去。
“呜呜呜”
机器人彻底把头埋进辛原怀里,不动了。
辛原面无表情地搂着怀里的金属,隔着手套和衣服,倒是不觉得凉。
机器人大概只有一米高,身量像三四岁的小孩子,体重却很轻,轻得像只有薄薄一层。
但辛原刚才撬开它的时候查看过,它绝对不止看起来那么薄薄一层。
“谢应知,你转过去。”
辛原斥道,又低头轻声哄着怀里的小金属人:
“你出来吧,这个叔叔不吓人的。”
谢应知委屈地大声质问:
“我往哪里转?就这么大的地方,再说我怎么变成叔叔了?”
机器人又往辛原怀里缩,谢应知只好深吸一口气,耐心道:
“是的,叔叔不吓人的,你给我出来!”
然后伸手一把将机器人从辛原怀里薅出来,机器人被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辛原责备地看了谢应知一眼,问道:
“你是……什么?”
“用你们的话说,我应该叫聪聪。”
机器人张嘴说话,门牙又开始反光,谢应知两指抵住他的嘴巴,拿起匕首想看看这是什么材质。
机器人呜呜着想往后退,但退无可退,只能转着他的玻璃眼珠求助地看向辛原。
“聪聪?没事——”
辛原想拦住谢应知,谢应知已经眼疾手快地上去敲了一下,门牙牢牢地闪烁着光芒,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真钻啊,你这门牙有什么作用?”
谢应知收回匕首,聪聪立刻闭紧嘴巴,河蚌一般打死也不开口了。
谢应知撇撇嘴,坐下来。
辛原现在有些茫然,他和谢应知终于不再只有两个人了,但这个同伴?鸡肋不说,这也不是人呐。
“那你怎么到这来的呢?”
辛原继续问。
聪聪眨眨眼睛,玻璃眼珠里流光溢彩,闪烁着星河般的蓝紫色光辉,思索片刻后说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在给人家当保姆的。”
“保姆?”
谢应知乐了,你一个一米高的小娃,还给人当保姆?
聪聪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小声说:“应该是保姆,用你们的话来说。”
他又提了一次“你们的”,辛原眉头拧起,漂亮的眼睛透出疑惑。
“你是地球上的机器人吗?”
聪聪:“地球?这是地球?银河系?!当然不是!”
辛原和谢应知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凝重,这不仅给他俩干到山里来了,还干到别的星球去了?
但这里的环境怎么会跟地球这么相似。
聪聪说完上句便打开了话匣子,嘟嘟囔囔地继续道:
“对,然后,然后,我的baby!”
说着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只有两根手指的小手不住地挥舞着,语无伦次道:
“我是和我的baby一起来的,我们一起出来玩,结果不知道怎么,飞船忽然失去了控制,然后我就到这来了。”
辛原拿着电筒四处寻找,试图在山洞内再找出一个更小型的机器人,谢应知问道:
“你的baby?”
聪聪说这词用的是英文,于是他也用英文,但还是不理解,他还能生孩子?
不对不对,他说是在给别人当保姆,那应该是别人的孩子。
“啪嗒,啪嗒,啪嗒,哒哒哒!”
同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他们有所准备,辛原无视水流噪音,将光线射向离他们不到三米的隔壁洞室内。
一个跟岩石浑然一体的大石头,忽然开始很均匀地四分五裂。
“我的baby!我的baby!”
聪聪手舞足蹈地喊道,然后便脚下翻飞想冲过去。
谢应知伸手一把抓住他,就他那小短腿和金属脚,没等冲过去就又滑飞了。
石头像是有感应似的,分裂的速度加快,好像有点焦急。
“聪聪,你的baby是个石头?”
辛原把电筒递给谢应知,边问边试探着朝对面走去。
“小心点,别滑倒。”
谢应知有点担忧地扶了一下,辛原小心翼翼地踩稳,大步越到对面。
石头分裂得更快了,这是个如同人类婴儿大小的石头,眼下已经分裂成鹅卵石大小的小块。
这些小块之间还有所联系,正缓慢地挪动,慢慢拼出两个字母。
“H,i”
辛原一个个念出来,然后石头就不动了。
“hi?”
辛原睁大眼睛,这个石头还是个有意识的?
他要怎么和对方交流呢?他试探着去拿石头碎片,甫一伸手就脸色微变。
石头分裂时看起来似乎很轻松,真正去碰才会发现,每块碎石之间吸力惊人,他竟一时没能拿动。
“你确定他是你的宝宝?他叫什么名字?”
聪聪的四方脑袋疯狂点头说:
“嗯嗯!他的名字就有点复杂,叫什么翻译过来应该叫卫星之光,呃还有……”
谢应知有些不耐烦:
“你音译一下不行吗?还卫星之光,哪颗卫星?”
聪聪不看他,说道:“音译说不出来的,随便哪颗都可以!”
又期待地看向辛原:“你能帮我把他抱来吗?求求你。”
还挺有礼貌。
辛原想抱,但无从下手,这个卫星之光通体黝黑,仔细一看好似黑曜石,但它一块块的,要怎么扯过去呢?
“别忙了,咱们过去!”
谢应知说完,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拦腰抱起聪聪,大步迈了过去。
“诶,我……”
辛原没防备,没等让出空间,就被谢应知推了进去,谢应知一手还抱着聪聪,电筒光芒乱晃,是谢应知趁机抱住辛原将人推在墙上。
辛原:“……松手。”
谢应知一手揽着辛原的腰,装作没站稳的样子,手上还很不老实,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听见这话悻悻地松开手
“没站稳嘛,哎呦这个卫星之光,它怎么了?”
说完便装模作样地低头查看,地上的石块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装死。
聪聪挣开谢应知,四条腿朝着四个方向弯下来,蹲在石头身边,也不吱声,绕着石块转圈,刚才闪烁红灯的位置现在正高频地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你确定它是活的?”
谢应知也蹲下来,聪聪理所应当道:“当然,你别靠那么近,吓到它了。”
谢应知嗤笑:“吓到它?我怎么没看出来?”
辛原也蹲下来,三个人把装死状的石块团团围住,半晌,通体黝黑的石头表面泛起一层莹白的光芒。
光芒最开始很浅,在电筒的光芒下,几乎被全然掩盖。
所以等他们真正看见时,那光芒已经大肆盛放,几乎点亮整个洞穴,从此处,一直延伸到瀑布那头。
聪聪高兴地拍手,金属手对撞的声音竟然还不刺耳。
“哦耶!”
然后蓝光闪烁得更快了,聪聪站起来,手舞足蹈地看着石块。
辛原盯着聪聪脑门上的蓝光皱眉,问道:“你在和他交流吗?”
聪聪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都说什么了?”
谢应知一把抓起聪聪,聪聪瞬间不敢动了:“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
谢应知被他门牙上的光闪得眼花。
辛原把聪聪从谢应知手里拉到自己这边,责备地看向谢应知:“你能不能,不总这样?”
谢应知横眉一竖,撇嘴道:
“哪样?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不然干嘛支支吾吾的?也就你,看谁都像好人,我是你在这里唯一的同类,懂不?”
辛原淡淡道:
“是啊,如果不是我看谁都像好人,我也不会看上你了。”
说完拉着聪聪,排排蹲在地上看眼前几乎被莹白围绕,看不出黑色的石头。
谢应知瞬间没话说了,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被甩,这回轮到他磕巴了: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跟我在一起你很亏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辛原没看他,谢应知立刻闭嘴,这话说出来就是在找抽。
果然,辛原清冷的嗓音在洞内响起:
“谁想跟你在一起,那你就去找谁呗。”
谢应知看着辛原冷淡的脸色,为刚才没说完的话后悔,还不想丢了面子,大声说:
“我现在不是出不去吗?!”
辛原不想跟他吵,聪聪缩在辛原身边,谢应知还想再说,却被下一秒看见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地上的石块缓慢地拼接在一起,先是越靠越近,直到巨大的吸力将每片碎块都牢牢吸住,看不出一丝缝隙。
然后那莹白色的光芒消失了,不,并没有完全消失。
那光芒像融进了石块的体内,导致它现在不似刚才死气沉沉的颜色,而是在每一寸黑色中,都透出细小的光芒。
那些光很均匀,石块彻底变成一个球体,看不出头和脚分别在哪里。
然后它慢慢悬浮起来,并没有很高,仍然在他们脚下,但球体下方的光芒宛若织成一小块月光色的丝毯,将它托在上面。
无需多言,他们现在都相信这东西是个活的了,尽管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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