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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

监管者居住的别馆似乎总是阴沉黑暗的。

庄园主显而易见不懂“与时俱进”这四个字的写法,黑沉沉的石头屋子里装饰的依然是天鹅绒和绸缎的织物,用以驱散黑暗的也依然是摇摇欲坠而又微弱的火苗,烛台的花纹老旧,但也刻满了诡异而华丽的花纹——而这也愈发让原本在求生眼中就有些可怖的监管者们的面容,在这灯火的摇曳下更加阴沉。

有个人独立于监管聚集的桌边,站在阴影里,面容完全无法被觑见,直到那张长长的餐桌边那个戴着鸟嘴的驼背男人喊到了他的名字,他才懒洋洋地直起身,从阴影里显出了他那张破碎的脸庞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全无生机的灰白色,一只眼睛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向着周围延伸着裂纹,但细看他的五官,却又能明白除去这裂纹会是个美人。

但显而易见这位穿着矜贵的家伙不可能好脾气到让别人这么称呼他——上一个这么轻佻地喊他的家伙,腿差点被这个坏脾气的贵族直接用剑柄敲断。

“约瑟夫。”

被称作约瑟夫的监管重重地瞥了鸟嘴人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警告:“奥尔菲斯先生,你应当清楚,你没有指使我的资格。”

“知道,知道,我们亲爱的,因迷路而来此的约瑟夫先生,”奥尔菲斯说话的腔调莫名带了些咏叹调的意味:“但是你要清楚,在这里没有记忆的人是无法离开的,所以.......”

约瑟夫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任何一眼,干脆利落地与低头抱着一把贴满符咒的伞念念叨叨着什么的高瘦人形擦身而过,拿过了桌子上的一封看外形很像信件的东西:“我不走。”

“......所以,你最好还是好好听我的话。”奥尔菲斯语气愉快地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约瑟夫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来到庄园的那一天是一个玫瑰枯萎的季节,他一身破旧的华贵礼服,手中一柄破损的□□,像是一个从迷雾中走出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庄园的大门处,因为拿着刀,所以求生者们只敢远远地偷看,直到他像是被感召了一搬,恍恍惚惚地走进了监管者所居住的公馆。

在进门的前一刻,有人看见有什么黄色的东西从他的胸口缓缓飘落了下来,有胆子大的悄悄上前去把东西捡了回来,那是一朵黄色的玫瑰花,花型完美到几乎是一朵假花。

其实庄园里是很少能够看见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毒性的植物的,原本天**花的园丁小姐很是惊喜地要了过去——也许是打算做成标本,但很快那朵鲜花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瞬间枯萎成飞灰,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世上一般。

园丁小姐也并没有感到惋惜,因为:

“那就是一朵假花,轻轻一扯就变成了一块奇怪的布。”

但毕竟是难得的出现在庄园里的美好,哪怕是假的,对此惋惜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是脆弱的人,或者事物,显而易见是无法存在在残酷的游戏里的。

而约瑟夫跌跌撞撞地闯进监管者公馆后,第一句话便是近乎急切的:

”我来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看见了周围一圈长相各异的监管时,嘴唇微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他颤抖着,下意识第一眼看向了远远地远离人群,却存在感不容忽略的奥尔菲斯,而对方遥遥举杯,用口型对着他用法语说了句:

“欢迎来到欧蒂利斯庄园。”

今天,有属于他的游戏戏码。

然而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他所熟悉的那些求生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入殓师,伊索—卡尔。”

他能够透过门扉看见那道灰色的影子,他用口罩遮着自己的脸庞,无神的纽扣眼中似乎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警惕,这让他莫名有些心头不快,让他有种想要摘掉他的口罩的冲动——但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失礼了,他下意识抚摸胸口,却只摸到了空荡荡的衣服布料。

这种感觉很奇怪,于是他低头去看自己不离手的相片——上面有着他自己的肖像,但对于他而言那就是自己早在几十年前早已去世的双胞胎弟弟。

紧张的局势到来时,他往往会靠这张相片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约瑟夫相信自己是为了自己早夭的弟弟克劳德来到这个地方的,也许研究灵魂学的他昏了头,和魔鬼做了笔交易,所以才来到了这个几乎全是死人的地方,试图寻找到自己弟弟的灵魂——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一无所获,但他仍旧认为自己可以依靠这里几乎全是已逝之人的特点,继续自己的研究。

玻璃的碎裂声昭示着对局的开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覆盖在眼前的那一层古怪的雾气始终没有散去,他用力闭上眼睛,重新睁开,这一次他的双脚可算是站在了实实在在的地上。

对局是没有办法摆烂的,因为积分往往直接影响着平时的正常生活,更何况失败会直接受到来自庄园主的惩罚。

哪怕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敲断庄园主的腿,但显而易见,这种惩罚是规则性的,完全无法反抗。

约瑟夫厌倦了日复一日宛如轮回的游戏,但他别无他法。

他还要找到复活克劳德的方法。

他迅速观察了一边四周,来到自己那台古董摄影机边,迅速地摁下快门。

“咔哒——”

但这一次伴随着场景的扭曲,似乎有什么异常出现了。

——他的大脑里挤入了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首先似乎是烈火焚烧周身,几乎能够直接撕裂自己的疼痛,随后是长久的黑暗,但这在大段记忆挤入的一瞬间并不长久——很快,便有痒痒的东西轻轻擦过了自己的脸庞,像是化妆刷,他尝试着在毛刷停顿的间隙睁开眼,却在极为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只看清了一道灰色混杂着大团红色的人影微微弯着腰转过身去——

约瑟夫头昏脑涨地重新提起刀,也无暇顾忌这诡异的记忆从何而来,踉踉跄跄着就钻进了另一个世界,向着他记忆中第一个人出生的位置走去,他对地图的记忆已经算是烂熟了,但由于莫名的晕厥,他的时间完全不够他像平常一样找到第三个求生在镜像中的分身,只能勉勉强强地挂上了第二个。

不过——他看得很清楚,第三个求生者,是那个新来的。

约瑟夫对自己的技能还算是自信,他不相信一个刚刚体验这个游戏的新手能够清楚自己的技能,他完全可以在镜像世界碎裂的一瞬间在第三个求生出生的电机附近出刀,这完全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扑了个空。

而那位新手,入殓师伊索-卡尔先生,静静地站在和他一板之隔的地方,那双纽扣眼睛依旧是呆板无神的,他整个人都像是个了无生机的布娃娃,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他的面庞。

约瑟夫愣在原地,看向这个没有第一时间跑开的新人,自己也第一时间没有进攻。

”先生,您没有呼吸,我很喜欢您。“

“您......是个美人。”

握在手中的刀微微颤抖了些许,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完全是脑中莫名奇妙的荒唐记忆在作祟,因为在对局中的求生嘴巴基本上都是被丝线缝住的,根本无法说话,最多发出被击中后的惨叫。

约瑟夫定了定心神,上前用力踩碎木板,而那个新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就跑——他所处的位置正右边有一个三块板子组成的板区,这显然是一个参与游戏前做了功课的新人。

可为什么他会呆站在那里不动,仍由自己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呢?

约瑟夫想着,手中的长刀狠狠挥下——

跑在前面的人被击中,发出了一声哀叫,险些摔了个趔趄,但很快便又爬了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跑进那一片板区,啪啪啪连拍两块板子,向着不远处的军工厂冲去。

他手上似乎提了个什么很重的东西,像是一个银色的箱子。

入殓师......化妆箱吗?

约瑟夫跟着他接连踩碎了两块板子,开始思索他的技能。

入殓师——他的技能......是复活吗?

那可不可以利用他来复活克劳德......不对,怎么能够断定他的技能一定是复活呢?

约瑟夫在心底嘲笑着自己近乎疯癫的执念,赶在入殓师翻窗之前利用闪现将其击倒。

两台电机开了。

但不用着急,这里有地下室。

他将人收进自己的照片,可以说是迅速地将人绑缚在了最里面的一张椅子上——这样这把至少能有一个平局,足以弥补自己开局损失的时间。

但是......

他几乎是呆愣地站在那儿看着盛开着黄玫瑰的枯藤从地底下钻出,将冰冷的狂欢之椅包裹,漆黑的淤泥自上而下流淌,覆盖住了那双透露着平静的纽扣眼睛,包裹住了全身。

——然后,他消失了。

约瑟夫的第二张照片再也没有拍过,求生者战战兢兢地修完了剩下的三台电机,打开了大门离开。

“一败涂地”

离开游戏的约瑟夫第一时间被带进了庄园的地下室,干过药剂师的庄园主自然是不缺让人痛苦却又无法造成实际伤害的药物,他被绑缚在地下室的手术台上,不知道被注入了什么药剂,他整个人从看见复生的伊索卡尔开始,就是恍惚的,自然也忽略了药剂带来的眩晕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可是,为什么?”

约瑟夫喃喃自语着,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他似乎做了个冗长的噩梦,关于一个在记忆中早就被烧毁的教堂,关于一片吹着温柔晚风的罪人的墓地,关于火光中被乱刀刺穿的身影......关于很多,但当他醒来时,他什么也想不起了。

“德拉索恩斯先生,您还好吗?”

他惊醒时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瓦尔莱塔小姐用布包裹着自己的全身,只露出一双生着冻疮的有些扭曲的手指,端着一碗似乎加了些海鲜的汤,见他的视线看过来,似乎是有些自卑地缩了缩双手,声音细细的,很温柔:“除了我以外的都去参与游戏了,只剩下我了。”

约瑟夫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感谢您的照料,瓦尔莱塔小姐,能......能有您的帮助......咳咳,是我的荣幸。”

他记忆有些模糊,但惩罚里应该是有电击的,因为他的衣角已经完全烧焦了,连脸上的裂缝都更加狰狞了一些。

他喝了两口汤,稍微缓了缓,看向坐在椅子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瓦尔莱塔,问道:“您......为什么要把自己裹着这么....."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只得换了个说法:”现在是令人厌恶的夏天。“

“我也不知道,”瓦尔莱塔声音依旧是小小的,语气仍旧很温柔:“我只记得很冷,非常冷,我在庄园醒来时是在雪地上,我和我的那一套外壳就那样七零八落地散开在地上。”

她伸出了自己那双手打量了一下,缓缓将它们收回了自己身上那一层粗葛布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残留的记忆似乎告诉我,我不能让自己的外形吓到别人。”

“德拉索恩斯先生应该也失去了和我一样的东西,”瓦尔莱塔起身,长长的布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拖尾,她披散着海藻般的头发,秀丽柔美的面庞在布料包裹下乍一看像是个来自古希腊的无忧少女:“我总是希望人们失去的记忆会是快乐的,因为一旦有找回的那一天,能够带给人的只会是快乐。”

“您......”

“我吗?我选择和那些过去和解,”瓦尔莱塔缓缓退到了门口,佝偻着身子向他道别:“用仇恨去报复那些像鸟儿一样飞的远远的过去,不如用爱去对待自己的未来——至少那样,在灰暗的人生里,会有盼头些。”

她的目光似乎穿过走廊看到了谁的影子,然后很快便轻轻合上了约瑟夫的房间大门。

状态恢复的约瑟夫很快便投入了对局中,按照庄园的时间排布,他这个月会很忙,再加上惩罚,几乎每天都有将近三场以上的游戏。

但约瑟夫似乎没再抱怨,或者对着那个整体闲的没事干的鸟嘴人进行嘲讽,他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可以说是亢奋的状态,他似乎在很急切地在与他对局的求生中寻找着某个人——而他最终达到了他的目的。

当他再次在对面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灰色身影时,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很多。

是的,清醒,这些天他的脑子里面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一些与他而言毫无印象的记忆碎片,这让他在非对局的时刻基本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而这些记忆里总是有一个灰色中掺杂着红色的影子,而他也始终没有办法在恍惚的一瞥中真正看清对方的模样——于是他的重心也就转移了,他不再去思考那些混乱的记忆,而是开始思考对面那个入殓师的技能能否为己所用。

这一次拍照他没再碰见之前诡异的情况,因此他凭借着对地图的熟悉,很是迅速地挂一砍三,他这把打的很凶——并且,机缘巧合,在淘汰了两位求生者以后,再次碰见了那个有着神奇的复活技能的入殓师。

他身上的伤很轻微,没有医生在是无法治疗的,却刚好也只是一刀的功夫。

在熟悉的位置,入殓师再次被击倒在窗前,约瑟夫牵着他再次走进地下室,却突然将人扔到了椅子前面。

入殓师迷茫地抬头看他。

“上椅子会复活,那我不挂你就好了,”约瑟夫语气冷淡:”放血死也是淘汰的一种。“

入殓师再次低下了头,虽然依旧是呆滞的纽扣眼,但约瑟夫却莫名从中看出了几分习以为常的意味。

“我有话问你。”约瑟夫莫名有些恼火,似乎是因为假想到了他曾经历过的无数次放血和挣扎中的痛苦,但又因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而更加烦躁,他用剑尖挑起了对方的下巴,示意对方看自己。

入殓师似乎很迷茫,约瑟夫能看见他口罩下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企图说话,但显而易见,嘴巴被缝上了,是没有办法说话的。

“啊,这你不用担心,“约瑟夫面上透露出了些诡谲的笑意,他伸手向前去,动作粗鲁但力道却莫名轻地将对方的口罩摘了下来,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这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他从虚空中夹过那张照片,用那锋利的边缘割开了缝着对方嘴角的丝线:”可以保持大概一分钟,所以为了你的淘汰方式能够舒坦些——入殓师,伊索-卡尔先生,我希望能从你的嘴里得到我满意的答复。“

入殓师似乎是真的很惊讶自己能够脱离游戏禁制发出声音,有些呆呆地看着对方。

“别这么看着我!”约瑟夫莫名别过脸去,在平复了心情后,问道:

“你能够在游戏之外,复活别人吗?”

“德拉索恩斯伯爵阁下,如此急急匆匆,是打算要去赴谁的约呢?”

摘下了白色面具的英国伪绅士靠在桌边,五把指刃被卸下来安安分分地叠放在一侧,手上端着杯鲜艳如血的红酒,隔着长桌对约瑟夫遥遥致意,约瑟夫在方才经过他时嗅闻到了对方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气息,隔着摇曳的烛火他也没有答复对方的心情,只是匆匆推开了监管者公馆大门。

而就在红教堂的门口,年轻的入殓师正在等着他。

他是第一次在夜晚用走的方式进入红教堂,也是第一次看见求生者在游戏之外的眼睛,约瑟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空中那几颗黯淡的星星,但口罩外那位入殓师的灰眼睛却是格外的好看。

不,那依旧是一双死寂的眼睛,似乎它的主人在自己年轻的岁月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来自人生的笑话和折磨,或者是看过了无数的生死,那是一双似乎在里面找不到希望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漂亮无机制,却幽深得像是一个能够把人吸进去的黑洞。

可是......

“您的眼睛很是漂亮,您知道吗,在第一眼看见您时,相比起教会那些尸位素餐而又草菅人命的家伙的藏品,如果您的眼睛的色泽能够具象化在现实的珍宝上,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去换取它们。”

这道声音似乎在大脑中响起,但并不是自己的声音,他有些苦恼地摁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决心等到明天再去问谢必安先生讨要一些来自古老东方的安神香,他定了定神,看向那个提着箱子站在红教堂门口的入殓师,却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红教堂无论何时都会奏响的乐曲在此刻响起,如流水般穿过自己的耳朵。

而他,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入殓师沉默地跟着约瑟夫走到了教堂的墓地口,他召唤出了自己的灵柩,约瑟夫静静地看着黄玫瑰的枝蔓攀爬过银色的灵柩,下意识抚向了自己的胸口。

对方转头端详着他的脸庞,有些为难地摇摇头,他意识到自己那破碎的脸庞,从怀中套出了自己的相片递给了对方,入殓师低头看了看,从箱子重拿出了化妆刷,开始了自己的第一笔勾勒——

“为什么,你不怕我?”约瑟夫低头把玩着自己从不离开身边的□□,问道:“你是第一个,约着监管者单独出门的。”

“......”

“我看了一眼你的资料,伊索-卡尔先生,你很讨厌和陌生人接触,而且似乎有一定的社交障碍......我很好奇,你......”

伊索-卡尔转过了头。

“哪怕是在游戏中被改造成了布偶,但是体温这种活人的特征是被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的,”他抬头看向面容碎裂的约瑟夫,很认真地回答:“您没有温度,没有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您待在一起,很亲切。”

约瑟夫一怔。

“还有就是......很抱歉,浪费了您今晚的时间,”伊索低声道:“我做不到,因为,我没有办法复活,复活过第二次的人。”

“什么叫做......”

“我尝试了,”对方的声音似乎也很困惑:“我在您面容的基础上进行了调整,最后确实找到了两位个体——”

“可是您,和那位叫做’克劳德‘的先生,似乎都曾经复活过一次。”

约瑟夫的全部回忆止于一场令人的意识能够彻底崩溃的,灾难性的痛苦中。

灵魂学毕竟是禁术,当它失败导致了反噬之后,其所带来的痛苦也是成倍的——他脸上的裂痕,应当也来源于此。

如果按照他的记忆来看,他就死了那么一次,可是如果伊索-卡尔所指代的复活来源于此,他也不会在恍惚的状态下莫名其妙地走入这可怖的庄园。

但所谓的记忆,真的有意义吗?

对局是日常,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插曲而暂停,但他,和那位伊索-卡尔先生的较量,却正式出现在了对局中。

你必须要承认,不管在什么地方,对于手无寸铁的人而言,提高自己存活的技能是很有必要的。

他永远也无法透过镜像暗杀到伊索-卡尔,入殓师就像是一只灵巧而又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灰色耗子,永远在约瑟夫身影离开镜像的一瞬间,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默默观察着他,似乎是在读取他那张碎裂的脸上所剩不多的情绪,有的时候在砸了约瑟夫一板后,他会有些拘谨地飞快弯腰表示自己的歉意,然后继续向着更安全的地方一瘸一拐地逃离。

但约瑟夫的动作往往会慢下来。

是的,对局里伊索-卡尔的纽扣眼和其他求生者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他总是会忍不住去将他的神情和那天黯淡夜色下他那古井无波的双眸进行比较,他试图去想象入殓师的眼神,想象他口罩下的表情。

他喜欢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东西——他不惧怕死亡,也不惧怕未知,哪怕是为了战术没有第一时间利用他那神奇的灵柩复活,他连坐在椅子上的时间都比起普通的求生要长些,入殓师被绑在椅子上,上身因为疼痛微微有些挣扎,但那双纽扣眼却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

现实的自己,镜像外的自己,眼睛是灰黑的一片空洞,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监管的“异化”的一种,或者依旧可以用灵魂学来解释——但这种了无生机的眼神,更多能够让人感受到的,只有恐惧二字。

游戏之外的他曾经问过对方,伊索似乎是个乐忠于研究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的家伙,经常以各种理由将他拉到书房,庄园的地下室,或者是一些古古怪怪的实验室,对着他进行研究,听见他的话,伊索也只是低声笑笑,语气温和:

“我不知道,先生。”

“因为我潜意识里总认为,您应当有着一双婴儿蓝的眼眸吧。”

他那张给人偶修饰的双手修长而好看,此时正无意识地摆弄着约瑟夫鹅黄色的领巾——它在主人进入密闭的空间时,就随着那身华丽繁复的外套一起,被摘下来叠放在桌子的一边,而它现在在年轻的入殓师手中逐渐成型,变成了一朵甚至能够以假乱真的黄玫瑰。

”很厉害的艺术,伊索先生,“约瑟夫向来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我必须说句发自内心的话,而我并不是在恭维——您的双手真的很灵活。“

伊索的脸侧莫名泛起了些许的红晕,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鲜活的可爱的青年了,他低着头,从自己的化妆箱里取出了一枚别针,有些笨拙地穿过了黄玫瑰的底座。

“感谢您的称赞,约瑟夫先生,”他低声道:“黄玫瑰的花语是’幸运‘,先生,我希望您能够拥有您所希望拥有的。“

当约瑟夫礼貌地向“藏在书堆里的小王子”告别,走出书房的大门披上外套时,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莫名回到了自己心头,他低下头去,发现那朵黄玫瑰正盛开在自己的胸前,也许是因为始作俑者的双手正在发抖,他那面料不算厚实的礼服外套被扎出了好几个细小的破洞。

他像是抚摸一朵真正的鲜花一样,抚上胸口的布玫瑰。

”伊索-卡尔。“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低低地笑出声,喉间带着莫名的喜悦。

“伊索.......”

约瑟夫的目光似乎更多地聚焦在了伊索-卡尔的身上,他似乎总是试图透过对方那双纽扣眼,或者是清澈但死寂的灰眼睛去追寻着什么,他并没有佩戴那朵来自入殓师的黄玫瑰,毕竟过于鲜亮的颜色和灰暗的他并不相匹配。

而年轻的入殓师的心思也显然不在这种事情上面,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先生,您将我的玫瑰花藏到哪儿去了“,只是在约瑟夫一次又一次地前来赴约时,抬头向对方致意时很是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胸口,再安静地垂下头去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是失望吗?约瑟夫不知道,但他把那朵花安放的好好的,虽然随意了点——毕竟那种老式的保险箱也只能设个四位数的密码,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不会去观察对方的表情。

“你似乎已经将邀请我前来观赏你的工作成为了一种习惯,伊索,”不知不觉间,约瑟夫对他的称呼已经逐渐抛开了尊称,也许在经历了几十个日日夜夜后,一种更为亲昵的称呼也会成为自然而然的习惯:“但每一次我过来,似乎都没有帮到你什么——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伊索,你的邀请很值钱,居然能够请动一个刀上染血的监管者过来给你当观赏用的花瓶。”

伊索头也不抬地回答:“真要按照游戏里面发生的事情来计算的话,你的刀上染的应该是棉花。”

英国佬特有的冷笑话,约瑟夫面上不显,却懒洋洋地在靠椅上重新寻了个舒服了些的姿势:“所以呢?伊索?为什么选择了我?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可不止我一个。”

“没有为什么,”伊索安静地从桌子前面起身,到宽敞的书架上寻找自己需要的典籍,然而自己的个子不太能够得到,于是他转头企去搬靠放在书架边的梯子,将它拖到了自己要找的书的书架下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

他爬上了书架,但那本书所在的位置确实空空荡荡的,他有些不解地回头,却发现灰白色的贵族青年手上拿着那本他要找的【关于如何修复禁术造成的反噬】,空洞的,没有瞳孔的双眸看着他的脸。

“你的......你的喜欢,”约瑟夫轻声问道:“是指......”

“当然是指荷尔蒙激素导致的喜欢啊,就像最近才来到庄园的艾达小姐和埃米尔先生一样,”伊索有点迷茫,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对方反应这么大,也许他就是根直球的木头,能够直率地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无法感受到他人的心意,他伸手去拿约瑟夫手中的书,,一边道谢一边从楼梯的上面一步步往下爬:”谢谢您,约瑟夫先生......真是麻烦你了......唔。“

阳光微微透入的窗边,在小小的楼梯上,灰黑而破碎的约瑟夫凑上前去,用他那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身体环绕住了有温度的伊索-卡尔,并轻轻地在他耳边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约瑟夫也不清楚为什么长久执迷着一件事情的他会突然改变自己长久以来习惯的生活,允许除去思念以外的情绪能够在自己的大脑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也不知道这个整个儿灰扑扑的伊索是哪里,让他将越来越多的目光从镜子转移到他的身上——回忆似乎变了色,不管他怎么看着面前的伊索-卡尔,他的眼睛始终是没有高光的毛玻璃,但是每当他回忆他们在现实中的初见,他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一双倒映着星星的,明亮的眼睛。

他很喜欢拥抱着纤细的青年,这似乎是某种留存在身体里的执念,或者说,是熟悉感,让他很喜欢抱着柔软的物体,但这又似乎和睡觉时抱着枕头不一样。

怀里空荡荡的总会让他感觉到虚无。

这种莫名的虚无感,就像当他再一次拿起镜子,试图与自己想象中的克劳德进行对话时,却在镜中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个比现在的他要年轻得多的家伙,一头柔顺的金发,一身轻薄染着红酒的白纱上衣,一双婴儿蓝的眼眸像是醉了酒一般迷迷蒙蒙地看向镜子外的他,这个人似乎喝了很多酒,步伐有些不稳地向着他背后的大门走去。

——外面透出来了些阳光,而他笑眯眯地,蹲到了一边的草丛边,从里面提溜出来了一个似乎穿着校服的灰扑扑的小东西。

他把人抱进了卧室,丢了一堆软绵绵的布娃娃到那个灰色的小家伙的身上,然后歪歪斜斜地走了,随后一个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的人凑到了房门口,似乎想是看个究竟,却被那个金发的青年推了回去。

约瑟夫对这莫名的景象感到茫然,手一抖,手里的镜子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滩水。

再次凝聚起来时,镜子里的又是那个忧伤地看着他的克劳德,再无他物。

回忆和他的主人往往是相互的关系——一旦一个人试图去寻找被自己丢在时间长河的回忆,那么过往迟早会追上他。

于是这天清晨,约瑟夫打开自己房门,看见了自己在镜子里面见到过的金发青年。

他似乎是个不能够被其他监管者看见的幽灵,但约瑟夫却能够感知到他身上的属于活人的气息,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实体。

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总是泡在酒里,不然为什么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红酒和玫瑰花的香味,而且看上去很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连那双蓝色的眼睛都是水汪汪的,带着清澈的愚蠢感——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他究竟是谁?至少从面庞上来看,和自己很像,可他肯定不会是要比年轻的自己要成熟一些的弟弟,倒更像是年轻时醉心于艺术品和创造艺术的自己,可是两个自己怎么可能同时在世界上共存呢?

约瑟夫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场来自庄园主那个鸟人的恶作剧,他所能做的,是尽量不要让这个很像自己的个体见到伊索-卡尔,因为伊索似乎很喜欢蓝色的眼睛,他心里还是有着不自信的——这个比自己要年轻,眼睛蓝蓝的金发青年显而易见会更符合大众的审美一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仿佛就是和自己相关的,他在记录上登册的名字也是约瑟夫,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自称宿醉——是的,所有的求生者,以及监管者中的杰克,安东尼奥先生和美智子小姐玛丽夫人,以及刚来到庄园不久的阿尔瓦先生似乎都能够看见他。

也许这是一种区分他们两个“约瑟夫”的手段?约瑟夫不解,但也无暇顾及这个莫名出现的新个体,甚至容忍了对方溜出去和安东尼奥喝一宿的酒,然后迷迷糊糊地溜达回来拉着他的手喊克劳德。

直到有一天,在他和伊索依旧一起窝在庄园的大书房里看书时,这个冒失鬼闯了进来。

伊索甚至没有抬头去看这个不速之客,只是皱着眉重新将纸张再次翻过了一面,宿醉道了个歉很快又退出了,但在当天晚上,却拉着他问:“他是谁呀?“

约瑟夫瞥了一眼坐在卧室里另一张床上的宿醉,将自己的衣服仔细叠好收进柜子里:“他是我的爱人。”

来自贵族一贯的郑重和严谨,比起其他词语,爱人这个词语的分量足够重,也足够表达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而宿醉眯眯眼睛,若有所思。

“你知道吗?他和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个小朋友很像。“

约瑟夫别开脸,不是很愿意去听对方讲述属于他的青春年少往事,但对方却还是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宿醉曾经在住宅外面捡到过一个灰扑扑的小男孩。

少年呆呆的,身上暗淡的校服似乎沾满了泥土,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细碎的伤痕和淤青。

他似乎很警惕,在看见裹着阳光闯进他视野的金发青年时,速度很快地往边上的杂草丛里头躲。

但显而易见德拉索恩斯伯爵家住宅周围是不可能有普通的杂草丛的,于是小家伙一脸迷茫地摔进了盛开着玫瑰的荆棘丛里——想必是很疼的,因为他那没有血色的嘴发着颤张了张,却又想是担心这什么一般收回了声音。

几片被他压碎的玫瑰花瓣飘落在他凌乱的发间。

宿醉有些恶趣味地凑上前去去打量这个不速之客,他看起来很瘦小,陷在荆棘丛里就像是一只掉进网里的小兔子,轻飘飘的很容易被抱起来……

他转眼看了一眼管家,而老者也明白自家少爷的用意,慢吞吞地走进了府邸。

“你压坏了我的玫瑰,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宿醉眼尖地留意到了他膝侧受伤的地方,避开伤口把人一把捞了出来:“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些赔偿。”

男孩战栗着,迷茫着,他试图反抗,却始终没有反抗对方的胆子,他害怕自己被勉强这个看穿着就很娇贵的小少爷直接丢到地上,于是便紧张地攥着宿醉白色的纱衣,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自己带进了这座府邸。

“真是个笨蛋,”宿醉哼了一声,察觉到了对方的战栗:“你是不懂得反抗吗?”他顺手颠了颠怀里轻飘飘的盲区,从中发掘出了些许乐趣,但这倒是苦了惊魂未定的盲区—— 他真的怕自己被宿醉直接像抛物线一样丢出去。

……很疼,伤口没有好,摔了会很疼。

以至于在恐慌中,他没有留意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宿醉的身上,直到宿醉“哒哒哒”地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很是粗鲁地扯下他的鞋子,最后双手一松——

他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周围还有很多毛茸茸的娃娃。

原来……德拉索恩斯少爷睡觉要抱着娃娃?

似乎是读懂了他眼神中没有说出口的话,宿醉随便抓起来一个娃娃就塞进了盲区的怀里:“……看什么看!是给你铺的!”

少爷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自己安顿好了,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手 ,俯下身去,凑到了男孩的耳边,轻轻地“啾”了一下。

男孩原本迷茫的眼神此刻变得一片空白,近乎是有些呆滞地转头看了一眼耍流氓的小少爷。

“咳咳”

宿醉心虚地转过头,试图避开对方单纯而带着疑惑的眼神。

“好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宿醉扯开了话题,满脸通红地从绵软的床铺上离开,想起了什么,神情又迅速严肃了起来:“一会儿,我再来和你讨论一下,你浑身是伤地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事情。”

约瑟夫的态度从漫不经心逐渐变成了耐心的倾听,但在中间实在没忍住地打断了他:“你,见到别人的第一面,就上嘴了?”

按照他对那个人的描述,似乎只有十四岁......

而结合了许许多多的细节和自己大脑中闪回的记忆的约瑟夫,也能够大概猜到宿醉的身份——这也让他更无法直接面对。

过去的自己,有这么轻佻吗?

“我当时也就十六七岁,而且,而且不能算是第一次见面了!”宿醉像是面对着一个正在严厉教训着自己的长辈一样,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我......我身为德拉索恩斯家族的长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抱一个人抱进自己的家里啊!”

“我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他了。”

宿醉声音低低的,语速也放慢了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那个男孩经常浑身狼狈地从他所住的府邸前经过,然后在府邸围墙的墙根处随便找个角落整个人蜷缩起来,而他经常待着的地方,比如花园,或者是有着大窗户的书房,再或者是卧室的落地窗前。

他偶尔会透过墙上的玫瑰丛偷偷看这个独自给伤口吹气的少年,对方因为过于专注于自己的伤口,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他,永远是一个人在那里干坐着,也不回家,也不哭,整个人像是一个雕像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

可似乎那些野生的小动物挺喜欢他,路过的野猫经过都会绕着少年的腿蹭一蹭,而他也不止一次地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用一只自己伤口少了一些的手去抚摸那些处境其实比自己好很多的小生命,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小家伙们跑走。

他后来曾经想要帮对方去解决所处的困境,但这个少年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甚至不肯告诉宿醉自己的名字,只是说:

“我只是在视角的盲区下艰难地向着’死亡‘继续生活罢了,即便有您慷慨地愿意帮助解决我的问题,但总是生活在荫庇里,等到不得不离开,就会眷恋。”

“您大可以把我当成是您后花园里的小动物,如果您想称呼您怜惜的流浪猫,那就喊我’盲区‘吧。”

“那......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然了,宿醉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有些惊诧地看他:“我就在你面前呢,你在瞎说些什么啊?”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什么意思?”宿醉喃喃道:“我来之前我的家被教会的大火烧毁了,疟疾席卷了整个国家,我的弟弟生病了,我在梦里祈祷他的健康,然后......”

“然后?”

“然后我的梦里,有个长着蛇的身体的女人告诉我,我的克劳德会得到新生,只要我......愿意和她进行一个小小的交易。”

“等我醒来,我就出现在了你的门前。”

随手一发,反正没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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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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